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回 苦肉戲

……

山東人熱情好客,程咬金就是一個典型的山東人。

送走了徐三毛,程咬金馬上讓管家準備晚飯,他親自帶著敖武三人去留宿的房間。

此時大家心裏對於程母病情的擔心這塊大石頭都給放了下來了,也有心思來發現其他細節的事情了。

敖武走在幾人中間,高了一個頭就顯得突兀了。

長得高大威猛的程咬金,也要比敖武矮上半個頭,這樣的高度,就有驚天駭俗,橫空出世的感覺了,想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才怪!

“阿武,才兩天不見,你怎麽這麽高了?”鍾神醫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疑惑地說道。

鍾晴之前騎馬也覺得敖武似乎身高有些兒不一樣,現在站一起了,他真的是一下子高出了她一個頭,這實在是讓人覺得奇怪。

原本以為敖武身高就是這樣高的,程咬金現在聽到鍾神醫說的話,才知道他是突然長高的,也好奇地看著他。

秀才的身材本來就有些兒瘦,但還沒有瘦得讓人心疼的地步。但是突然身高增加了,顯得瘦得可憐了,這也是剛才程咬金說心疼的原因。

這個原因,老子也不知道啊!隻好拿幾個愚蠢的家丁的話來回答你們了。“可能是脖子被勒了,把骨頭拉長了。”

這個解釋太天方奇譚了,三個聽眾都聽得頭有點兒暈。

“真的?”

“呃,俺也不知道,從山賊那裏跑出來,就高了!”敖武聳聳肩,攤手說道。

鍾神醫不為難他,說道:“可能真的是傷到脖子了,回去後用家裏的藥擦一擦!”

鍾家隻有獨女,鍾神醫對於這個女婿還是很滿意的,把他當成半兒子來看,見他受傷,還是很關心的。

“晴兒,為父有一事不明。”鍾神醫小聲地說道。

鍾晴從剛才出來後,眉毛就輕擰著,似乎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嗯?”鍾晴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什麽事?”

鍾神醫故意落後了兩步,和敖武拉開了距離,但是才兩步,敖武要聽到什麽還是能聽到什麽。

“為父知道富公子因與阿武交好,常上俺們家,但是以你平時的行事,原想你會在為父出事後獨身一人前來,為何帶上富公子?”他低聲問道。

之前被程母說成“不守婦道”,現在又聽到父親質問自己,鍾晴心裏不由有幾分鬱悶和委屈。但是她坐得端行得正,倒不在意別人說什麽。現在父親問起,她解釋道:“阿爺這是在冤枉俺。俺拿遼參出門時,遇到了富公子,說與程員外有交情,可以來向程員外說情,俺擔心阿爺,就同意了。不過怕有人閑話,故而讓人上山叫上郎君一起過來。

“哦,原來如此!”鍾神醫會意地點了點頭。

前麵的敖武和程咬金隻差兩步,當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這時也輕點了一下頭,原來是這樣的原因。敖武算是知道她帶上廢物無用的秀才,是為了避嫌。

程咬金小聲說道:“鍾娘子知書達禮,剛才俺和老娘都冤枉她了,二弟收下俺的這一聲道歉。”

敖武笑了一下,自己能聽見鍾晴他們的話,她當然也能聽到程咬金的話。這是借自己向後麵的鍾晴表達歉意呢。

知女莫若父,隻怕鍾神醫是早就猜到鍾晴的原因,現在借她的口說出來,一是要洗清一下剛才女兒背上的“不守婦道”的罪名,二是故意讓敖武聽到,免得夫妻間吃醋。特別是剛才富二代還針對敖武來著。

鍾晴當然也能聽到程咬金的話,卻不會像他們一樣掩耳盜鈴,對前麵的程咬金說道:“多謝程大哥諒解,不過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程咬金轉過頭拍手說道:“好,弟妹不拘小節,大氣瀟灑,二弟有你這樣的妻子,實在是榮幸!”

但鍾晴聽到這話,卻對敖武瞪了一眼。

看來,這小夫妻間還是有矛盾的。程咬金做為個大男人,當然不好插這手。帶著三人來到了一個院子,他給鍾神醫安排了一個房間,又給敖武和鍾晴安排了一個房間。

這一刻,敖武臉上表情玩味了起來,鍾晴有些兒不自在。

敖武是早就看出鍾晴是處子之身,就是說根本沒和秀才圓過房,現在到了別人家睡一間房間,她不能說出來,也不能分房。

敖武不看糾結的鍾晴,跟著程咬金走,到了莊子大廳前,程咬金喝道:“二德,出來!”

程二德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隻見他此時光著上身,衣服綁在腰上,露出一身黝黑並有小塊肌肉鼓起的身體,瘦且jīng壯。他背上綁著三四條藤條,走到程咬金前麵。

“跪下。”程咬金嚴厲地喝道。

程二德咚的一聲,跪了下來。

程咬金望向敖武,說道:“從現在起,敖武兄弟就是俺程咬金的二弟,程家莊的二爺。你還不快見過二爺!”

說到最後一句,他伸出大腳,對程二德踹了一腳。

程二德連忙跪著轉過身,對敖武喊道:“二德見過二爺,之前在梁父縣狗眼不識二爺,得罪了二爺還請二爺恕罪!”

“你以為犯了錯說句恕罪就沒事了嗎,那還要俺老程做什麽!”程咬金聲音如雷聲一般響了起來,伸手抽出程二德背上的藤條,粗粗的藤條往他的背上抽去,啪的一聲,藤條與他黝黑的皮膚接觸,馬上出現了一條血痕來,程二德悶哼一聲,卻跪在原地沒有動。

“大哥莫要打了,二德救幹娘心急,俺能理解的!”敖武說情道。

程咬金說道:“不,這下人是不打不老實,俺兄弟也能惹,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說著,手上沒有留半點力氣,狠狠地抽在程二德的背上,啪啪啪,三五下後,藤條就被程咬金給抽碎了。他往旁邊一扔,又從他的後背上抽出新的藤條,接著抽。

啪啪啪,啪啪啪……

直到把程二德背上的藤條都抽碎了,程咬金才停了下來,他對背上全是血痕的程二德罵道:“還不快謝過二爺?”

呃?敖武不明白,這打完了人怎麽還要謝他?

“謝二爺求情之恩!”程二德磕頭喊道:“二爺以德報怨,二德佩服!”

敖武對他說道:“起來,雖然你救主心切,但是小瞧人也是不對的。對你有幫助的人,說不定就是你看輕的那個人。”

“是是,二德一定記住。”程二德磕頭說道。

程咬金拍手叫好道:“二弟這話說得好,果然是個讀書人,說的話跟花兒一樣好看,比俺老程這樣的粗人要妙!……你這混蛋二德,以後要向二爺多學著點,還不快滾!”

程二德應了一聲誒,四肢並用,向院外爬去。

“二弟,莫要跟一個下人計較,來,今晚哥哥準備了上好的狗肉,俺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程咬金親熱地拉著敖武,向廳裏走去。

敖武當然知道程咬金打程二德,是演苦肉戲給自己看,自己現在是他娘的救命恩人,而程二德在之前卻羞辱過他,所以程咬金要把程二德這個場子還給敖武,不然程家的臉上過不去,跟忘恩負義一般,並且會讓程家與敖武之間有了隔閡。

但是程二德是程家的中層人員,不能重罰寒了他的心。所以打重了不好,打輕了也不好。

於是程咬金安排了這樣一出,私下裏當著敖武的麵抽他一頓,藤條那麽粗,鞭鞭見血,給足了敖武的麵子。

不過那些藤條都是抽三五下後就抽斷的,中看不中用。雖然抽在背上看著厲害,但是傷害並不太大。

一舉兩得,程咬金安排得非常巧妙,人粗心細,果然不一般。

雖然知道是一場苦肉戲,但是敖武並沒有覺得程咬金虛偽,反而覺得他會做人,更加欣賞他。

過了一會兒,鍾家父女也過來了,程咬金讓人上菜上肉,每人一小桌,放的肉和菜都是一樣的,這就是古代的分席宴,跪地而坐。

桌上香氣誘人的狗肉,就是讓程母摔了一跤的狗,被程咬金打死後,因為程母沒有醒過來,所以他也就把狗肉給留下來,沒有吃掉了。現在程母醒過來了,他就拿狗肉來謝救命恩人了。

程咬金吃這狗肉,是為了替母報仇,老子這樣跟著吃,有點兒幫凶的嫌疑啊!敖武忍不住地想。

“請端下去,俺不食狗肉!”麵對誘人的狗肉香味,鍾晴卻捂住鼻子,蛾眉微皺,輕輕擺手,對端狗肉的程家下人說道。

程家下人一愣,為難地看向程咬金。

程咬金奇怪地問道:“這麽香的狗肉,怎麽不吃?”

鍾晴臉上露出厭惡之sè,但又照顧著禮貌,憋著臉sè說道:“俺隻吃菜,不吃肉。”

“哦,鍾娘子真講究,那肉就送於二弟,你身子虛,應該多吃一份。”程咬金笑著安排,讓下人把狗肉端到敖武的桌上。

敖武看了看,每人桌子上一陶罐狗肉,一條撒了蔥花的大魚,一隻雞,一盤羊肉,一盤小白菜,一盤黑大豆豆芽,一小碟蒜泥,肉多菜少,現在鍾晴的狗肉放到自己的桌子上,菜更少了。敖武端起自己的小白菜,說道:“這菜送給晴娘。”

鍾晴撇了撇嘴,雖然不太願意吃他的菜,但是自己讓盤肉給他,他給自己盤菜,似乎也是應該的,於是接受了。

程咬金笑道:“二弟和弟妹真是恩愛!哈哈……大家快吃快吃,不要客氣!”

說完後,他拿起筷子,往陶罐裏夾了一大塊狗肉上來,油光閃閃的狗肉往罐裏滴著濃湯汁,他往蒜泥碟裏一滾,狗肉表麵上多了一層蒜泥,程咬金張開絡腮胡渣的大嘴,狗肉往大嘴裏一送,隨即閉上,兩腮鼓動了起來,噗的一聲,狗肉太多汁,嘴一動就噴出了湯汁,像一道箭一樣飛了出來。

這樣粗魯的吃相,落在別人身上會顯得讓人反感,但是程咬金卻給人一種自然的感覺,仿佛他這個人就應該這樣子。一時間,敖武覺得程咬金這是活得太成功了,還是活得太失敗了?

不過他這一份熱情,卻是感染了三個客人,很放得開的跟著他吃了起來。

狗肉吃了兩口,程咬金端起酒來,喝道:“喝酒!”

酒是帶有混濁飄浮物的黃酒,敖武舉杯和程咬金、鍾神醫示意幹杯,酒入口,感覺這酒的度數並不高,二十度不到,而且帶有微酸的味道。從後世穿越來的敖武當然不覺得這酒多美味,但是卻也能入得了口。為了不辜負主人的熱情,一杯酒幹到底,扣杯不剩一滴。

程咬金看了,眼睛露出欣賞之sè,“好,二弟好酒量!”

鍾神醫和鍾晴有些兒奇怪他的酒量怎麽這麽好?

隨即一想,這主人程咬金太過熱情,秀才是強撐著喝的。於是也就釋然。

宴席散了後,程咬金安排他們回房間休息,敖武帶著一身酒氣,跟鍾晴走回同一個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