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居偉有一瞬間懷疑自己幻聽了, 或者是老眼昏花了也說不定。

不然他怎麽可能在這個明明是N待著的休息室裏,見到宋潯南?

而那個被他趕出家的三兒子還笑著問他:“我的老坑玻璃種呢?”

宋恒軒也怔在原地,宋潯南的那句話如晴天霹靂, 讓人失了言語。

宋居偉的瞳孔放大又迅速縮小,最後強自鎮定對江納陰沉著臉說:“我不知道江總為什麽要開這種玩笑,但這顯然並不好笑,請讓N出來。”

江納看著他佯裝冷靜的模樣,心底搖頭。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他多多少少也從季朝那裏了解到一點宋家的事情,知道宋潯南是主動遷出戶口後便明白兩方的關係有多差:“我騙你做什麽?你想見到N, 我就請他上來了, 見到後你又不承認,我有什麽辦法。”

宋居偉嘴唇抖了抖, 連聲音都不穩了:“這不可能!”

他太急於否定這一事實了, 讓自己丟掉了一直以來的老成持重。

宋潯南手裏握了一把觸感溫潤的圍棋黑子,抓起又放下, 動作透著漫不經心。另一隻手支在小矮幾上,撐著下頜看向宋居偉:“真是不好意思, 我就是你一直以來要找的N, 有沒有很驚喜?”

宋居偉驚喜死了,驚喜地伸手摸了下狂跳的心髒,感覺呼吸不暢, 眼前一陣發黑,身子晃了下。

宋恒軒趕忙從後邊扶住他, 語氣焦急:“爸, 你怎麽了?”

“我沒事……”宋居偉勉強平複呼吸, 他心裏的那口氣卻怎麽都咽不下去, 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幾乎將人憋死,雙目怒瞪,“那你剛才的所作所為,是故意的?!”

“什麽跟什麽,”宋潯南終於稍稍坐正,在宋居偉恨不得生吃了他的眼神中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樣,然後想起什麽似的,拉長語調哦了聲,“如果你是說讓你一千萬拍下老坑玻璃種的事情,那跟我沒有關係吧,又不是我強行按著你讓你舉牌子的,別賴在我頭上行不行?”

他輕嗤:“我還以為宋總想見到我的願望十分強烈,才舍得下血本拍禮物。不過宋總得償所願後,好像並不高興的樣子?”

宋居偉呼吸一滯,繼而更加用力地捂住心髒,臉色鐵青,抖著手指著宋潯南,你了半天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儼然被氣到失去理智。

宋恒軒哪裏見過宋居偉這副模樣:“小南,你少說幾句,父親已經很生氣了。”

宋潯南的視線從宋居偉臉上慢慢移到宋恒軒臉上,看父子倆的目光一模一樣,冷淡至極:“別在這教訓我,你要真這麽有正義感,早幹什麽去了?”

明明知道所有事實,知道他不過是用來給宋溪墊腳的石頭,卻在他任由別人踩踏時不聞不問,權當做沒看見。

最簡單的問題,一樁校園霸淩事件,有多少加害者?

那些對受害者拳打腳踢的是,冷眼旁觀的就不是了?

可笑!

宋恒軒被他刺了一句,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心下隱痛。宋潯南說的沒錯,知道所有真相且推波助瀾的自己確實是行凶者。

他辯無可辯。

當初對江納公司落井下石的眾多公司中就有宋居偉的一份,江納對他並無好感,甚至坐在宋潯南的身邊啜了口茶,看了一會戲。

見宋居偉的臉色實在不好,雖從未聽人說起過他還有心髒病,但人上了年紀身子骨難免差一點,江納還不想讓自己的拍賣會上出現意外,對一旁的侍應生說:“看來宋總的情緒太過激動了,你送他去別的房間休息吧。”

侍應生應了句“是”,去扶宋居偉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捧著禮盒一時有些猶豫:“這個禮物……”

“送出去的禮物潑出去的水,怎麽還能收回去呢,”宋潯南對無措的侍應生招招手,“拿過來。”

宋居偉恨得咬牙,一把攔住侍應生:“宋潯南,你就是這樣對你老子,對宋家的?”

宋潯南涼涼瞥他:“我怎麽了?你買禮物是要送給N的吧,我作為N收禮,不是很正常?”

正常?!

“滾你媽的正常!”宋居偉被徹底激怒了,竟然罵了句髒話。

宋潯南的神情冷了下來:“宋先生竟然不是誠心來招賢納士的,那還是出門左拐吧,不送。”

宋居偉看著他那張冷漠的臉,一瞬間情緒失了控,大步走上前揚起手來。

但手沒落下來。

他不可思議的回頭,看向攔住自己的大兒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宋恒軒也不明白自己怎麽了,他看著宋居偉的舉動下意識攔住,下意識站在了宋潯南這邊。

他在宋居偉冒火的眼神中垂下眼,頗為恭敬的說:“爸,江總還在這裏,有些事可以回家解決。”

被他一提醒,宋居偉才想起江納就在旁邊看好戲,而自己當成猴被人耍了半天。

一想起這個,宋居偉臉上像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宋潯南看著宋居偉被攔住的胳膊,張合了下自己的右手,骨頭發出劈啪聲,眼神像淬了冰。

江納出聲:“宋總,你要不還是回家休息下吧,看樣子狀況不太好。”

宋居偉根本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被養大的兒子戲耍後,還要被競爭對手趕人。他恨恨將被掣住的胳膊往外一拽。

沒拽動。

“還不鬆手!”宋居偉瞪著宋恒軒,氣得心梗。

宋恒軒趕緊收手。

門外傳來敲門聲,江驍推門進來:“爸,宋叔叔也在?我來找潯南的,大家都想見見他。”

宋潯南從坐墊上站起身,對江納點點頭:“江總,我先下去了。”

“去吧。”

宋潯南徑直走過宋居偉和宋恒軒,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宋居偉在看到江納的時候就明白這是一個局了,現在看到江驍定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他甩了下手,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江總,好手段。失陪了,我們走。”

江納在他頭也不回即將踏出休息室時麵帶笑容的感慨一句:“宋總回去好好養身子,改日我登門拜訪,親自感謝宋總統特意派潯南過來讓江納挺過難關的情。”

宋居偉一想起自己不但當冤大頭花了四位數討好宋潯南,還因為宋潯南損失了一個大蛋糕並被江納惦記上,呼吸不暢的感覺又上來了。

“江總客氣了。”這一句話幾乎是從喉嚨裏逼出來的,他不得不閉上眼強壓下憤懣之情,提步離開,試圖保留自己最後的體麵。

侍應生看看走了的宋居偉,又看看自己的東家:“江總,這份禮物該怎麽辦?”

宋居偉走的時候氣急了,東西都沒拿。

江納說:“這可是宋居偉當眾承諾送給N的,一會給小南送過去,我還不信他能拉下個老臉真要回去。”

他頓了下,又說:“對了,把我前幾天收的那個唐三彩也給他送過去。”

侍應生自然知道那是江納的心頭好,聞言吃驚卻知道不能多問,應聲下去了,心想著江總看上去很喜歡宋潯南。

江納看人都走沒了,回想起宋居偉吃癟的神情心中升起一陣爽快,被同行壓了這麽久的這口氣今天晚上全出了,連身體都鬆快不少。

他這樣想著,末了又笑話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當眾跟宋居偉撕破臉爭口舌之快不說,還是借著宋小子的光,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一把。

他搖頭失笑,轉眼去看自己剛才跟宋潯南下的棋,一看更樂了:“這小子下得什麽東西?往地上撒把米都比他有水平。”

宋潯南不知道自己被人嫌棄了,他重新下來回到大廳,從旋轉樓梯上緩步向下時,不少人的目光看向他,卻又很快移開,竊竊討論著一會要見到的N。

學神大佬總是讓人仰望的,就算不能收入麾下,見一見也不錯。

“你們說N會不會有老師?不然怎麽可能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進步飛快。”

“也有可能是開竅了,我手底下的那幾個人都說他的算法格外精妙。”

“這次江納算是徹底翻身了,他們研發的技術可以說是國內領先水平,市值上億。”

“N也算是江納的貴人了,就是不知道到底長什麽樣子。”

“程序員長期對著電腦還久坐不運動,大差不差都是那個樣子。”

“管人家什麽長相,有才華就行了。”

江驍站在最中間的台子上,調試了下麥克風。

眾人立馬安靜下來,目光火熱的看向江驍。

宋潯南手搭在樓梯扶手上,頭頂的水晶燈有些晃眼,他被刺的眯了下眸,撩起眼皮時對視上許晴,宋溪和宋煜清的目光。

宋溪就站在台下麵,此時仰頭看向宋潯南,被發現了也沒有移開目光,而是入魔般死死盯著他,像要在他身上燒出一個洞來。

宋潯南跟他對視幾秒就移開視線,垂下眼開始走神。

“爸跟大哥怎麽還不回來?”宋溪低低發問。

宋煜清的表情從衛生間出來後就一直不好看,聽到宋溪的問話也隻是掃了他一下,挑唇說道:“弟弟的操心事可真不少。”

宋溪被噎了下,下意識看向許晴。

許晴皺眉:“老二,怎麽說話呢?”

宋煜清很少對宋溪表達自己的態度,準確點來說他根本不搭理宋溪,當著許晴的麵說這種明顯帶有挑釁意味的話還是第一次。

宋煜清被許晴說了也不惱,他心思根本不在這裏,而是一直盯著宋潯南的側影看。

隻可惜對宋溪,宋潯南還賞他一個眼神,對宋煜清那真是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權當空氣。

宋煜清發現這一事實,扯扯嘴角要笑不笑。

江驍在台上說著感謝大家來參加拍賣會的客套話,宋潯南聽了幾句,覺得頗有領導講話的催眠效果,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意興闌珊。

江驍說話的時候眼角餘光一直留意著宋潯南,當然沒錯過他的那個哈欠,一時自己想說的台詞都卡了下,回過神來趕緊接上,嘴角卻浮現出似無奈更似無語的苦笑。

他也不想長篇累牘,可這些大佬們就吃這個。

雖是如此,江驍加快了語速,切入正題:“……江納公司能夠重整旗鼓,少不了大家的相互扶持,砥礪前行,但更重要的是貴人相助,感謝他在江納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

江驍轉頭對樓梯上的宋潯南笑笑:“潯南,謝謝你。”

眾人一片嘩然,紛紛將不可思議的目光投向樓梯上那個年輕到過分的青年。

宋潯南頂著眾人或吃驚或驚訝的眼神,神色不變,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得體不失禮貌地對眾人點頭回應,一點看不出被突然點名的慌張。

他長腿一邁,步履從容地從樓梯上走下來,站到江驍旁邊,對他偏頭微微一笑:“應該的。”

畢竟收錢了。

那個技術可是賣了整整七百萬,再加上今晚跟江納談下來的技術入股,少說得有個幾千萬打在他的銀行卡上。

台下的大家神情各異,議論聲有些壓不住了。

“這就是N?這也太年輕了吧?!”

“真是長江後浪拍前浪啊,不服老不行嘍。”

“難怪跟著江驍走了一路,江驍還親自出來迎接他,我竟然沒想到這一層。”這是因為跟宋潯南錯失了說話機會的人在懊惱。

“N年紀輕輕這麽厲害也就算了,怎麽還長得這麽好看。”這是摸著自己的臉懷疑人生的某家少爺。

而此時站在台下的還有前不久當著宋潯南的麵說要給N一個副總位置的老總,此時尷尬的恨不得鑽進地縫。

他之前都幹了些什麽啊?

不但當著N的麵說他年輕不懂事就算了,還恬不知恥地想讓他來自己的小公司任職副總!

老總體會到了什麽叫社死,隻能在心底催眠自己對方根本不會記得自己這個小人物。

宋家人在群情沸騰的眾人中格格不入,像是個被一個真空玻璃罩罩住,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見。

隻有江驍的那句話和宋潯南站在台上的身影不停在腦中回放。

宋潯南……竟然是N?!

許晴最先回過神來,一把抓住宋溪的胳膊,用的力道有些大,剛做的美甲陷入他肉裏,喃喃自語:“小溪,你爸爸呢?老宋跟恒軒怎麽還不回來?”

宋居偉當時是去找N了,而N就站在他們麵前。

是跟他們宋家恩斷義絕的宋潯南。

宋溪傻了,隻會搖頭,說不出話來。

許晴承受不住這個打擊,腿開始發軟,幸好有思想架著才沒有直接癱在地上。

宋煜清看她臉色不好,蹙起眉來,伸手扶住許晴的另一隻胳膊:“他們很快回來。”

正說著,宋居偉跟宋恒軒走向大廳。

台上,江驍麵對大家介紹:“容我介紹一番,這位就是N,宋潯南先生,也是江納公司的股東。我們會在大家的見證下,與宋先生一起把江納經營得更好。”

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這話雖然溫柔,但江驍在說時的目光掃向台下,一一掃過當初翻臉不認人的幾個公司代表人,嘴角笑容依舊,就是眼神不帶什麽溫度。

跟他對視上的人心底一凜,知道這是江納要翻舊賬了。

宋居偉剛進來就是這副賓客盡歡的熱鬧場麵,他黑著臉顯得格格不入。

宋潯南站在台中央,享受著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的追捧。燈光浮躍在他纖長的睫毛上,綴著一層朦朧的光,讓他那雙冷然的眼都有了幾分柔和溫度。

他好像天生就該站在舞台中間。

剛才誇宋潯南長得好看的富家少爺盯著他的那張臉,朋友見了笑話他:“怎麽,你看上人家了?”

“你別吵,我在思考,”富家少爺喃喃道,“我絕對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你聽過這位大**字?不可能吧,就你那交際圈,全是酒肉朋友,”朋友嘖嘖感歎,“還能出個金鳳凰?”

富家少爺搖頭:“不對不對,我絕對聽到過,讓我想想……操,這不就是宋家的那個宋潯南嗎?兩年前還跟我一起賽車來著!”

“靠,你還真認識?”

富家少爺拉住朋友的衣袖,神秘兮兮的大聲說:“這可是個大八卦,聽說宋潯南是被宋家被抱錯了,前不久剛被宋家除名,結果人家搖身一變直接成江納股東了!誒你往那看,那邊就是宋家人,剛剛還給宋潯南送了一千萬的禮物呢。”

他神情興奮:“我靠太刺激了,這種狗血豪門恩怨八點檔都能讓我撞見現場版?!”

他聲音有些大,經他一提醒不少人想起來宋潯南這號已經消失在上流圈子的人物,很快一傳十十傳百,整個會場都知道了,暗暗打量著宋居偉幾人。

宋居偉怎麽可能感受不到眾人嘲諷的目光?

他們肯定在心裏諷刺自己有眼不識珠,還白白的被人當小醜耍了一次。隻是這樣一想,宋居偉的神情更加陰翳。

他本來都已經走到門口了,想起許晴幾人還在這裏想回來接他們,早知道宋潯南在台上,他說什麽都不會回來的。

可現在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走了之,其他人還指不定在心裏怎麽想宋家,宋居偉隻能留下來接受眾人目光的洗禮。

簡直老臉丟盡。

他閉了閉眼,心頭悔恨當初怎麽沒直接把宋潯南掐死,讓他今天這樣報複自己的養父。

他也不想想,是誰上趕著想拉攏N。

江驍很快說完,宴會已經進行到了尾聲。

很多人圍上來想要跟宋潯南搭話,一杯接一杯的敬酒,哪怕宋潯南表示自己不勝酒力每次都隻是淺抿一口,也會有不少人上前,交談間若有似無表示自己的公司實力有多大,條件多優厚。

江驍擋在宋潯南麵前,聽著他們這些人當自己的麵挖牆腳,都被氣笑了。

宋居偉一秒鍾都在這裏呆不下去了,他低喝:“走了。”往門口走去。

偏巧此時就有人站在宋居偉的必經之路上,宋居偉眼皮一跳,認出了這是自己的老競爭對手劉宏,雙方明爭暗鬥幾十年了,這人嘴裏肯定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

果然,劉宏狀似驚訝地看著宋家人:“這就要走了?不留下來跟潯南聊聊天?”

“沒什麽好聊的。”宋居偉板著張臉,他之前讓人放出風聲說宋潯南已經跟宋家脫離關係,可不是為了這一天受盡他人嘲諷的。

劉宏搖頭歎氣,老朋友關心狀:“年輕人嘛,難免脾氣上來動不動就要離家出走的,你改改這個封建大家長做派說不定就沒這事了。這次不是就挺好,連禮物都送了,潯南見了心裏頭能消消氣。”

他消個屁的氣!

宋居偉冷笑,麵上也一副老友做派:“你也養了個好兒子,聽說馬上就大學畢業了?是打算讓他來公司幫忙?那我以後可得好好照顧一二。”

劉宏臉一僵。

他兒子已經延畢兩年了。

看著宋居偉走出去的背影,在看此時被人圍著看不清的宋潯南,劉宏眼底精光一閃:“等著吧,你這兒子可不像個好惹的。”

今晚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宋家回去的路上氣氛低沉。宋居偉看上去已經冷靜下來了,眼底情緒沉甸甸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回到家後宋溪正要上樓,卻被宋居偉叫住了:“小溪留下,你們先走吧。”

“爸,有事跟我說?”宋溪坐在沙發上,看著坐在對麵的宋居偉。即便是身穿高定西裝一派成功人士,也擋不住他臉上的皺紋。

宋居偉點了根煙:“你知道宋潯南是N的事嗎?”

宋溪搖頭:“我今晚上剛知道。”

“也是,你要是知道不可能不跟我說,”宋居偉沉默下來,兩人之間的一時無言。

半晌他才說:“他在學校裏……成績怎麽樣?”

“聽說平時都不來上課,也就臨近考試的時候會在學校見到他,”宋溪在宋居偉看透一切的眼神中不自然抓了下沙發,抿唇補充,“不過他成績一向很好,沒有平時分也能考第一,老師們都很喜歡他。最近他應該在準備ICIC的比賽。”

“你跟他同專業,無論你想不想,所有人都會將你跟他放在一起比較,他好了,你就要被踩在泥裏,”宋居偉掐滅煙蒂,目光明明滅滅,“懂我意思嗎,小溪?”

宋溪被他語氣裏的狠戾嚇了一跳,這才真正意識到宋居偉當初是白手起家打天下的。

他點頭:“我懂。”

宋居偉看著乖軟的小兒子,神色柔和下來,意味深長道:“聽說你之後也參加這個比賽?爸爸期待你的表現。”

宋溪放在沙發上的手抓緊了毯子,神情卻一如既往的乖巧:“我明白了,爸爸,我會贏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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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拍賣會結束後,宋潯南動作迅速地將那塊翡翠給賣了,看著大把的錢進賬,他就連想起宋居偉的那張臉心情都好上不少。

江納送過來的唐三彩他留下了,不過擺在哪裏都不太合適,他家的裝修不是走這一掛的。最後宋潯南將其放到了書房,算是給他這個俗人增添點文藝氣息。

剛將東西放好,就有人摁了門鈴。

宋潯南從門口拿了外賣,擺龍門陣一樣擺在桌子上。

他幾點了不少東西,可惜剛下單的時候興致勃勃,現在看到這些大魚大肉倒是沒了興致。

天天吃外賣,把周圍能點的都點了一個遍,他真的會瘋。偏偏自己搬出來住之後又不喜歡讓別人進自己的家,一直沒有找個阿姨來做飯。

宋潯南戳了兩下盤子裏的蔥爆肉,夾起筷子嚐了兩下就不想吃了。可這樣扔掉又有些浪費,他想了想,決定打個電話給聞今然,讓他來解決。

手機就放在客廳,這幾天一直是靜音狀態。無他,自從知道自己就是N後不少人查到了他的資料,自然也有渠道拿到他的號碼,各種添加好友邀請接踵而至,還有不少電話打進來請他參加這個那個宴會。

宋潯南之前當宋家小少爺的時候就很討厭這種名利場,不過還是會被逼著衝幾個kpi。他現在自由了,自然是自己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沒人管得了他,那些東西自然一個都沒回,甚至直接將自己的微信名改成了“跟江驍談去”。

別說,真有效,擋了不少騷擾。

他盤腿坐在羊毛毯上給聞今然發消息。

【跟江驍談去:來我家吃飯?】

衝浪少年聞今然秒回:【你誰?】

宋潯南:“……”

這朋友別當了,扔了吧。

【跟江驍談去:你都不給我備注的?】

那邊過了一會才回複:【嗷嗷哥你啊,我剛才在削蘋果沒注意。】

【聞過也不喜:你前幾天把我給刪了,我重新加回來後忘了給備注。不過這個江驍是誰?】

宋潯南沉思兩秒,好像確實有這回事。

【跟江驍談去:一個朋友。你來不來?】

【聞過也不喜:[圖片][圖片][圖片]】

【聞過也不喜:我哥在做飯[狗狗舔屏]】

宋潯南不用點開大圖就能看到桌上的菜,好像是清炒包菜和其他一看就很健康的綠色蔬菜。

他想了想,發現自己已經整整一周沒有攝入綠色蔬菜了,外賣上不是老廚白菜這樣油水大的,就是減脂沙拉這樣沒油水的,導致他現在看到個包菜都覺得是夢中情菜。

就是……聞珩會做飯?

他怎麽記得對方是請阿姨在家做?自己還撞上過好幾回。

宋潯南一個電話就打了過去:“你哥還會做飯?不是請阿姨嗎?”

聞今然一邊從冰箱拿東西一邊打電話,快忙不過來了:“我哥他在國外留學很久的好不好,不會自己做飯早就被餓死了。不過那個阿姨好像跟我哥是在國外就認識的,現在已經辭職回家了,我哥又不喜歡其他人進家門,就隻能自己下廚了。”

聞珩聽到了他的話,側目看向他。

聞今然指指聽筒,做口型:“在跟南哥打電話。”

宋潯南覺得對方好慘一男的,不但要忙研究所和醫院的事情,還要自己費心思下廚做飯,順便投喂聞今然。

他想,這麽慘,跟自己一樣慘。聞醫生這種大好人看到自己跟他一樣沒人管做飯,能不能善心大發讓他也蹭一頓?

宋潯南咳了聲,慢吞吞地問道:“問問你哥,能不能再多投喂一個人?】

聞今然沒有立馬回複,似乎被他的不要臉給震驚到了。他瞟了眼正在洗手的自家表哥,目光在他平靜的一張臉上來回巡視,最後還是捂著話筒小聲問出來:“哥,能讓南哥來家裏吃飯嗎?”

聞珩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將手上的水珠拭淨,並未立刻回話。

聞今然歎氣,知道不可能了。

宋潯南等了半天沒人管他,歎息一聲將支著的長腿伸直,往後倚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

難道要讓他自己下廚然後把自己送進醫院?

宋潯南想起上一次自己煮的又甜又鹹又坨又軟的麵,皺著眉。

當初要不是季朝在旁邊他需要維持自己的形象,當場就能吐出來。

聞今然想跟宋潯南說看來沒希望了你自己吃吧,手邊一涼,回過神來手機已經被聞珩拿了過去。

清冷淡然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雜糅著電流處理後的沙啞顆粒質感,在宋潯南耳邊響起,像羽毛般輕輕撓了他一下。

“可以,直接過來。”

“門給你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