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更近,那雙眼便愈發勾人,兩側眼角的淚痣都變得更加豔麗,花蕊一般,點綴著本就漂亮的臉。

江敘低頭看著腰間的尾巴,嘟噥出聲,“不會吧,真的是狐狸啊”。

“……嗯?”,女子眯了眯眼,語氣變了些,笑道,“這樣不太禮貌哦,若是一定要叫我的話,我是青漪”。

江敘眼下並不想知曉對方名諱,隻是腰間的這條尾巴叫他心憂,看似鬆鬆軟軟,纏的貌似也並不緊,唯有被纏住的腰的主人才知曉這尾巴用了多少力氣,若是鬆開後,怕是腰間肌膚都要青掉一片。

眼下看來,對方是認識自己的,他放鬆身體好舒服一點,問道,“白流找我做什麽?”。

“唔”,纖細的手指猶豫地在白皙下巴上點點,青漪挑挑眼尾,道,“也不能說是找你”,尾巴一動,她突然將江敘又拉近些,對上他雙眼,捂著嘴笑,“真是失態,不該告訴你這麽多的”。

臉頰被毛茸茸的另外一條尾巴輕碰,江敘難耐地別開臉,忍住要撓臉的衝動,“芙蓉鎮消失的女子都是你抓的?”。

其實事實已然擺明了,可他想到剛剛這屋中被放進熱池中的女子,還是不願相信她們是被用來製香,這樣太殘忍了。

青漪笑了又笑,收回第二條白尾巴,長尾卷著江敘,將他抬高,往門外走,“替人辦事哪能不拿些好處?我不過是在滿足愛好罷了”。

聽她這麽說,是很早就在這裏等著他?江敘瞳孔微縮,看著青漪的背影,一把抓住纏在腰間的狐尾,用力捏在掌心,同時運作靈力,前麵的清瘦背影一僵,尾巴募地一鬆,猛然抽回。

站在一旁的山崤立刻便衝上前來,伸出左手直衝他脖頸,在靠近時那雙瘦削的手即時變作鋒利獸爪模樣,泛著寒光的尖利指甲眼看著就就要劃破他皮膚。

江敘不斷後撤,堪堪躲開,脖子上卻劃開一道血痕,血珠立時從血管中溢出,在白皙皮膚上顯眼異常,輕微痛感隱隱發作,他摸摸傷口,看著指尖鮮血眨了眨眼。

看來連山崤也並非普通人,剛才那是什麽?是狼爪?

山崤還站在離他很近的地方,青漪咯咯笑著走過來,按住他肩膀,“別急別急,我又不是斷了尾巴,不過是被小貓抓了下,沒什麽感覺”。

小貓本人:“……可你剛剛整條尾巴都顫抖了……”。

一道勁風襲來,江敘往邊上一躲,看著地麵上留下的凹陷痕跡,心跳加速,要說的話就這麽止住,他抬頭看著青漪,對方臉上還是帶著媚人笑意,可一雙狐狸眼卻泛著冷意和不滿。

看來是不喜歡別人說實話,江敘移開視線,發現這二人似乎並不打算對他動手,所以他們是……需要他的?

喉結微動,他輕輕抬眼,猶豫著開口道,“青漪對嗎?”,看到青漪撩撩眼皮唇角帶笑地讚同地點點頭,咽咽口水,繼續道,“你說白流在找我,所以隻要我跟你們走,這些人可以全都放了嗎?”。

說完後,他便仔細觀察著青漪的表情變化,試圖看出些對方想法,現下當務之急是將這些無辜女子送出去,若是一直待在這裏,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青漪垂下長長的纖細睫毛,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是在思考,可思考不到一會兒,便抬起眼睛,笑意依舊,“怎麽辦呐山崤,這位好像在和我們談交易誒”。

她的話是對著山崤說的,可那雙眼睛卻死死盯著江敘,眼中閃過意味不明的光芒,連那濃密的眼睫也好似有毒的蛛網,一下一下,隻是看著,就覺得是在攝入致命毒素。

江敘站直身體,他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像有螞蟻啃食,明明隻是一道細小的傷,疼痛卻細細密密,難以忍受。

額角漸漸冒出細密的汗珠,不知為何,他覺得房中的濃香愈加強烈,似乎在強迫著擠進他身體、血液。

伴著濃鬱的香,脖頸處傷口越來越痛,伸手去碰,卻還是原來那般大小,似乎除了痛感加劇,並未有其他異常變化。

“你們也不能保證一定能把我帶回去”,江敘盡可能屏氣,呼吸緩緩,同時手上體內靈力漸漸動起來,“放了她們,我跟你們走”。

空氣安靜一瞬,就是青漪也不笑了,她略顯吃驚地睜大眼,半掩著唇,“呀,白流大人找的這位是不是太蠢了些?”。

顯然,這話是在詢問山崤。

“回主君,是過分愚蠢”。

“……”,我還在這裏呢兩位,江敘蓋下心頭火,抬頭耐心道,“所以呢?你們把我帶給白流得的獎賞不會少,我猜”,他舔舔唇,笑道,“白流不隻是找了你一人來尋人吧?”。

言下之意,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若是他跟著她回去,這功勞自然全部落在青漪身上,還有他人何事。

不過這些隻是他猜測,江敘不知道白流為何找他,可要是找,定然不會隻叫這一位來。

他緊盯著青漪的臉,絲毫不膽怯地同那雙魅惑人的雙眼看去,果不其然,看見青漪收斂笑意,目光卻是投向他身後那水池中因控製毫無知覺的女子們,眉頭微皺,“你為何要多管她們的閑事?”。

這是今日江敘第一次看見青漪皺眉,之前的柔媚笑意盡數消散後,這張臉便冷下來,他視線未動絲毫,一字一頓,“她們不該這麽死去”。

這些都是鮮活的生命,現在要他怎麽可能看著活生生的人在他麵前死。

還是如此……殘忍的死法。

想到這裏,江敘也跟著皺了眉,“我不覺得人命可以隨意處置”。

“有意思”,青漪嘴上稱讚,眼中卻露出幾分厭惡神色,“你倒是喜歡多管閑事,要不是有人要你,我早將你殺了”。

對方的語調依舊輕柔媚然,說出的話卻狠絕。

“可以,我可以放了她們”,青漪的一對遠山眉彎成新月的形狀,臉上恢複笑意,“我說了這些是愛好,剛好近來覺得無趣,那便是都散了也無妨,隻要你和我走,就是這酒樓,我也不再開,如何?”。

江敘與她對上視線,試圖判斷真假,可那雙狐狸眼笑眯眯,看不出半點東西。

“那這些人”,他轉身看向周圍自從青漪進來就一直未動的那些白衣女子,“她們,先遣散,如何?”。

青漪盯著他看了又看,眼睛彎的愈深,輕輕笑著,聲音玩味,“好啊”。

言畢,她揮揮衣袖,紅袖飛舞,下一刻,那些紋絲不動的白衣女子便化作一團白霧,白霧散去後,隻有絲絲縷縷的白色軟毛從空中飄**而下,悠悠然落在地麵上,找不到了。

江敘訝異道,“她們都是……狐毛變得?”。

青漪收回手,另一隻手伸過來,動作緩慢地整理剛剛被揮亂的衣袖,琥珀色瞳孔泛著微光,“不錯,”,整理袖口的手一頓,她抬頭,似是故意地驚訝道,“你以為是什麽呀?”。

“……沒什麽”,江敘莫名覺得這個狐狸有些欠揍。

不過既然除了山崤之外再無他人,那便是最好,想到此處,他上前一步,想了想,又道,“你用的藥,也解掉”。

山崤的手再次變作獸形,淡漠的眼染上怒氣,連額角的黑色痕跡也猙獰起來,江敘不去看他鋒利的爪子,喉結上下滑動,看向青漪,“你會同意的吧”。

青漪這次沒說什麽,她探究地多看江敘幾眼,隨即笑笑,擺擺手,身後本來還對他怒目而視的山崤,便上前一步。

江敘身體一僵,卻見對方徑直繞過他,站在池邊,身上掏出一個小瓶,拔開塞子,將白色粉末倒入池水,然後轉身離開,重新站在青漪身旁。

青漪身後的狐尾再次出現,**著往江敘這邊晃**,不待他動作,便再次纏上腰際,“好了”,她輕飄飄地開口,“你說的我照做,現在跟我走吧”。

狐尾輕輕拽著他在半空,竟然毫無壓力,江敘心中快速盤算著要如何脫逃,卻聽見利劍出鞘的聲響,一道淩厲劍氣從門外劈進,沒有半分偏離,徑直向著青漪的那條長長狐尾上斬來。

青漪臉色一遍,剛要撤開狐尾,帶著霜寒靈氣的劍氣便猛地落在尾巴上,頃刻間斬斷白尾,鮮血霎時炸裂出來。

“啊——”,青漪痛叫出聲,斷尾迅速收回,纏在江敘腰際剩下的一半沒了生氣,軟軟鬆開掉在地上,山崤眼神凶狠地擋在了青漪麵前。

江敘猛地被放下來,剛剛站穩身體,就看見門外劍光一閃,一身白衣的徐溫站在門口,束起的黑發微微揚起,臉上神色同手中長劍一般冷寒。

師尊?他怎麽會突然出現?

“江敘!”,與此同時,一個聲音自窗外傳來,他回過頭去看,看見符碧菡趴在窗邊,擔憂地看著他,“你沒事吧?”。

小師妹?不待他開口,時景玉的臉從符碧菡身後露出,他臉上妝容已經不在,身上淺藍衣裳倒是還在,配上俊朗的臉有幾分別扭。

看見江敘,他眼中憂慮消散些許,鬆口氣地喚他一聲,“師弟”。

江敘見有幫手,心中緊張少了不少,再轉過頭時,卻見徐溫就站在門口,青漪咬著嘴唇忍痛,一隻手死死按著山崤的肩膀,“別輕舉妄動”。

她的眼中此刻全是恨意,斷尾處還在流血,“你是什麽人?”,這人身上氣息不同尋常,竟然輕易就能斬斷她一條尾巴。

徐溫輕輕看過去一眼,竟然抬腳走近青漪,看也不看快要衝出去的山崤。

青漪警惕地後退半步,蜷縮起尾巴,背在身後的手團起一團青色火焰,可徐溫一經過,那火焰就被寒氣撲滅,唯餘一點火星淒慘。

他腳步一頓,轉頭看著青漪,眼神淡淡,就這麽與青漪對視著。

江敘在後方看不清,隻能瞧見徐溫微微扭頭,而後便繞過青漪身旁,朝他走來。

身側人走過,青漪的神色卻僵住了,她轉身看著江敘,魅人的眼勾起,突然再度笑起來,“你的傷口看起來很嚴重哦”。

言畢,便帶著山崤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