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時, 霍初宵沒有跟著劇組一起走,理所當地和季宗明一道回去。

機場分別時,楚柏雅叫住他, 硬是拉著人家又跟大部隊拍了張合影, 說是以後用作花絮素材。霍初宵還是頭一次被這麽多人圍在中間, 拘謹得很,但是楚柏雅顯然習慣了, 大方地攬著他的肩膀, 正想借著親近的機會說點什麽,忽然感覺到一道非常不滿的目光望過來。

季宗明雙手抱胸,站在攝像師後, 冷著臉正看著他。

早在他來酒店那天, 楚柏雅就知道了兩人的關係,但是也沒有表現出什麽來,反而熱情地招待了季宗明, 整得像東道主似的。

季宗明顯然是分外的不滿意,他本來是打算來日本後跟霍初宵單獨待兩天的, 結果楚柏雅這麽不見外, 反倒脫不開身了, 無奈跟著劇組吃喝遊玩,哪還有什麽私人空間。

他屢次想要給霍初宵暗示, 奈何對方那個遲鈍的性子,什麽都察覺不到,更是當著他的麵被楚柏雅套話, 兩個人怎麽認識的, 具體什麽關係, 全被套了個一幹二淨, 饒是他拚命在一邊搞笑動作暗示都沒用。

最後如願讓楚柏雅得了逞,若有所思地笑著說:“哦……所以兩位現階段隻是舍友關係麽。”

霍初宵乖乖點頭,還補充:“順便幫我做肖像模特,季先生人很好。”

啊,又一張好人卡,還是當著疑似情敵的麵給的。楚柏雅要笑不笑地看季宗明,“季先生怎麽不說話?”

季先生**煙,季先生不想說話。

這個狀態一直持續到現在,冷眼看著鏡頭前的一幫人咋咋呼呼地排位置,正中間圍著霍初宵,跟他媽綠葉圍著鮮花似的,身邊還占了個試圖采蜜的楚柏雅,他煙癮就上來了。

真想一腳把這破攝像機給踹了……

好在霍初宵最後還是乖乖坐到自己旁邊,靠在頭等艙座位裏睡覺。

季宗明也不打擾他,閑來無事用手機翻看著秘書發來的一些無關緊要的商業文件。

不一會兒,就聽身邊傳來細微的響動,霍初宵醒了,正揉著眼睛,問他:“快到了麽?”

季宗明看一眼時間,說還有一個多鍾頭,他可以再睡會兒。

但是霍初宵顯然是睡不下了,也沒事幹,就跟他聊了幾句天,話題難免就拐到了霍氏的事情上。

季宗明對此的態度和小姑一樣,非常明確道:“這事你不用管,你也管不了,且看他們自生自滅吧。”

霍初宵有點驚訝於他用了“自生自滅”這個詞,又想到奶奶之前甚至因此住院,便問道:“事情鬧得很大麽?”

季宗明:“看你怎麽定義大了,大規模裁員是肯定的了,要是霍遠山撐不住,或是走錯一步,直接破產清算也是有可能。”

他其實一直沒怎麽關注霍氏,一來沒那麽多閑心,二來他打心底不喜歡霍家那群人,霍初鴻那個小白眼狼把喻楨氣得一個人在辦公室裏發了半天的火,這事兒全公司基本都知道了。所以在他看來,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所以他也沒想到霍初鴻居然還有臉打電話給他,求他動用家裏的關係幫一把霍氏,還說什麽看在他哥哥的份上。

季宗明都麽回話,直接就把電話掛斷了,心說都是一個爹,怎麽兩個兒子差這麽大?霍初宵在整個霍家裏,跟基因突變了似的,這要是還在霍氏,怕不是直接被敲骨吸髓,利用到最後一滴血。

他本以為霍初鴻那次電話,也就是病急亂投醫,慌了手腳,所以也沒想告訴霍初宵。

然而飛機一落地,霍初宵那邊的手機就響個不停,全是霍家那邊的來電,著實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霍初宵下意識就像掛斷電話,直接關機,然而季宗明卻攔住他,正色道:“接聽,按免提。”

霍初宵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季宗明總歸比自己主意多,稍稍遲疑後,也就聽了話。

電話那邊立刻傳來霍初鴻的聲音。

“喂,哥哥,你回國了?”

季宗明一聽那個聲音,就忍不住想笑,霍初鴻真是個好演員,家裏亂成那樣,一給霍初宵打電話,還是那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霍初宵:“嗯,剛回來。怎麽了?”

霍初鴻淒慘地笑了兩聲,“之前想給你打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去靜界找你,才知道你請假去日本了。不過你現在回來了就好……哥,奶奶住院了,情況不大好,你現在過來看一眼吧。”

“……,”霍初宵頓了頓,還是狠下心道,“初鴻,我現在基本已經不算是霍家的人了,之前也和父親說過,家裏死人了,再通知我,其他都跟我沒什麽關係。而且奶奶向來不喜歡我,現在我過去,怕是讓她情況更惡化。”

一旁聆聽的季宗明忽然捂住聽筒,小聲道:“那這麽看,你其實應該過去一趟啊,沒準衝衝喜,就把老太太衝死了。”

霍初宵被他貼過來耳語的哈氣弄得脖子癢癢,連忙往旁邊躲,還要忍住笑。

然而霍初鴻顯然沒有他們這邊玩鬧的心情,大約是沒想到霍初宵真的這麽絕情,沉默了很久,才道:“哥,其實我想讓你來醫院,不是為了奶奶,而是為了見你一麵。有些事我覺得有必要當麵跟你說。不過如果你不想來,現在說也行。”

他頓了頓,才道:“霍氏現在運營出了嚴重危機,哥,你能不能和宗明哥說說,讓他幫下忙。業內都知道季氏和霍氏的交情,現在如果季氏完全不出麵,對霍氏的影響會有多差,哥,你應該也能明白吧。”

霍初宵一聽就笑了,“初鴻,你現在的語氣聽起來,怎麽好像霍氏有我一份產業似的?家裏是怎麽對我的,事到如今你也不要再裝糊塗了,你才是霍氏正兒八經的繼承人,我一個廢掉的棋子,能有什麽用?更何況你想要季氏出麵,求的不該是我,而該是季宗明。我跟他的婚姻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應該也明白吧。”

他說著瞥了一眼季宗明。

季宗明不再像剛才那樣幸災樂禍,而是沉靜下來,沒看他。

誠然霍初宵說的沒錯,但真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很不知滋味。

季宗明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對於這樁婚事格外厭棄的自己,他怎麽也想不到,半年多過去,會發展成如今這樣的地步。

霍初鴻卻似乎是煩了,有點焦急道:“是,你的婚事確實是出於家族利益被犧牲掉的,可是哥,你現在和季宗明相處得不是也很好麽?如果不是霍家主動和季家合作,你跟他會認識麽?”

季宗明在一旁聽著,一聲“操”差點就脫口罵出來,但是他卻聽見霍初宵似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從沒聽霍初宵這樣歎過氣,像是心力交瘁,又像是失望透頂。

霍初宵看著手機屏幕上“霍初鴻”那三個字,心裏泛出一陣陣酸楚。

果然是這樣,他果然還是這麽想的。

曾經的命運中,他與霍初鴻對峙,質問弟弟為什麽要插足他的婚姻時,霍初鴻就對他道:“你們原本也沒有感情基礎,哥哥,你不是並不喜歡季宗明麽?”

因為隻是場麵婚姻,所以他的橫刀奪愛就不算是第三者插足。

因為他和季宗明相處得還不錯,所以霍家犧牲掉他的行為就算是做了件善事。

就好像隻要結果是對的,過程就一定是對的。

他真的很想問霍初鴻一句,你,和爸媽,你們真的是這樣想的麽?你們真的就沒有對我產生過一絲愧疚麽?為什麽可以將一切傷害化解得這樣輕描淡寫?甚至在傷害過後,還反過來質問他,為什麽對家族見死不救?

“初鴻,我們確實是血親,但血緣維係的隻是親情,並不是我生命裏的所有。你不能在以為我已經被榨幹了最後一滴利益棄之不用後,發現我似乎還有一點價值,再撿回來繼續榨幹我。”

霍初宵這句話說得很平靜,可季宗明聽得卻心裏一驚,他下意識地想要安慰眼前人,卻忽地聽到霍初鴻暴怒的聲音。

“好啊,霍初宵,你是真的要跟我撕破臉皮了麽!什麽榨幹你,求季宗明幫忙對你而言是很難做到的事麽!明明隻要你出麵一句話就能幫霍家一把,你為什麽不肯?更何況他一直對你有意思,保不齊現在正舔著臉等著幫你呢!還是說這就是你的報複?蓄謀已久?難道你也和霍初銘串通一氣了麽!”

霍初鴻這幾天應該是經曆了太多,再加上網絡不斷發酵的輿論,他整個人已經沒有心力再支撐完美弟弟的假麵了,所以幾乎是破罐破摔地吼著,他從未這樣聲嘶力竭地說話,一時間居然讓霍初宵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更不用提他剛剛說了什麽……季宗明對自己有意思?

霍初宵訝異地看向那個人。

但季宗明隻是點起一根煙,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霍初鴻爆發後會突然扯到自己,這是他始料未及的。更糟糕的是,現在顯然並不是個承認的好機會。

而真正讓他保持沉默的,還有霍初宵的目光。

完全震驚的、不可思議的眼神,就像這是一件聽起來多麽像天方夜譚的事情一樣。

老實講,季宗明覺得自己有點脆弱。

連霍初鴻都看出來的事情,霍初宵卻全然未覺。

他現在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問題,還是霍初宵的問題了。

又或者現在經曆的一切,都隻是在償還他曾經以最惡意的揣測誤會過霍初宵而欠下的債。

回家的一路上,季宗明都顯得很沉默,霍初宵問他剛剛初鴻說過的話,他也閉口不談。

然而沒有時間再給霍初宵細細思考了,因為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回國後沒過多久,他就發現霍家為了自救,真的什麽都幹得出來。

起初是他恢複微博更新,發了幾張在給楚柏雅設計封麵時棄掉不用的速寫材料,本以為評論還會像往常一樣一片祥和,然而最熱的幾條留言裏,卻出了一小群奇怪的人。

“服了,沒想到現在畫家也搞什麽立人設的旁門左道,微博上我歲月靜好peace&love,現實裏我對至親住院不管不顧?”

樓中樓裏一半是詢問發生了什麽的吃瓜群眾,另一半則是認定這是個黑子的粉絲,然而霍初宵從不分享自己的私生活,所以粉絲就算反駁,也沒有什麽立足點,所以一時間更加焦急,幹脆和那人在評論區吵了起來。

“嗬嗬,一看你們這群被蒙在鼓裏的小粉絲就好笑,你們怎麽不問問霍初宵本人,家裏老人怎麽樣了?現在這是一見霍氏出了問題,就急著割席麽?”

“不會吧不會吧,還有人不知道霍初宵當初在霍氏吃了兩年空餉,一事無成麽?現在轉型成畫家了,就擺脫米蟲身份了?”

“科普冷知識:你們嗑得飛起的那個J先生,其實是商業聯姻才跟霍初宵在一起的。一個扶不起的長子,家族盡心培養還是廢物一個,最後居然還給安排了這麽好的婚事,仁至義盡了吧。”

“要不是霍家,他哪來這麽多資源?現在圈子裏買他畫的都是給霍氏一個麵子罷了,也就你們一群小粉絲真以為他是什麽在世畢加索。”

“霍氏一時困難,他不回去幫忙就算了,怎麽聽說還攔著他丈夫那邊的勢力,說什麽不許幫霍氏?這是因為繼承人不是自己,所以打算毀了麽?”

“霍初宵,出來說話!”

霍初宵看了半天,哭笑不得,心說也不知道哪來的營銷號,在下麵挑事罷了,說的東西都四六不著,不用管它。

就這樣,微博發酵了一夜,第二天,忽然莫名其妙空降熱搜了,他甚至還不知道。

熱搜詞條也是很怪,隻有霍初宵的名字,後麵跟了個霍氏,隻看排行榜,讓人一頭霧水,點進去才發現居然有營銷號長篇大論地扒霍初宵的身世背景。

營銷號顯然有備而來,春秋筆法用得也是很嫻熟,不僅掌握了大量隻有霍家內部才知道的信息,還顛倒黑白模糊重點,混淆了不少事件。當初將霍初宵掃地出門的霍家人,在那篇文章裏搖身一變,成了十足的受害者。

打壓霍初宵,是因為他“不務正業”一心畫畫,作為長子沒能承擔起繼承家族的擔子。

讓霍初宵和季宗明聯姻,是因為害怕他日後守不住家業,尋了一門靠譜的婚事。

就連在遺囑裏把他的名字抹去,也是擔心他卷入權力爭鬥,早早幫他轉移資產出去創業。

而這次霍氏出了大問題,也是受霍初宵離家影響,可憐的弟弟被迫承擔起養家重擔,正逢家族中的旁係回來搶奪家產,一時心急才行差踏錯。

總而言之,儼然把霍初宵這麽一個在微博上佛係畫畫的社恐人,塑造成了導致霍氏危機的罪魁禍首。

洋洋灑灑上萬字,發布以後居然真的有不少不明真相的網民信了,漸漸開始聲討霍初宵,憐愛霍家人。

而霍氏的股票,竟然因為網絡風向的輕微改變,慢慢開始回漲。

“這他媽都什麽玩意兒!”

市中心的一戶loft公寓裏,霍亦蕾氣得差點把手機摔了。

電腦頁麵停留在語音通話頁麵,那一邊的霍初銘聽見她的破口大罵,冷笑一聲道:“這才是霍家的好兒子呢,老子再怎麽說也是這一輩的長子,跟他連三代血親都沒出去,小崽子居然敢讓人寫我是旁、係?”

小姑卻並沒有搭理他,而是飛快地打了個電,霍初銘聽到電流幹擾的聲音,就問她幹什麽呢。

“通知初宵,那孩子平時肯定不會看網上熱搜,這事兒雖說把咱們家也卷了進去,但擺明了是衝他一個人去的,必須得告訴他。你還沒出國呢吧,現在趕緊過來,咱們今天得想個對策出來。”

霍初銘倒是一副預料之中的樣子,伸了個懶腰慢吞吞道:“放心,車到山前必有路。霍初鴻那小子現在這麽跳,殊不知登高必跌重。這事兒本來也就是在業內小範圍丟丟臉,出出血算了,他既然要把事情鬧大,鬧到大眾眼前去,那就別怪哥哥我心狠了。”、

小姑本來心裏急得直上火,聽霍初銘這麽一說,反而聽出點門道來,問他:“你有準備?”

“當然,等著瞧吧。”

這邊,霍初宵卻遲遲沒有接起電話,小姑又開始不安起來,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了,不可能睡懶覺到現在吧,難不成初宵那邊出事了?

她本來就是個等不了的性子,電話響了一分鍾沒人接,她就直接一路殺去了霍初宵家裏。

小姑也顧不上其他了,一邊砸門一邊喊初宵,險些把鄰居給驚動了。

霍初宵終於睡眼惺忪地給她開了門,小姑才徹底傻眼。

靠,居然真的在睡覺。

還穿著睡衣的霍初宵頂著一頭小鳥窩,把人請進家裏來後,就對小姑道:“等我給季宗明打個電話,讓他多帶一份飯回來。”

小姑怪異地看她,問:“季宗明中午回來吃飯?”

“是啊,說有事要跟我說,正好中午了,就順便回來吃飯。他們公司食堂做菜很好吃的,小姑你想吃清炒蝦仁還是糖醋小排?”

小姑泄了氣,重重坐在沙發裏,揉著太陽穴道:“現在也就你還吃得下飯了……我估計季宗明回來找你說的也是這事兒。”

霍初宵一臉茫然:“啥事?”

小姑還沒來得及說,就聽見門口傳來開門聲,季宗明回來了。

而他身後居然還跟著艾麗莎。

季宗明在路上就聽說小姑也過來了,沒什麽反應,就給她介紹了一下艾麗莎,隨後便把飯菜遞給霍初宵。

幾個人對視一眼,都心領神會。

於是乎霍初宵一個人坐在餐桌上吃飯,剩下三個人就在一旁一臉嚴肅地開始開會。

霍初宵聽他們說自己微博下麵出事了,正要拿出手機看,卻被季宗明眼疾手快攔下來,“安心吃飯,這麽多人在這兒呢,用不著你操心。”

霍初宵一聽就更納罕了,心說我出事了?我怎麽不知道?於是一扭身子,在季宗明攔不住的角落點開微博,一眼就看到了能把手機卡死機的新消息。

霍初宵微微睜大眼睛,顯然是看到了那個熱搜。

小姑跟季宗明交換了一下眼神,兩個人都是心裏一沉,生怕霍初宵看過後有什麽過**緒。畢竟那個小論文寫得實在是太不要臉了,作為浸**公關行業多年的艾麗莎讀完,都大呼他媽的,並且表示這絕對是找了某個資深團隊,還得是靠下三路那種陰險招數屢戰屢勝、臭名昭著的那種,才寫得出來這種混賬文章。

季宗明一早剛看到熱搜,差點直接跑去霍氏跟霍家人線下快打,好在被艾麗莎給攔下來了,冷靜之後,覺得這仗有得打。但是又擔心霍初宵一個人在家,萬一看見了不知道會怎樣,所以幹脆把艾麗莎帶回家來商議。

這會兒眼看著霍初宵已經點進那篇文章開始讀了,他恨不得直接把手機搶過來扔廁所,可又不忍心跟他動粗,就隻能這麽僵著。

然而霍初宵讀完,卻先笑了。

季宗明和小姑沒什麽表示,倒是艾麗莎心裏咯噔一聲,完了完了,總裁老婆氣瘋了。

霍初宵像是看了個什麽笑話,把手機往旁邊一扔,一邊喝著季宗明公司裏做的地道老鍋雞湯,一邊說道:“不是說公司亂成一鍋粥了麽,初鴻怎麽還有心情在網上搞這些東西呀。”

幾個人具是鬆一口氣,小霍畫家比看上去堅強不少。

季宗明道:“搞輿論戰,轉移注意力,現在這年頭,做企業的有時候思維跟做網紅的沒差,先吃到流量再說,昨天收盤是霍氏的股票已經不再像之前每天那樣跌停了,你看著吧,今天開盤,還得漲。這小子別的沒學多少,在人情世故上倒是格外喜歡做文章。”

小姑冷哼一聲,“還不都是齊碧容教得好。”

幾個人討論了個把小時,便整理出了一個初步的對策來,艾麗莎先行回公司,和團隊開始做準備,而季宗明卻留下了。

小姑瞥他一眼,“大總裁,翹班啊?”

季宗明笑了笑,道:“家事,請的事假。”

小姑一撇嘴,“少往臉上貼金。網上還在撕你跟初宵的婚姻呢。”

她這麽一說,季宗明隱隱有點黑臉。確實,因為之前已經積累起了一批cp粉,全都打著真夫妻嗑著就是爽的旗號,現在冷不防爆出這是樁交易,沒想到粉個領了證的也能翻車,任誰都受不了。超話裏全是洗糖的,說霍初宵之所以能獨占家裏的書房,是因為季宗明從不回家,還說之前拍到的什麽接送下班的圖,都是逢場作戲罷了。

若說起來,季宗明其實最不想讓霍初宵看到的是這些才對。

但是霍初宵完全不在意,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他看了熱搜,也照舊該吃吃該喝喝,吃完喝完去畫畫,說是楚柏雅那邊的工作需要推進,就鑽進了書房。

提起楚柏雅,這個小明星倒是有一點讓季宗明還算滿意,霍初宵出了這麽大的“醜聞”,那邊倒是巍然不動,隻是沈立打了個電話過來,詢問他是否一切安好,甚至還表示如果需要幫助,工作室這邊可以適當提供幫助,畢竟他們捧了個一線小生,打名譽官司的經驗很足。

客廳裏一時隻剩下小姑和季宗明兩個人,誰也沒先說話。

季宗明知道小姑算是和霍初宵最親的家人了,暗地裏有想要討好的意圖,可奈何人家護犢子得很,對自己就跟對敵人似的,能心平氣和說句話都是難得。

他也就不找晦氣,一個人自顧自聯係著能幫上忙的朋友,先把熱搜壓下去,然後調查造謠的營銷號都隸屬於哪家公司,他要從根上解決問題。

小姑看他忙了一會兒,戒備的心態也有所緩和,心說這小子甭管是不是裝的,是不是為了自己,現在看做事還算有點靠譜。

網上的輿論還在發酵,而且方向很奇怪。

營銷號漸漸把人們的注意力從霍氏,轉移到霍初鴻本人身上,甚至po出了他的一些參加會議的正裝照,並給他立了個“明明還是個孩子但因為哥哥的不爭氣,被迫扛起繼承人重任的美強慘”人設,話術玩得嫻熟,隻口不提溫斯頓那個單子的問題。

霍遠山剛一聽說所謂輿論引導,也是一臉茫然,但兒子花了大價錢找了個知名公關團隊,信誓旦旦地告訴他這是目前最快能拯救霍氏的辦法,他也就聽之任之。

倒是齊碧容,看著網上的成果顯得很欣慰。

“初鴻這幾年確實長大了,心夠狠了。”她滿意道。

霍遠山看了她一眼,沒吭聲。這個家裏表麵上是他掌權,但實際上,齊碧容才是心更冷更硬的那個,初鴻從小在她身邊言傳身教,是他所不能及的程度。

他忍了又忍,還是低聲道:“別搞得過了頭,碧容。”他看著網上那些所謂“扒一扒霍氏”的小道消息,每每感到心驚,生怕……

齊碧容卻不以為意,“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霍遠山聞言,在屋子裏踱步幾圈又道:“……再怎麽說,你也不該告訴初鴻那些事。他一個小孩子,不需要知道上一輩的恩怨。”

齊碧容瞥他一眼,很是不屑:“就是要告訴他,讓他清楚誰才是一家人。否則你以為初鴻能有現在這麽心狠?霍遠山,你不會是現在開始心疼你和施念的孩子了吧?”

一聽到那個名字,霍遠山便是一陣心悸,這是他多年的心病,午夜夢回都會驚醒的地步,生怕被人所知,他聞言立刻四下望了望,確認沒人,才放下心來。

齊碧容哼了一聲,“我就看不上你這個樣子。”

說著,她那是手機,開始關注最新的熱搜。

雖然那條#霍初宵霍氏#被壓了下去,但熱議的氛圍仍在,不少網民都表示對霍初宵的“恩將仇報”感到憤怒,齊碧容一邊刷著,一邊隻覺得心情舒暢。

這麽多年了,她怎麽也想不到居然真的能等到這一天。施念是霍遠山心頭的石頭,背後的陰影,又何嚐不是她的呢?所以她才會一看到霍初宵就心頭火氣,恨不能除之而後快,恨不能讓他永世不得翻身,永遠抹去存在的痕跡,才能連帶她的這塊石頭,這個永遠的汙點一同消失。

她現在甚至想去施念的墳前開一瓶酒,倒上兩杯酒,問問她,施念,二十年前你比不過我,二十年後你兒子也比不過我兒子,恨麽?不服麽?

但這世道就是這樣,隻有夠狠的人,才能笑到最後。

而她齊碧容,永遠都會是笑到最後的那個。

*

霍初鴻靠坐在空**的會議室裏的桌子前,不一會兒有人敲響房門,工作人員問他:“老板,網絡上已經造好勢,現在就等著您接受采訪了。”

這是他們團隊安排好的,既然霍初宵可以玩收集粉絲那套,那他們同樣可以,搞不好還能催動霍氏轉型,打造一個年輕親民的總裁形象,絕對會是一個值得嚐試的選擇。

至少眼下雖然溫斯頓這個客戶已經黃了,但其他那些本來收到風向,打算取消合作的大客戶們還是保留了下來,股價也穩住了,目前看來穩中向好,一切都在按照計劃中的進行著。

霍初鴻愣愣地望著眼前的白板,一時間並沒有反應。

他直到現在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就好像和霍初宵談崩、開始不留情麵地打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似的。

他想起了很多和哥哥小時候一起經曆的事情。

哥哥小的時候雖然不受家人喜愛,但還是會偷偷藏好糖果,等到晚飯後,悄悄塞到他的手心裏,隻因為家裏人嚴格控製他不許吃甜食,每個人每天的糖果數量都是固定的。而霍初宵就算很喜歡吃那些硬糖,也會留下一半,隻為給他這個唯一的弟弟。

他當時真的以為他會和哥哥這樣好一輩子。

直到母親告訴他真相的那一天,他忽然發現,以前的自己是多麽的幼稚,居然妄圖和敵人做朋友。

可就算他再說服自己,這個家裏隻能有一個勝者,那些和哥哥快樂過的回憶卻都是真實存在的。

他有時候會恨哥哥,恨他什麽都不知道。有時候他又會恨媽媽,恨她為什麽告訴自己。

但是成年後,他慢慢地發現,這一切真的和母親說的一樣,隻有心狠手辣的人才能笑到最後。

他如果心軟,不會有人憐憫自己。

霍初鴻放空了很久,最終還是握緊了拳頭,轉頭對那個員工露出一個笑容,“我這就來。”

*

霍初鴻自以為計劃得天衣無縫,最關鍵的是,能夠攻破他的那個最大的把柄,知道的人寥寥無幾,除了他們一家三口,就隻剩下躺在醫院裏的奶奶了。而霍初宵,以他的單純與不設防,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膽地把家裏的那些恩怨加以潤色,放到網上。

事實也的確如他所料,幾乎一邊倒地攻擊著霍初宵,而對方直到現在都在裝死,儼然印證了那些文章說的都是真的。

他已經錄好了采訪,正由公關團隊做最後的包裝,就可以放到網上,再次掀起一波熱度……

“老板,我怎麽感覺輿論不大對勁了?”

霍初鴻聞言心頭一跳,忙走過去問:“怎麽?”

那個員工便指著屏幕上的內容說:“忽然蹦出來幾個自稱是霍初宵同學的賬號,說咱們的文章在說謊。可我記得咱們團隊早就打點過這些認識霍初宵的人了啊,難道有漏網之魚?”

他的指尖,果然正點著一條評論:

“造謠違法的好麽,我是霍初宵高中同班同學,前後桌,霍初宵在霍家根本就沒被重視過好麽,他高中的家長會,都是家裏的保姆過來開的,還因為這個被整個學校笑話了三年。”

而緊隨其後,類似的言論也愈發多起來。

“這裏霍氏員工……小聲說一句,霍初宵在公司那兩年雖然確實沒什麽成就,但絕對不是吃空餉啊,他整天來得早走得晚,還得挨親爹的罵,有時候什麽都沒做,也會挨罵,挺憋屈的。”

“嗬嗬,炒作的到底是什麽成分?我是霍初宵大學同學,前兩天忽然有人聯係我,讓我出麵作證,說霍初宵不學無術,在大學為了混日子才讀的美術專業,腦子有病是不是?A大美院的油畫係入學難度堪比考清北,你跟我說他是來混日子的?背後團隊到底是何居心!”

“啊這,到底哪邊是真的啊,兩邊都有聲稱是霍初宵親朋好友的人出來,一會兒說他好一會兒說他爛……這瓜吃得好暈。”

“有什麽可暈的,肯定有一方說謊了啊,看哪邊收錢了吧,這戲忽然有意思起來了。”

霍初鴻看著那些評論,瞳孔微微縮小。

員工試探地問:“要不……我們出麵處理下?不過這些一看就不是一個團隊的,應該很好壓下去。”

霍初鴻本來想說不用,這些評論的關注度很明顯比不上他們運作的那些前排熱評,然而目光無意向下一滑,他忽然整個人都震了一下,幾乎撲到屏幕上,失聲道:“這是什麽!?”

隻見屏幕下方的一條不起眼的評論寫到:

“我想應該沒人知道,霍初宵跟他這個弟弟,不是一個媽生的吧。”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7-18 20:57:52~2022-07-19 20:54: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PANDA.、風起蝶舞 5瓶;祁祁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