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給黃立指明一條什麽樣的道路?”不僅李宇生,劉柄中、劉芫芷、王中桂都是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朱由檢,也許朱由檢的奇思妙想,對他們有借鑒作用也說不定。
“銀行,不知你們行商海外,有沒有聽說過?”朱由檢不知道海外的狀況,他隻是憑著後世的經驗,準備在大明建立商業銀行。
“銀行?”幾人麵麵相覷,實在是一頭霧水,劉芫芷輕蹙眉頭,顯出數道曲折的皺痕,沉思片刻,到底還是搖搖頭。
朱由檢待眾人回過神來,這才輕咳一聲,“銀行相當於大明的錢莊,也就是老百姓存銀子的地方。”
“錢莊?”李宇生一片驚愕,“陛下,黃立原來開的就是錢莊,隻是……隻是這錢莊的利潤,實在太微薄了。”
好奇的小女孩劉芫芷更是直勾勾地盯著朱由檢,一副小紅帽被大灰狼欺騙的感覺。
“利潤微薄,那是他沒有上規模,管理也不太規範,就像朕剛才所說紡織廠那樣,而且,他還沒有跟上時代發展的步伐,”朱由檢掃視了眾人一眼,直接忽視了劉芫芷的眼神,“你們都是從商多年,應該知道錢莊的收入來源吧?”
“錢莊的收入,自然是來自百姓的存銀與商戶借貸的利率差。”劉芫芷不待不待李宇生插言,搶著回答道,她還挑釁似的看著朱由檢,可能認為這個問題太小兒科了。
“看來劉小姐對錢莊也不陌生,實在是一把理財的好手,”朱由檢回以挑釁,“眼下錢莊進入微利時代,劉小姐知道怎麽增加錢莊的收入嗎?”
“這……”劉芫芷避開朱由檢逼人的目光,但她沒有認輸,“當然是增加存銀的數量,然後將銀子借貸出去。”
“可劉小姐知道怎樣才能增加存銀的數量,又怎樣才能將貸款放出去?”朱由檢見劉芫芷已經有些窘迫,遂移開目光,“黃立經營錢莊多年,常用的方法,恐怕他已經試過了。”
“這……那陛下知道嗎?”劉芫芷反問一句。
“當然,朕就是在指導黃立,”朱由檢悠悠地補了句:“雖然他本人不在這兒。”
不僅劉芫芷,其他三人也是覺得天方夜譚,經營錢莊多年的黃立都是山窮水盡了,難道朱由檢能另劈蹊徑?“陛下,難道真有讓錢莊起死回生的法子?”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朱由檢也不管是誰在發問,“很多時候,商機並不在商業活動中。”
“……”
“錢莊,奧,將來叫銀行,首先得有存款,沒有存款,一切免談,”朱由檢笑對劉芫芷,發現劉芫芷正不斷點著小腦袋,“現在大明的百姓、官員,甚至商戶自己,都是將銀子存在家裏,如何將這部分銀子吸引到銀行,才是當務之急。”
“陛下,民女有些明白了,要吸引銀子,必須增加利率,”劉芫芷一陣欣喜,但隨後又搖了搖頭,充滿渴望地看著朱由檢,“可是利率升高,銀行的利潤就會進一步
降低。”
“所以,接下來就是將銀子放出去的問題,”朱由檢掃視了四人,“兩位東主,兩位公子可知,大明正在鼓勵工商業的發展?”
“啊,陛下,民女明白了,”劉芫芷驚叫一聲,引得她爹一陣白眼,“朝廷鼓勵工商業,必然會出現更多的工商戶,他們需要向銀行借貸銀子?”
“劉小姐說得不錯,還有一層,”朱由檢覺得劉芫芷能想到這一層已經很不錯了,“朕剛才說過,為了降低產品的成本,擴大規模勢在必行,所以,為了利潤,將來的工商戶也會向銀行借貸,緩慢發展、逐步積累的方式,將越來越少。”
“……”
“也許銀行在百姓存銀與商戶借貸之間的利率差會縮小,但隻要存銀與借貸的數額大幅增加,實際利潤還是會增加的。”
“陛下,那銀行與錢莊之間,為了爭奪銀兩,不是陷入惡性競爭了嗎?”李宇生最為關心銀行的發展,畢竟黃立是他推薦的。
“所以朕才要成立銀行,以便與錢莊區別,”朱由檢隻能說個大致的方略,“將來朝廷會成立大明銀行,大明銀行不辦理具體的業務,隻是專門監管各個商業銀行,百姓存銀與銀行借貸,都會有固定的利率,任何人不得變更,隻有大明銀行根據市場需求,不定期浮動利率。”
“陛下,既然所有銀行的利率一樣,那銀行吸引存銀就有些困難了。”按照劉炳坤的理解,銀行基本上是按照地域來爭取客戶。
“暫時可能是這樣,但隨著銀行逐漸增多,就需要用誠信來吸引百姓存銀了。”朱由檢認為,說到底,銀行隻有誠實信用,才能吸引到 足夠的存銀。
“陛下,那錢莊怎麽辦?他們還可以繼續存在嗎?”李宇生的意思,錢莊與銀行,隻是名稱上的區別。
“錢莊暫時還會存在,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要麽轉為銀行,要麽退出這個行當,”朱由檢簡要解釋兩者的區別:“百姓存銀,當然找信用度高的,銀行在朝廷的監管之下,不但經營規範,而且資金充足,擠兌、倒閉的風險會小許多。”
“民女明白了!”劉芫芷不斷點頭,連頭頂上包裹的青色頭巾都出現了鬆動,既然朱由檢已經知道她的身份,她幹脆除去頭巾,露出裏麵光亮平整的青絲。
“你還沒有完全明白,”朱由檢微微一笑,“任何時代的商業活動,都與朝廷的政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
“工商戶即將大量借貸,就與朝廷的鼓勵工商業的發展有關,”朱由檢先列出活生生的例子,“其實,朝廷即將又一項大的改革,就是部分恢複萬曆年間的一條鞭法。”
“一條鞭法?陛下是說,所有的賦稅都折成銀兩?”李宇生輕聲問道,其實一條鞭法對他這名海商來說,並沒有多少直接的關係,他更關心的是隱藏在背後的改革動向。
“將來的賦稅,除了糧食,就是銀兩,大量的實物征上來,放在府庫裏爛掉了,
實在可惜,”朱由檢不打算詳細講解一條鞭法的問題,“你們從中看出商機了嗎?”
“難道這些銀兩都要歸入銀行?”劉芫芷還是最先反應過來。
“對,各個府縣上交的賦稅,先通過銀行集中到首府,再解押至京師,這些工作都需要銀行來完成。”朱由校這次拋出了一個太大的餡餅。
“可是……”劉芫芷小聲嘟嚕著。
“劉小姐的意思,可是銀行要承擔巨大的風險?”朱由檢哈哈一笑,“有風險才有利潤,朝廷也不是讓銀行白幹活,稅務部會根據銀兩的數量,支付一定的傭金,對稅務部來說,這也不是損失,本來朝廷有專人將各地的賦稅押解至京,也是要付出成本的,現在不但節約一些成本,而且還可以節約人事。”
“陛下,朝廷的賦稅全部納入銀行,這將是一筆巨大的款項呀!”李宇生有些擔心,數千萬銀子,一旦出現紕漏,抄家滅族都有可能。
“怎麽樣,那個黃立能吃得下這些銀子嗎?”朱由檢心說,剛才還擔心沒有銀子,現在銀子多了,你可別裝孬。
“陛下……”李宇生猶猶豫豫,“這個……黃立應該沒有這麽大的胃口。”
“朕也知道黃立沒有這麽大的胃口,”朱由檢像是早就猜透了李宇生的心思,“所以朕打算在北京、南京、廣州成立三家大型銀行,分別代理五省的賦稅,如果黃立的胃口不夠,朕將在昆明或者成都另外成立一家銀行,分擔南五省的賦稅。”
“這……陛下,北京、南京的銀行,有著落了嗎?”李宇生一時不敢做主,他要先看看其他人,畢竟這是一筆龐大的資金。
“不瞞各位,北京的銀行,朕打算利用朕的私產,成立一家大型銀行,今天朕是第一次謀劃,所以南京銀行暫時黑未定人選,”朱由檢看向劉柄中,“劉東主是江南省人,如果遇上合適的人選,不妨推薦給朕。”
“是,陛下。”劉柄中立即答應一聲。
“陛下,因為牽涉的資金太大,草民一時不敢為黃立做主,”李宇生雖然被朱由檢說得心潮澎湃,加上朱由檢私人都成立銀行,以朱由檢的眼光,利潤應該不會太低,但牽涉到黃立的所有身家,風險太大,他必須小心從事,“草民回到廣州後,讓黃立立即做出抉擇,立即回複陛下。”
“好,好,李東主不用太過勉強,”朱由檢仰身靠在龍椅上,“其實各地的稅銀,並非一次上交,銀行可以分批押解赴京,風險不是想想的那麽大。”
“啊……”李宇生明白了,原來風險是可以這樣規避的,如果一次押解五十萬銀子赴京,即使被強人打劫,損失的隻是五十萬兩,不至於賠得傾家**產,“陛下,草民估計黃立會……”
“哈哈,李東主不用過早決定,現在不急,”朱由檢的目光又飄向劉芫芷,“你們知道朕為什麽要讓銀行準備百萬兩現銀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