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鼠目寸光
戚繼光和大友宗麟一口一個皇帝陛下仁慈,皇帝陛下萬歲,遠在海的另一邊,這個他們口中皇帝陛下,此刻毫無形象的坐在椅子上,三心二意的看著手裏的論語。
“君召使擯,色背如也;足躩如也。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後,襜如也。趨進,翼如也。賓退,必複命曰:“賓不顧矣。”
“皇上,剛才這段,你讀錯了。”一旁的張居正說道,“君召使擯,色勃如也,這個字讀作勃,不是背。”
“哦?”萬曆拿起論語,仔細瞅了一眼。
“確實是是勃,不是背,剛才朕錯了。”萬曆點了點頭,接著躬身對張居正說道:“多謝先生指點。”
“臣不敢。”
君臣對答一陣和諧,接著萬曆又繼續向下接著讀起來。
曆史已經改變了,裝模作樣讀書的萬曆又瞟了一眼張居正,心裏這麽告訴自己,他不是不懂曆史的小白,曆史上有過自己將“色勃如也”中的“勃”字讀作“背”,結果自己的這位老師當時是厲聲糾正,吼著說:“那個字念勃!”現在雖然同樣是將這個字念錯,張居正卻是在自己念完這一段後才起身告訴自己。
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說明經過自己來這個世界五年的努力改變,自己與曆史上的地位已經完全不同了。
“皇上今天心神不定,就不要讀了。”
神遊天外的萬曆猛然聽到張居正說話,略微有點尷尬。
“沒有戚繼光的消息嗎?”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萬曆隻好把話題轉向一邊。
“回皇上,還沒有,現在隻知道戚總兵在倭國九州島一地登陸了,到底現在離石見銀山還有多遠,就不清楚了,但老奴估摸著還算順利。”萬曆這個問題問的自然不是張居正,自然回答的也不是張居正,而是侍立在一旁的司禮監太監馮保。
“朕相信戚繼光,既然是多年的老將,對付幾個倭國大名還不算什麽。”萬曆點了點頭,戚繼光的本事他還是了解的,這個印在後世曆史教科書上的英雄對付倭國應該還有幾把刷子,不然自己也不會讓他這次出兵倭國。
“皇上,倭國不過是海外小國,當真有數目龐大的銀山?”張居正皺著眉頭,不確定的問道。
他自從萬曆登基以後,就執掌內閣大權,國庫的情況自然是了解,不然也不會這麽著急著變法,現在經過幾年的努力,每年也百萬兩銀子的結餘,但聽到萬曆說日本有銀山,一年全國的產銀二百萬兩銀子有餘,也是吃驚,但更多的是疑惑,畢竟傳統的觀點,海外都是一些化外蠻荒的地方,土人都是茹毛飲血。
“大伴,將那份萬國輿圖拿給張先生看看。”萬曆沒有直接回答張居正,而是等馮保將一份地圖擺在桌上才開口道。
“這是朕根據當年三寶太監所留下的海圖以及西洋人來我大明的地圖所得的,張先生可以看一看。”
三寶太監當年的海圖被劉大夏給燒了,至於西洋人的地圖,也是萬曆在扯淡,最早的一副由利瑪竇所繪製的明朝世界地圖——山海輿地圖,還要等十年以後才會出現,現在這副地圖,其實是萬曆自己根據記憶畫的,自然而然,搶了利瑪竇的風頭,成為明朝第一幅世界地圖。
張居正走上前仔細觀察這份萬曆版的世界地圖,吃驚道:“世界如此之大,我大明所占之地竟然如此。”
“沒錯!一百五十年前三寶太監行走南洋,沒有見過弗朗機人,如今弗朗機人竟然能夠達到我國,航海上,我們已經落後給他們了。”
“寶船出海,所耗……”
“朕知道你想說什麽。”萬曆製止了張居正繼續說下去,“三保太監鄭和下西洋,費錢幾十萬,軍民死者萬計,就算取得珍寶有什麽益處?舊檔案雖在,也當銷毀,怎麽還來追問?”萬曆說著一陣冷笑,“這是當年劉大夏的言論,張先生也應該知道。”接著萬曆也不管張居正接下來想說什麽,猛然厲聲道:“若是出海就是塗耗錢糧,那些弗朗機人走的路比當年三寶太監的路程還遠,他們怎麽不是塗耗錢糧,他們怎麽不怕軍民死傷!嘉靖年間的汪直在海上又是搶的是哪些人!收的是誰的錢。”
“皇上息怒。”看著十四歲的小皇帝越來越激動,知道皇帝說的是事實,張居正勸諫道。
“朕既然讓戚繼光出海,自然有把握。”被張居正打斷,萬曆才發覺自己此刻有點衝動了,喝了口茶,緩了緩氣說。
“皇上想和弗朗機人一較長短?”張居正有些憂慮的問,萬曆是他的學生,對他而言,除了改革,就是希望能夠培養處一個明君聖君,但萬曆對於海外的興趣,讓他憂慮萬曆是喜歡戰爭的皇帝,好戰必亡,這是傳統的觀點。
“先生還不明白。不是朕要與他們與他們一較長短,如果就是因為他們船隻先進,火炮犀利,我就想與他們打一打,沒有意義,但是他們縱橫大海,掠奪財富,才是我不能接受的。”
萬曆頓了頓,繼續說:“區區一個倭國,隻有我朝一個省的大小,但每年產出的白銀卻趕得上如今我朝每年的結餘,大海上這樣的國家難道隻有一個?看看弗朗機人不遠萬裏來到我大明,就知道肯定不是,單單是朕通過西洋人就知道,他們稱為美洲的地方,每年從那裏裝上一船一船的白銀,運往大明,購買絲綢瓷器,然後回國後以十倍百倍的價格賣出去。”萬曆說著手也指向地圖上南美洲的位置。
“既然海外有如此多的財富,為什麽我大明朝廷每年隻能守著這麽點土地的稅收,讓張先生每年為了多出幾十萬兩銀子奔走。”
張居正默然無語,如果真如皇帝所說,海外真的有這麽多財富,自己變法守著那麽點土地的做法,真的是鼠目寸光。
《萬曆中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