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暗流（2）
蘭滄海的案子是在王清華離開開源路的五天後，羅榮天把案子交給檢察院進行審理的。在跟省委協商後，成立了一個專案組，由關鳳鳴擔任專案組組長，王清華和韓淑靜擔任副組長。誰都知道王清華跟蘭滄海的那層關係。這樣的安排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但既然是中紀委和省委的共同安排，下麵人即便有什麽想法，也沒有人願意明目張膽地提出來，隻是背後議論議論也就過去了。更何況省委還有一個副書記田明軒在那裏硬扛著。
調查取證的事情，王清華沒有參與，讓龍天劍和陳風全權負責。龍天劍也知道蘭滄海和王清華的關係，正式逮捕蘭滄海之前去了一趟王清華的辦公室，問王清華有沒有什麽需要交代的。
王清華沉默了一會對龍天劍道：“我這兒沒什麽事兒，你還是去見一見關主任，看他有沒有什麽交代的。”王清華不是沒有什麽交代的，是有些話不想從自己嘴裏說出來。他想關鳳鳴心中應該有數。蘭滄海的問題至多也就是受賄，而且數額並不是很大，還有被逼迫的嫌疑。中紀委和省委既然能把蘭滄海的問題交給自己和關鳳鳴處理，關鳳鳴就不會不明白省委和中紀委的意思。王清華相信，關鳳鳴也不希望蘭滄海的問題無限的擴大。
不過龍天劍離開後，王清華還是有些不大放心，害怕關鳳鳴那火爆脾氣把事情高紮了，就給關鳳鳴去了一個電話。
“喂，關主任嗎？”王清華直接把電話打在了關鳳鳴的手機上，“我是清華啊。”王清華說完停頓了一下，想聽聽關鳳鳴的反應。
“是清華啊。”關鳳鳴的口氣好像顯得非常輕鬆，“什麽事兒？說吧。”
“也沒什麽事。”關鳳鳴應該知道自己打電話的目的，但是有些話還是不能直接說出來，就卡在那裏沒有繼續。
“哈哈哈，”想不到關鳳鳴卻回以爽朗的笑聲，接著道：“王市長，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吞吞吐吐了，有什麽就盡管說出來嗎。是不是為了蘭滄海的事兒？你放心好了，我明白省委安排我這個組長，也是給你這個副組長擋駕的。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中紀委和省委讓你處理蘭滄海的事情，不能不說是對你的一次考驗啊。這一點你還是小心為妙。”
關鳳鳴一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羅榮天把蘭滄海的問題交給自己處理，目的到底在哪裏呢？難道僅僅就是為了讓自己照顧一下蘭滄海嗎。關鳳鳴的話馬上讓王清華意識到，羅榮天的用意絕不會是如此簡單。或許這個決定壓根就不羅榮天的意思，而是爺爺龍騰躍的意思。
如果真是爺爺龍騰躍的意思的話，讓自己審理蘭滄海的案子，就極有可能有這麽兩重意思：首先是對自己的一次考驗，其次才是擔心在這種情況下，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用蘭滄海的事情做文章，借機再在X市掀起一場風波。
想到這裏王清華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剛才想給關鳳鳴說的話，也咽了回去，話鋒一轉道：“關主任誤會了。蘭滄海的問題已經是鐵板釘釘子的事情。而且我聽羅委員說，在他們對蘭滄海進行訊問的時候，蘭滄海也非常配合，把自己的該交代的問題基本都交代清楚了。”
關鳳鳴道：“王市長，蘭滄海的問題雖然沒有什麽複雜的，但也絕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蘭滄海交代的可能隻是近期發生的事情。而我們要調查的就不僅僅是這些了。你也知道蘭滄海的背後還有一個吳菊仙的藍菊集團。這裏麵有沒有文章，才是我們這次調查的重中之重。”
王清華想了想問道：“關主任，你的話我有些不明白了，調查藍菊集團到底是你個人的意思，還是組織上的意思？”
如果調查藍菊集團就指不定會調查出什麽事兒來了。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這麽多年蘭滄海不可能不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利為自己老婆藍菊集團謀取利益。單說重型機械廠地皮的問題，藍菊集團就脫不了幹係。
“王市長，你就不要在我跟前裝糊塗了。如果不調查藍菊集團的問題，你覺得中紀委和省委至於成立這個專案組嗎？”關鳳鳴提醒了王清華一句。
自從上次趙金明跟自己說了那一番話之後，一個問題一直在王清華的腦海中縈繞：在蘭滄海的背後到底隱藏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因為吳菊仙讓蘭滄海走上這條不歸路的，還是蘭滄海自己才是藍菊集團背後的真正老板？
可以說是關鳳鳴提醒了王清華，讓王清華下定了決心，暫時拋開跟蘭英的個人感情，對蘭滄海背後的問題進行一次徹底的調查。蘭滄海的問題並不是因為自己和蘭英的關係而存在，而是在自己和蘭英認識之前，這種問題已經存在了，而且存在了很久、很久。如果蘭英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那自己也沒有辦法了。
然而一旦行為中產生決心這個名詞，就注定了行為的困難，當王清華真正麵對蘭滄海，麵對蘭英的時候，他還是無法徹底拋棄內心對蘭英的那段感情，也許正因為如此，才讓兩個人以後又能重新走在一起。
逮捕蘭滄海的當天，王清華就去了檢察院，後來市政府辦公室的人告訴王清華，蘭英曾經找過自己，王清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給蘭英打電話。或許是王清華的一種信任和徹底的依靠，蘭英竟也沒有打過來電話。
審查前的預備會，在一片死氣沉沉的沉默中開始了。中紀委和省委沒有一個人參加，關鳳鳴主持會議，王清華、韓淑靜以及檢察院的各處室處長參加了這次會議。
關鳳鳴看了一下王清華，王清華的臉色與以往有些不同。透過古銅色的皮膚，臉上寫著難以釋懷的情緒，見關鳳鳴看自己，王清華隻是微微笑了一下。
“那咱們就開始不吧。”關鳳鳴開口道，“首先我把中紀委和省委的相關精神給大家做一個簡單的通報。”關鳳鳴說著拿出一份省委下發的機要文件，放在自己麵前，但是並沒有照本宣科。這份機要關鳳鳴已經看了很多遍了，幾乎可以背下來了。
“根據中紀委和省委的相關精神，作為這次X市腐敗案的一個重頭戲，中紀委和省委明確要求必須做到以下三點：第一，對蘭滄海的審查筆錄及口供必須進行嚴格保密，任何人不得向外界泄露；第二，對蘭滄海的審查，不延伸、不擴散，對調查中涉及到的人，原則上暫時不予逮捕，不予審查；第三，蘭滄海作為X市曾經的市委書記，為我們X市的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曾經也是做過貢獻的，所以審查中嚴禁任何人對蘭滄海采取任何打罵、用刑的措施。以上幾點，我想大家都能掂量出來輕重，我就不再多強調了。我隻強調一點，如果誰違反了上述三條紀律，到時候不要怪我關鳳鳴翻臉無情……”
關鳳鳴這三條紀律說的意味深長，每一條都有很強的針對性，把本來就死氣沉沉的會場弄的更加沉寂了。
“王市長、韓檢，你們還有什麽什麽需要補充的嗎？”關鳳鳴說完，想把話題交給王清華和韓淑靜。
韓淑靜看了一下王清華，王清華笑了笑道：“還是韓檢你先說吧。我跟蘭滄海的關係大家恐怕都清楚，按照我們的原則，本來是該回避的，雖然中紀委和省委既然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我還是覺得，這次調查應該以你和關主任為主。我就不多說了。如果非要我說的話，我在這裏給大家做個保證吧。”
王清華說完看了一下會場的其他人，大家的臉上幾乎寫著愕然。對蘭滄海的問題，大家的想法跟王清華起初的想法是一樣的，認為中紀委和省委之所以讓王清華參與對蘭滄海的調查和審理，就是為了放蘭滄海一馬。然而今天王清華的表情卻讓大家有幾分猜不透了。
王清華繼續道：“剛才關主任已經強調過了，我就不再重複了。我在這裏隻向保證一點，在對蘭滄海問題的審查中，我保證做到不夾雜任何的私人感情，秉著一顆公正無私的心，跟大家一起完成這個工作任務，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蘭滄海的問題調查清楚，給中紀委和省委一個交一份滿意的答卷。”
王清華的話剛落地，會場裏意外地響起了一陣劈裏啪啦的掌聲，接著掌聲越來越激烈，連關鳳鳴也跟著拍起了手，幾乎持續了一兩分鍾。雖然大家的掌聲是真誠的，是善意的，但王清華總感覺，這掌聲中埋藏的是一種七轉八玩的諷刺。
掌聲落地後，作為這次案件的具體負責人，韓淑靜從法律的角度，把蘭滄海案做了一個粗略的闡釋和分析。當然韓淑靜也無法繞過藍菊集團這個擺在蘭滄海背後的經濟實體。而且把重點放在了藍菊集團的問題上。這根起初立案時的情況已經大相徑庭，已經把蘭滄海受賄一百萬的事情放在了其次的位置。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羅榮天有意交代過的。但是很明顯一旦把蘭滄海受賄的事情放在其次的位置，在蘭滄海案中涉及到重型機械廠地皮的事情就幾乎沒有了。如果這是羅榮天親自交代過的話，也就意味著羅榮天並不希望對蘭滄海案子調查中，涉及到重型機械廠地皮的問題。這充分證明，重型機械廠地皮的問題要遠比蘭滄海案重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