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重返淩雲山

秋色漸漸深了,有些要入冬的勢頭,院落外的小溪夜間浮上一層薄冰,到了第二日中午就給陽光照的融化了,依舊嘩啦啦流淌,浮冰都化作閃光的碎金融於水中。

還沒入冬,魚兒還能釣釣,江敘閑來無事,就坐在小溪岸邊,手裏的吊杆在水裏能放一上午,他人也能在岸邊坐一上午。

小院子與世隔絕,平常便隻有他們二人,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過著過著,江敘常覺得自己不知魏晉。

彼溫翮雪正在院中練劍,劍風淩厲,橫掃起地上落葉,江敘托著腮坐在石凳上看,心中嘖嘖稱歎,覺得這場景實在養眼。

他的靈根最近剛回來,還不能動,隻能先坐調息,練練修靈之法,此刻就隻能幹看著。

江敘閑坐著的時候,總愛吃上些零嘴,溫翮雪平日裏也會做些梅幹兒和其他果脯,可今日實在不巧,儲備糧完了。

手在桌上放著的小碗裏摸了又摸,沒摸到一塊兒果幹,他一下子就回過神了,這幾日閑待著也是無聊,正好今日可以出去轉一轉!

想到這裏,他倏地站起來,目光盯著溫翮雪的動作,這幾日他一直看著,時候久了,也能摸個一二,知道溫翮雪的劍什麽時候停下。

一見溫翮雪要收劍,他兩三步跑過去,開口道,“師尊,咱們出去逛逛吧?”。

溫翮雪一向是不拒絕他的,怕劍氣傷到他,稍稍轉身利落地收劍入鞘,才笑起來,“阿敘可是無聊了?”。

江敘點點頭,又搖搖頭,摸著下巴道,“這日子清閑,可以做些以前做不了的小事,倒也談不上無聊,就是待的久了悶的慌”,他笑眯眯地看著溫翮雪,繼續道,“剛好家裏東西沒了需要添補,也可以做個由頭”。

溫翮雪沒什麽異議,阿敘本不是個能閑的住的人,這幾日他看的明白,知道雖然這人看起來沒什麽異樣,實則肯定想出去玩玩兒。

他點點頭,看一眼江敘身上有些單薄的衣裳,眉頭皺了皺,“去是可以,但阿敘可不能這麽穿”。

江敘便歡快地跑進屋裏,裹了個嚴嚴實實,噠噠噠跑出來站在人眼前,手裏還不忘給溫翮雪也帶一件外披,眼睛亮晶晶,“師尊,快些”。

溫翮雪見他這般迫不及待,隻得含笑接過他手裏的披風,“知道了”。

離他們這小院兒最近的地方,是個小鎮,蠻熱鬧,快到中午的時候,是這裏最熱鬧的時候,各樣的集市都開了,小物件和零嘴應有盡有。

多虧他們兩個人之中還有一個人靈力深厚,用不了幹走路,飛著來的。

江敘一落地就迫不及待要進鎮子,溫翮雪無奈搖頭,卻還是緊隨其後。

他們來得時間剛好,各家店鋪大多開了,雖然嘴上說來是為了買些吃的,實際上真來了,就想要什麽都看看,什麽都買一些。

溫翮雪在他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江敘若是跑的快了,他腳下步子便也快上些,總是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見他有看中的,毫不猶豫便買了,這市集還沒逛完,來時空空的兩隻手卻都滿了。

師尊這是打算將他看過一眼的東西都買了?江敘一轉頭就看見溫翮雪的手上滿滿當當,後者還未反應過來,視線投向一旁一串小鈴鐺上——這是剛剛江敘說過可愛小巧的。

“請問這個怎麽賣?”,溫翮雪話一出口便被人捂住嘴巴帶著離開了攤子,身後老板眼看著客人要跑,吆喝了兩聲要他們再看看,江敘隻好賠著笑,腳下卻沒停,直到遠離了那個小攤。

他把手放下來,鬆了口氣,溫翮雪被莫名其妙帶著跑到了這裏,有些困惑,“阿敘,怎麽了?”。

難不成是又不喜歡那個鈴鐺了?

江敘看他垂下眉眼,就知道這人在想些什麽,心道再不及時開口想必師尊的思緒就要飛個十萬八千裏了,他將溫翮雪手裏的東西取下來一些自己揣著,見他手上東西沒這麽多了,道,“師尊你買這麽多做什麽?”。

且先不說銀錢的問題,用不用得著就得先好好思忖一番。

溫翮雪看看他,一雙冷清的眼眨了眨,長睫飛動,“可這些東西都是阿敘看過兩次以上的,我以為阿敘喜歡”。他垂下頭看看看手裏的小玩意兒,再抬頭時,臉上神色困惑不已,“不喜歡?”。

難道是他會錯意了?

“……”,江敘被他這幅模樣萌了一臉,捂著心口將要說出的那句‘也不是很喜歡’塞回去,輕咳一聲,紅著臉道,“…倒也不是不喜歡”,他瞥一眼溫翮雪因為這句話融化開的眉眼,不禁笑起來,“師尊你不覺得太浪費了?若是這街上每樣東西我都要多看上幾眼,豈不是都要買回去?”。

他看看四周,發現他們正好站在一家餛飩館前,不遠處坐著位吃餛飩的年輕公子,便開口道,“打個比方”,江敘視線投向那人,道,“那我現在看了那個公子,難不成師尊也要買回去?”。

溫翮雪順著看過去,臉色一變,抓住他的手,緊緊扣住,“不許看他”,說完便拉著人要走,身上冷氣都快要化為實質。

“……”,江敘沒料到這人會因為隨便一個人吃醋,隻好拽住他的手,鼻尖嗅到餛飩香氣,靈機一動捂著肚子道,“師尊,我餓了!”。

要走的人果然停下來,握著他的手也鬆了一點力道,轉過來的時候眉眼雖還是冷的,嘴上卻道,“想吃這個?”。

江敘忙點頭道,“超級想吃”,他回頭找了找,恰好還有一個空位,便拉著溫翮雪坐過去,笑眯眯衝著老板喊道,“老板,兩碗餛飩!”。

“好嘞,客官稍等!”。

小桌上備著筷子和小料,江敘剛剛其實不是很想吃東西,可真坐下來了,周圍都是誘人香氣,也就真的饞起來了,可餛飩還沒好,他隻好暫時將注意力轉過來,一抬頭卻見麵前人的目光不知道看向哪裏,一張好看的臉,此刻愣是叫他看出來一些凶狠來。

他沒出聲,順著溫翮雪的目光看過去,看到還在埋頭吃東西的小哥。

這不是剛剛自己隨意指的一個嗎?

原來如此,江敘哭笑不得,挪挪身體擋住他視線,笑道,“師尊你看什麽呢?當著我的麵看別人我可是要生氣的”。

溫翮雪眉頭皺起來了,“……胡說”。

江敘繼續逗他,“反正我是看到了,師尊說我胡說,我哪裏胡說?”。

說話間,身後傳來一陣長凳在地上摩擦的響動,是剛剛那位小哥吃完了,付了賬走人。

臨走時看一眼坐在一桌的兩個年輕男子,心道看著氣質不凡,長得也如仙人一般,就是眼睛似乎有毛病。

坐他對麵那個,怎麽老盯著自己看?

兩碗熱氣蒸騰的餛飩端上來時,溫翮雪才再次開了口,“……明明是阿敘先看了他”。

“噗”,江敘終於等到他說了這話,笑眯眯道,“那我以後就隻看師尊你了”。

他取了筷子給溫翮雪,看著眼前冒著熱氣的餛飩,剛要下筷,身後突然有人叫他。

“師兄?”。

餛飩最後變成三個人吃的了,溫翮雪臉色有些冷,江敘倒是蠻開心,他一向愛熱鬧,隻是這裏離淩雲山還有一段距離,為何晏歡師妹會在這裏?

“師妹,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三人幹脆坐著談起來。

晏歡看看一旁的溫翮雪,才開口道,“是師兄讓我來找你們”,邊說著,她掏出一封信來,看看坐在同一邊的人,有些猶豫不決。

江敘直接拿過來了,笑道,“是師兄的信?好久不見,讓我看看都寫了些什麽”。

時景玉洋洋灑灑寫了許多字,信封外麵看著厚實,裏麵的數量也不少,足足有三四頁,江敘一點點看過去,注意力被‘繼任大典’四個字吸引住,再往下看,看到掌門二字時,沒忍住瞪大了眼,張口訝異道,“新任掌門?大師兄要做掌門了?”。

晏歡似乎是對他的反應感到奇怪,忍不住看了溫翮雪一眼,複而很快移開目光,點了點頭,“是,大師兄特意派我來請師尊,師兄二人上山”。

江敘眼睛倏地亮起來,笑道,“大師兄這般年輕就要做掌門了,真是厲害”,他扭頭看了溫翮雪一眼,道,“師尊,我們不如趁著現在就跟師妹回去吧,好久沒回去,都有些想念了”。

溫翮雪微笑著點頭。

晏歡臉上也露出一點微弱的笑意,道,“大師兄也常說想念師尊與師兄”。

“真的?”,江敘笑眯眯地轉過頭來,他將信紙折疊起來,好生裝回去,站起身來,叉腰道,“我看我們不妨現在就出發,到時候給師兄一個驚喜”。

淩雲山山門的守門弟子多了幾位,晏歡走在前麵打開了結界,江敘便帶著溫翮雪興衝衝地跟上去。

許久未來,再來就總覺得新奇,江敘走在前頭,四處都要多看兩眼,跟在身後的溫翮雪隻好也跟著加快腳步,

因著今天的大典,琉蘭台裝點的比往常更要輝煌些,江敘遠遠便聞到一股淡淡花香,走近了才發現,琉蘭台兩側的荷花全都換成了睡蓮。

這兩樣花都很好看,江敘剛想要彎腰去看看,時景玉的聲音突然自身後傳來。

“師弟”,他看向緊隨其後而來的溫翮雪和晏歡,微微點頭,“師尊,師妹”。

江敘高興道,“師兄!”,他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滿意地點點頭。

時景玉身量很高,平日裏總穿著和同門弟子一樣的簡單白衣,今日不同,是一身顏色較重的衣裳,靛青色打底,胸前衣襟花紋繁複,寬大衣袖上細細用金線繡了雲紋,腰間佩一條半手寬的黑色腰帶,中央嵌著一枚小小橢圓白玉,很是氣派。

“你怎麽看見我們也不驚訝?”,江敘笑嘻嘻地去搭時景玉的肩膀,他和溫翮雪二人今日碰到師妹實屬巧合,怎麽大師兄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

時景玉看到他笑,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說,“師弟與師尊隻是比我猜想的來得早了些,驚訝什麽?”。

也對,江敘點點頭,師兄本來就是要叫晏歡師妹去叫他們二人的,反正總歸是要來的,早來晚來也並無特別大的差別。

“不過師兄你今日這一身真好看”,他很快就扯開話題,許久未見師兄,總覺得要有好多事情要說。

時景玉臉頰微紅,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我往日不這麽穿的,今日特殊”。

大師兄就算是即將要上任做掌門的人,倒還是和往常一樣容易害羞,聽不懂別人一句誇讚,明明他說的都是事實。

江敘輕咳一聲,臉上笑意愈深刻,卻也不打算再繼續逗師兄,想必今日他還有很多事要準備。

像是想到什麽,他突然壓低了些聲音,道,“師兄,師妹現在如何了?”。

自從那日符玉川死後符碧菡當場暈了,江敘還未曾得知過她的消息,今日既然來了,該是要去看看的。

時景玉微微一頓,歎口氣,輕聲道,“師妹自那日以後便一直待在房中,終日不出,誰也不見”,他抬頭看著江敘,眉眼帶著憂慮,“或許師弟來了,能勸勸她”。

還能怎麽勸?江敘歎口氣,平日裏小師妹一副驕縱跋扈的模樣,可褪去這層,內裏不過還是個小姑娘,經了這事,心裏定是不好受的。

心中這麽想,他還是點點頭,“師兄你去忙吧,我去看看她”,他轉身看了溫翮雪一眼,見對方點頭後便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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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是誰一個番外還要分這次和下次兩次才能寫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