皇上就知道吉貴人不會問什麽好問題。
他嘴角抽搐了下,隨即道:“……朕出行都有大量侍衛跟隨,不會出現此種情況。若真有萬一,朕自然是先救太後。至於德妃,她溫婉賢淑,定能體諒朕之孝心。”
白將軍聞言,心中五味雜陳,他拳頭不自覺地緊了又緊,指尖輕輕摩挲過腰間冷冽的刀柄。
德妃伴隨皇上多年,甚至為了皇上誕下夕顏公主。
皇上此言,何其涼薄!
竹筒繼續以順時針的順序在幾人之間流轉。
兩輪過去,竟無人抽到上簽和下簽。
小青公子費解地觀摩著手中的竹筒,語氣有點古怪,“奇哉怪也,這竹筒之中怎麽隻有中簽?哪裏出了問題吧?還是說……有人玩不起?”
鄔情狐疑地瞧著皇上,可惜沒有證據。
皇上淡笑不語。
要是接下來還讓吉貴人抽中,他的麵子還要不要了?竹筒是他的,抽出什麽簽,自然是他說了算。
竹筒繞了好幾圈,回到白將軍的手中。
白將軍再抽,終於抽出了一根中簽以外的竹簽。
——一指寬的深綠色竹簽頂端,用朱砂寫著一個“上”字。
白將軍眉頭一挑,思索著接下來的行動。
就在此刻,幽深的山林間,無數聲急促而銳利的哨音驟然響起,驚得林間群鳥振翅高飛。
雖目不能及山下風雲變幻,平台上的眾人也能隱隱感知到,遠處的叢林中有不少人在行走。
白將軍頓時笑了。
時間拖的不久了,這定是白家軍的主力找到了他的蹤跡!
皇上的性命,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哈哈,天意如此,豈能不遂人願?”
白將軍將上簽甩在眾人麵前,猖狂笑道:“老天爺都在祝我,還真是一根上簽啊!”
“上”字在地上滾了幾個圈,將字上的朱砂磨掉了一些。
倒過來看,看著卻像是一個“下”字了。
沉寂的平台上,唯有白將軍囂張的話語回**:“皇上您也別怪臣,是您自掘了墳墓。”
“像您這樣背信棄義,無恥下流的小人,又有何顏麵擔當一國之主?”
白將軍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堆,說得鄔情都對他側目了。
誰說武將不會說話的?這不就有一個。
在辱罵聲中,皇上不急不忙,還有閑心再抿一口酒。
等到飲盡第二杯,他才抬眼,對白將軍笑道:“朕說將軍老了,將軍不信。如今看來,將軍的眼神是大不如前了,竟能認錯軍隊的主人。”
辨清皇上的話中意,白將軍猛然站起來,往山下看去——
大軍上山,卻不是白家軍。
士兵四人成列,宛若黑色洪流,鋪滿了整條山路,放眼過去約有千人之數。根據山林中鳥獸的逃散痕跡,白將軍毫不懷疑,這樣的隊伍,山中至少還有七八條。
隊首,一麵大旗獵獵作響,其上“李”字如血般鮮紅刺目,宣告著這支隊伍的歸屬。
他們是本該駐紮在京城之外的李家軍,從營地到京郊獵場,至少也需要三天三夜。
——也就是說,皇上對他早有防備,提前就調動了李家軍。
白將軍回頭,震驚道:“皇上竟然早有準備?!”
皇上輕笑,嘴邊溢出幾分不屑和自嘲之意,“你當朕是什麽了?”
若天天聽著吉貴人的心聲,還讀不出某些人的反心,他這個皇帝不做也罷。
白將軍的心陡然一震。
他下意識拔出手邊刀,卻被一柄千斤重的寶劍砸中了臂膀。
白將軍悶哼一聲,聽到了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
“將軍,我說過的。”小青公子眉毛不抬,神色有些冷淡,“我會一點劍術。”
而小白公子也默默舉起了槍,瞄準了他的眉心。
前後夾擊之下,就算白將軍有天大的本事,也難逃二人的掌心。
白將軍這才知,他之前起的戒心,並不是毫無原因的。
皇上也道:“遊戲還沒有結束,將軍忙著去哪兒呢?”
他搖了搖竹筒,竹簽從筒口中央的孔隙中滑落至地麵。
——是一支下簽。
剛才抽到上簽的是白將軍。也就是說,這一輪輪到白將軍問皇上了。
“朕選真心話。”
皇上笑著看白將軍,隻是笑意未達眼底,“將軍有沒有要問朕的?朕一定為將軍解答,絕不隱瞞。”
鄔情覺得,皇上這是殺人還要誅心,讓白將軍死個明白。
上山的軍隊延綿不絕,白將軍的臉色愈發得差。
“皇上還有心思玩遊戲?”他問。
皇上頷首,“如此美景,大好時光,怎能不享受呢?將軍心浮氣躁,也該靜下心來了。”
“……皇上是怎麽知道的?”白將軍死死盯著皇上微醺的麵孔,心底滿是不解。
他這些年來為宸國征戰四方,一向對皇上表現得很忠誠,也不知道是在什麽地方出了漏子。
就算知道他要反,皇上又怎麽能確信,他會在冬獵時下手呢?
皇上不緊不慢地說:“朕倒也沒有確信,不過是防了你一手。當然了,若隻是猜測,朕也不會讓李將軍白白跑這一趟。”
皇上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抬起頭來就看見鄔情眼饞的神色。
他頓了一頓,拿過鄔情的杯子給她也倒了半杯,繼續道:“焦參領前日送來密報,說將軍似乎在私下大量調動精兵,給朕提了醒。”
好啊,原來是焦德善這個老東西背叛了他!
白將軍氣得雙眼赤紅。
他就說,這些李家軍上山時氣勢洶洶、裝備整齊,不像和山下的白家軍鏖戰過一場。
鄔情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五官瞬間皺了起來。
【我靠,難喝!】
皇上輕笑了一聲,道:“哦,朕忘了。不僅是焦參領,還有將軍的米參領、劉參領,他們都派女眷進宮,拐著彎給朕托信。”
白將軍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
若是隻有焦參領一個,他還能信上五分。
但他最親近的三人若是都反了……這不可能。
“白將軍,朕和你說過很多回了。”皇上歎氣,“你不成家,怎麽會知道成家的好呢?他們三人都已兒孫滿堂,你當他們還是當年和你一起征戰沙場的好兄弟嗎?”
竹筒又在眾人手裏傳了一回。
這回的上簽是白將軍,下簽是小青公子。
不等對方選擇真心話還是大冒險,白將軍就急急問道:“你又究竟是何人?此劍又是何劍?”
鄔情清了清嗓子,恢複了自己的嗓音,“你好,我是吉貴人。我也沒騙你哈,這把劍就是破邪劍。”
白將軍不可置信地盯著她。
半晌後,他臉色變灰,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是天女神力。”
鄔情:“……”又把人忽悠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