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加個好友而已, 有必要這麽高興?

秦渝池的笑顏過於刺眼,林殊不想多看,不然心裏就發酸, 趕緊閉上雙眼, 眼不見心為淨。

“林先生, 您現在感覺如何?我去叫醫生來。”見林殊的臉色仍疲倦,秦渝池溫著聲音說。

同樣的話, 調轉了時間順序, 成為相悖的意思,落在林殊耳裏就像是處刑, 每一句都在提醒他曾經做錯了事。

“不用, 我困了,你能安靜一點嗎?”林殊微蹙著眉頭說。

耳畔靜了一瞬,而後傳來一句低聲的“抱歉”。

現在隻要聽到秦渝池的“抱歉”, 心裏就堵得慌, 林殊本來不想回話了, 又忍不住開口, “你能別再道歉了嗎?”

“抱......不好意思。”秦渝池的聲音有些無措。

“不好意思”和“抱歉”不都是道歉嗎?

傻子。

林殊抿緊唇,翻了個身, 將臉側著埋到枕間, 背對秦渝池。

“困了”隻是林殊找的借口, 閉目養神良久, 不僅睡意褪去, 林殊還愈發精神。

保持右側躺的姿勢久了,脖子有些酸, 林殊煩悶地再次轉身, 平躺在病**, 不得不麵對秦渝池。

“林先生,您睡不著嗎?”秦渝池又試探著問。

林殊將雙臂抱在胸前。

就算閉著眼,他也能感受到秦渝池的視線,終於裝不下去了,煩躁地睜開眼。

“你這麽盯著我,我能睡得著?”林殊控製不好情緒,語氣不免惡狠。

秦渝池愣了愣,趕緊移開視線,道歉說:“不好意思,林先生。”

林殊發了一句話的脾氣,馬上就後悔了,可麵對秦渝池,他說不出道歉,更不會主動示弱去轉移話題。

氣氛更加尷尬。

林殊覺得他和秦渝池天生犯衝。

他們倆湊在一起,秦渝池就變成不會說話的悶葫蘆,而他是愛發火的暴脾氣。

三兩句話,一個眼神,他的情緒就從生氣轉成後悔,再變成無奈,像是坐過山車,忽上忽下。

他真是煩死秦渝池了!

林殊在心裏說反話,轉過頭去,隻留給秦渝池一個圓滾的後腦勺。

病房中陷入沉寂。

嘩嘩的海浪聲透過窗的縫隙,悄然闖進來,稍稍撫平煩躁。

“林先生......”

篤篤篤!

秦渝池剛開口,病房的門就被敲響,打斷了將要說的話。

“林殊,是我。”

高靜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林殊慌忙坐起身,抬手整理頭上的碎發,將豎起的呆毛全部往下摁。

“我的臉色怎麽樣?頭發亂不亂?”林殊低聲問秦渝池,如臨大敵一般。

其實翹起的呆毛是摁不下去的,林殊剛才做的都是無用功。

幾顆呆毛翹在林殊的頭頂,竟然有點可愛。

秦渝池隻瞄了一眼,心跳變得有些快,又快速移開視線,故意撒謊:“不亂,很整齊。”

林殊拍拍臉頰,弄出些許紅潤的臉色,朝門外喊:“進來,我已經醒了。”

門打開,高靜歌仍穿著筆挺的女士西裝,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唯一的不同是後麵跟著個大高個,謝毅。

謝毅戴著副墨鏡,也穿著黑西裝,表情和高靜歌一樣冷,比起上次見麵時正經許多。

不過這正經隻持續一瞬。

在看到秦渝池後,謝毅忽然大聲道:“臥槽!你不是綠茶桃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竹馬哥哥嗎!你怎麽會在這裏?”

綠茶桃?竹馬哥哥?

謝毅從哪裏學來的怪詞?

林殊聽著別扭,忍不住皺起眉,朝謝毅道:“小聲點,你太吵了。”

“好的,林先生。”受了高靜歌好幾天的教育,謝毅快速收起驚訝的表情,繼續冷淡,變臉如同翻書。

高靜歌沒說話,視線掃過病床處的兩人,從林殊起,到秦渝池止。

片刻後,高靜歌勾起假笑,走到秦渝池麵前,伸出手,“您好,秦先生。”

高靜歌帶著敵意,秦渝池能感受到,主動伸手回握並道歉,“您好,高小姐,昨日因為我的疏忽,害林先生被人下藥,實在抱歉。”

高靜歌挑起眉,似是沒料到秦渝池會這樣說,假笑裏注入一絲真誠,“是您救了林總,千萬別這麽說。”

兩人的客套話極為虛假,聽著別扭。

林殊及時打斷,問高靜歌:“你怎麽來了?”

高靜歌沉默一瞬,沒答話,轉而朝秦渝池說:“秦先生,我想和林殊單獨談談,您能先去外麵等一會兒嗎?”

“好。”秦渝池不會不答應,當即站起身,往門外走。

談什麽話?還得把人支走?

謝毅嗅到一絲八卦的味道,躲在墨鏡後的眼珠子悄悄轉,偷看林殊,又偷看秦渝池。

“謝毅,你也出去。”高靜歌忽然道。

聞言,謝毅撇撇嘴,不情不願轉身,跟在秦渝池身後離開。

門關上,高靜歌卸下冷淡的麵具,坐下身,盯著林殊一言不發,表情有些難受。

“幹什麽?”林殊狐疑地問,“你要和我談什麽?”

“林殊,”高靜歌深呼吸一口氣,坦白一切,“我去你家時,發現你在看秦渝池的電影,我以為你喜歡他,所以把你安排到閣沙梅島休假,想撮合你們。”

高靜歌發現他偷看電影?!

林殊心裏一驚,沒敢看高靜歌,而是垂眸看向被子。

“林殊,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因為秦渝池才......不高興的。”

高靜歌本想說‘不想活了’,但這四個字太重,她說不出口,更不敢麵對,也一直不願意相信林殊真的不對勁了。

林殊不知該怎麽解釋,因為他的重生既沒有科學道理,也沒有任何證據,隻有腦海中的回憶能證明。

“你和他,是有過一段戀愛?還是你單方麵喜歡他?”高靜歌問。

林殊想了想,終於找出一個合適的說辭,“你就當我和他有過一段網戀,但是見麵後他對我不滿意,所以回去之後提了分手。”

網戀......?

高靜歌張開唇,欲言又止,知道林殊是在扯謊,也知道她再怎麽追問,也得不到答案。

沉默良久,高靜歌緩緩開口,“林殊,島上度假的這兩天,你開心嗎?”

林殊不開心,甚至還去酒吧裏買醉。

但對於和秦希沫一起出行時曬的日光,他還是挺滿意的。

天漸漸亮了,太陽從海平麵線上升起,朝暉一點點灑進病房。

林殊偏過頭,看著暖洋洋的日光,出神地說:“靜歌,這個冬天,我想去溫暖的地方住,我不想回B市了。”

林殊臉上的落寞太多,他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遊魂,下一秒就要往窗外飛出去。

“好,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好。”高靜歌攥緊被子,盡量穩住聲音。

-

住院觀察一周,再做一遍全身檢查,林殊得以在淩晨時出院。

出院時間是林殊特意要求的,為了避開秦渝池。

戲殺青了,秦渝池本該回國,現在卻逗留在這裏,白天來看他,晚上回酒店。

邊星瀾忙著處理這件事。

單單要處理凜意遠一個人很簡單,憑入室搶劫、盜竊、交易違禁藥品幾個罪名,就能讓凜意遠進監獄,在泰蘭德做夠牢再遣返回國。

可事情還牽扯到《浮生門》的出品公司、代言品牌以及凜意遠的經濟公司。

邊星瀾忙得焦頭爛額,兩地之間來回跑,終於和幾方達成共識——凜意遠可以入獄,但消息必須等電影上映、代言到期後再發酵。

林殊出院時,邊星瀾正在機場裏等,癱在貴賓室的沙發上睡大覺。

自討苦吃

看著邊星瀾臉上的疲態,林殊想,誰叫你把劇組也安排到閣沙梅島拍攝,不然也不會鬧出這麽多麻煩事。

不過,林殊倒是不想暴揍邊星瀾了,隻是捏住邊星瀾的鼻子,順便捂住他的嘴,搞惡作劇。

邊星瀾無法呼吸,很快從夢裏驚醒,眼睛瞪得極大,“誰要害我!”

“我,黑心怪要害你。”林殊回答。

見是林殊,邊星瀾放下心,又躺回去,打著哈欠問:“大影帝呢?他怎麽不跟著你一起走?”

林殊靜默一瞬,語氣嚴肅地問:“他為什麽要和我一起走?”

林殊的聲音難得嚴肅。

邊星瀾愣了愣,思緒不知繞了幾個彎,驚訝地問:“殊兒,難道你......對秦渝池沒有一點感覺?”

“我為什麽要對他有感覺?”林殊麵上平靜地反問,裝成對秦渝池沒有一絲興趣的樣子。

“你看啊,你倆不是挺互補的嗎?”邊星瀾舉例,“你強勢他弱勢,你需要照顧,他會照顧人,你瘦他壯,你矮他高......”

“你說誰矮?”林殊斜著視線警告,“再說一遍試試?”

邊星瀾撇撇嘴,沉浸在月老事業失敗的挫折中。

實在想不出林殊不動心的理由,邊星瀾就將問題歸到別處,“殊兒啊,難道你不喜歡秦渝池那種類型?”

“不喜歡。”林殊說。

“那好辦啊!”邊星瀾似是想到了什麽,恍然大悟,“我重新給你介紹一個,這回你絕對能滿意!”

這蠢蛋怎麽熱衷於做月老?

林殊翻個白眼,剛想拒絕,手機卻忽然震了幾聲。

屏幕上是秦渝池發來的消息。

【秦渝池:林先生,我到醫院了,沒看見您,您已經回國了嗎?】

【秦渝池:一路順風。】

【秦渝池:晚安,林先生。】

每條消息都間隔十分鍾,林殊並沒有看到前兩條信息。

不過就算看到了,林殊也不會回複。

“喲,誰發來的消息啊?不會是秦渝池吧?”嗅到八卦的味道,邊星瀾語氣誇張。

林殊沒有回答,出神片刻,問了個突兀的問題,“如果桃子現在去和別人約會,你還會喜歡他嗎?”

邊星瀾想了想,皺著眉搖頭,“不會!他要是敢和別人約會,我惡心還來不及,怎麽可能繼續喜歡?”

“這樣......”

聞言,林殊平淡地自語,雙目微微失神,朝邊星瀾說,“那你重新給我介紹吧,我想和別人約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