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眉眼帶笑的時景玉也微皺起眉,站起身來,開口替江敘解圍,“師弟看來已經好多了,樓主不如同我下完這一盤棋”。

赫連墨狹長的狐狸眼在時景玉同江敘身上轉了個來回,輕聲一笑,收回要作惡的手,轉身時寬大衣袖拂在江敘腰際,他重新坐在石凳上,卻也不再執子,撐著側臉,眼波流轉,還是停在江敘身上。

每每與赫連墨對上視線,江敘總有一種被扒光了衣服的感覺,他移開視線,走到時景玉麵前,笑吟吟地,“大師兄,恭喜你呀”。

時景玉微抿了下唇,未來得及道謝,肩膀便被江敘攬住,耳尖倏地一紅,便對上一雙明亮眼睛,江敘湊在他耳邊,小聲道,“昨天也謝謝師兄了”。

江敘對時景玉的感情目前有些複雜,畢竟以前的他對頻頻向他示好的時景玉可是半點兒麵子也不給,還常常暗地裏陷害,眼下看著對他依舊好的不行的大師兄,他莫名有種自責的感覺。

大師兄雖是脾氣溫和,但平日裏說話也是滴水不漏,如今被這般簡單地道了個謝,卻一時不知該作何回應,臉頰漸漸漫上一層薄紅,最後頗為小聲地說聲“謝什麽”,謝什麽,他明明隻是背了師弟一程而已。

江敘最近是發現時景玉容易害羞的很,聽他如此小聲,免不了逗他,把手環起來放在耳邊,“師兄說什麽?我聽不清啊”。

時景玉的臉頓時變得更紅了,江敘眼睛都笑得眯起來他拍拍對方肩膀,“逗你的師兄”,他推著人重新坐回石凳,彎腰時又對上赫連墨似笑非笑的表情,剛才的好心情消失了一半,他故意露出一個假笑,“你們好好下棋”。

赫連墨挑了挑眉,江敘不去看他表情,摸著下巴,低頭看著棋局一會兒,很認真道,“不過我覺得我師兄會贏”,他按上時景玉肩膀,笑得眉眼彎彎,“是吧師兄?”。

“……”,被師弟寄予厚望開心到臉又紅了一個度是一回事,但事實上棋逢對手剛剛膠著不下就是另一回事了,時景玉頓時覺得肩膀上那隻修長的手宛如千斤重的擔子,若是他輸了,可就得被這擔子壓死。

不過赫連墨倒是沒說什麽,一副並不在意江敘挑釁的模樣,攬住寬大袖口,捏起一顆黑子,隨意下在棋盤上,“小美人都這麽說了,那我定是不能輸的,若是輸了,豈不是在你麵前丟了麵子?”。

江敘對他這一口一個小美人的十分不滿,臉上的笑差點沒掛住,站在時景玉身後,故意挺直身體,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晏歡,“我們說師兄能贏,那就是他贏,是吧師妹?”。

赫連墨隨他目光瞥過去一眼,看到晏歡後眉尖一挑,唇角帶笑著說了一句,“姑娘眼熟的很啊”,言畢就收回視線,目光在江敘臉上逡巡,“若是我贏了該當如何?”。

江敘抱著雙臂,他其實並不精通棋道,但因為好奇心學過些皮毛,也算略懂一二,雖然方才大話是說出去了,心底卻也是擔憂的,倒也不是說他不信任時景玉,實在是赫連墨這人太深不可測,眼下看他下棋的樣子,就知道深諳棋道。

聽到赫連墨這般說,他一怔,心道該如何如何唄,奈何赫連墨身份在這裏,又不好直接說出來,隻好道,“樓主想要如何?”。

赫連墨的目光百轉千回,就是不肯離開江敘身上,似乎是對他極為感興趣,“我要你陪我一日”。

這下不止是江敘,時景玉也麵露不快,他執起一子,淩然落在一處,堵死黑棋出路,“風雪樓想必是不能沒有樓主,若是在淩雲山耽擱,怕是不好”。

赫連墨輕笑一聲,卻是不語,仿佛當真專注於棋盤了,待到又落下一子後,便重又開口,“算不上耽擱,再說,我並非同你說話,按理來說,我也算你長輩”,他語氣忽地降溫,調笑的語調霎時變得有幾分冷寒,“長輩的事,還是該少管上些”。

時景玉麵色不虞的看著方才赫連墨落下那一子,薄唇緊抿。

“既然是長輩,那就該讓著小輩”,江敘見不得同門被人欺負,更何況還是被赫連墨這個看起來便不太正經的人欺負,反唇相譏道,“說話這麽咄咄逼人,樓主也沒有長輩的風範”。

時景玉聞言手下動作一頓,臉色稍緩,抬頭回以江敘一笑,江敘回了一個笑,看著赫連墨,頗有種要和他再扯道扯道的意思。

“噗”,沒等來回應的話,反倒是毫不掩飾的笑,赫連墨放下手裏棋子,朗聲道,“不下了不下了”,他站起身,走到江敘麵前,1把人逼到柱子前無處可去,才伸出手來。

江敘緊閉著眼,雙手擋在臉前麵,“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話音剛落,額頭便迎接來一個輕柔的敲打,赫連墨收回手,笑看著他,“你怎知我要打你?”。

江敘睜開眼,下意識抬手摸摸前額,對上赫連墨那雙狐狸眼,“……算你是個君子”。

“哈哈哈哈”,耳邊傳來一聲清朗的笑,江敘皺著眉看他,心道這人今天是不是受刺激了,哪裏戳中他笑點了?

赫連墨彎著眼,裏麵滿是星星點點的笑意,“我雖時時讀書,但對書上道理總不願意常信,倒是有一句說得很好”。

“…哪一句?”。

“今非昨,人易變”。

江敘皺了眉,“為何樓主總是一副與我很熟的樣子?”。

赫連墨搖頭笑笑,“往日不熟,往後不知”,他後撤一步,瞧著江敘臉上鬆口氣的表情,麵上笑意愈甚,“我第二次見你,還當是頂著同名同貌的,眼下再見,才有初見之感”。

留下這麽一句惹人多想的話,赫連墨笑笑,轉身時沒忘了對時景玉輕輕頷首,衣擺飄飄,就那樣穿過曲水池上的蜿蜒回廊,青絲也隨之飄飄然,似乎是心情極佳。

這話初聽摸不著頭腦,可再琢磨思考一番,江敘便懂了些,方才這人說第二次見他,大概是那時已然黑化入魔的他,初見?自然是那時他還與師尊在一起的時候。

“師弟和赫連樓主認識?”。

突然的詢問打破了江敘的思考,他立刻便回複,“不,並不認識”,或許以前的他認識,但現在的他,是真真切切地,完全不記得與這人相關的一絲一毫。

現在想來,無論是魔君白流,還是風雪樓樓主赫連墨,每一個人都要比他更要了解自己的多。

江敘歎口氣,覺得這種感覺實在怪異。

“不過師兄,你怎麽會和他一起下棋?”。

江敘思維實在跳得快,時景玉還沒反應過來,他便開口小聲驚呼道,“莫不是他看上了師兄你的美貌!?”。

一時之間,在場的其餘兩人都怔住了,晏歡抿抿唇,冷淡眉眼露出一絲不解,“江師兄”,她道,開口前猶豫一瞬,思考要不要說實話,最後還是把‘明明對方一直喚你作美人’咽下去,換了句平淡話語,“你說的不無道理”。

“這倒也……”,時景玉沒想到連晏歡也這般想,剛要開口解釋,就被人打斷。

“是吧”,江敘一點也沒懷疑,他兩隻手抓住時景玉的肩膀,一臉嚴肅,“師兄你千萬小心,赫連墨可是男女通吃,你長得這樣好看,可不能叫他占了便宜!”。

時景玉因著那句‘長得好看’麵色泛紅,要出口的解釋忘了個空,開口時便變成了,“多謝師弟關心”。

晏歡淡淡看他們一眼,眉宇一鬆,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手腕間忽地一熱,江敘一怔,挽起衣袖看了一眼,白皙手腕間鮮豔紅光一閃而過,勾勒出紅繩形狀。

時景玉見他怔愣,開口關心,“師弟,是哪裏不舒服嗎?”。

江敘忙放下袖子,燦爛一笑,“沒事沒事,方才有些熱”,他拉了時景玉手腕,把人按倒在石凳上,又兩三步走到晏歡身旁,臉上帶著明朗的笑,牽起一角晏歡的衣袖,帶著她到擺著棋盤的石桌前,同樣把人按著坐下,這才鬆開手。

“師兄師妹且看!”,他展袖一揮,手底下是方才赫連墨留下的殘局,“這棋局難得,要是留下豈不遺憾?師兄本就棋藝高超”,頓了頓,他轉頭輕聲詢問,“師妹可精通棋道?”。

得到晏歡的否定後,江敘臉上揚起笑容,繼續道,“師兄不妨教教師妹,同師妹下完這盤棋局”。

晏歡眼中流露出些許疑惑,時景玉也覺得奇怪,“可是師妹不懂棋道,要學恐怕要從初級開始”。

“這有何難?”,江敘伸出隻手來,指尖流瀉出舒緩靈力,將棋盤上的黑白子分開,各自回到裝棋子的木籠裏,“那就重新開始吧?”。

“可師弟剛剛說這棋局難得……”。

“再難得的棋局也比不上同門情誼”,江敘一臉嚴肅,“棋局哪有師妹重要?”。

倒也有理……時景玉一時無言。

江敘滿意地收回手,朝雙方點點頭,“師兄可要好好教,晚些時候我要找師兄檢查的”,言畢不等二人再說些什麽,他就轉身走出閑雲亭,沿著池子上的路一溜兒小跑。

終於逮到機會讓你們相處了,江敘勾唇,那我可就去找師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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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大師兄:師弟誇我好看(×) 他喜歡我(√)

害羞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