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風起(12)

長久的沉默之後,還是王清華首先打破了沉默道:“剛才你不是要告訴我你前妻的事情。到底怎麽回事呢?”

唐範海也好想一下子如夢初醒,歎了一口氣道:“我的前妻,也就是唐糖的母親,是一個非常難得的好女人,人也長的很漂亮。當年我帶著他,走南闖北做生意,可總是時運不濟,賠賠賺賺,一年到頭也賺不了多少錢。他就安慰我說,賺一點是一點,能養家糊口就足夠了。可是我不服,為什麽別人都能賺的盤滿缽溢,我卻要向乞丐一樣討食。我唐範海不笨啊,怎麽就不如別人呢。”

“後來在生意場上混的時間長了,才發現,那些賺大錢的大多數都夠官場上有來往。用我們的行話說,就是賺政策錢。可是我一個農民出身,哪兒找什麽官場上的人呢。我就四處托關係,走門路,希望能結交一些官場上的朋友。後來就遇上了裘學敏。”

“在飯桌上,裘學敏表現的很文雅,還給我做了不少的承諾,說以後在X市隻要我正正當當做生意,他盡量幫忙。當時我是不清楚裘學敏這些話的輕重。現在想起,裘學敏給我說這些話,對你們官場上的人來說,已經算是一個不小的承諾了。隻是不能把話說的太死了,要給自己留有後路。”

“有裘學敏的庇護,我的生意就越做越順利,越做越大。我心裏高興,從來沒有過的高興,我也成了大老板了。我也開上高級轎車了,百八十萬對我而言已經成了小數目。可就在這時,裘學敏讓他的秘書向我提出,要入股。這時我對官場上的套套已經基本摸清楚了。明白裘學敏這是在伸手要錢。無所謂,要就要吧。人家幫了咱,咱不能知恩不報,那還算是人嗎。我當時就表態,給了裘學敏百分之十的幹股。可是裘學敏的秘書卻拿出一張三個億的支票,放在我麵前,說裘學敏要用這個錢入股,並不要我的錢。我當時就蒙了。我想這裘學敏是不是瘋了。用自己的錢來入股,他是要做生意啊?可是我也不好回絕。就說,劉秘書太客氣了,這麽多錢能把我們公司收購了。我公司當時的市值大概就是不到一個億。”

“裘學秘書敏卻說,裘學敏並沒有收購我們公司的意思,隻要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很明顯裘學敏這是要控股,要做大老板。我想,公司能到今天這一步也是人家扶持的結果,人家想要控股就讓家控股算了,回去召開了一次股東大會,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修改了一下公司章程,就算是讓裘學敏控股了。當然按照裘學敏的意思,控股人的名字並不是裘學敏,而是裘學敏的女兒裘婉兒。”

“至此,你應該清楚了,唐氏集團其實並不是我唐範海的公司,而是人家裘學敏家的後院。後來我才知道,裘學敏這是在洗錢。把自己從官場上貪汙的贓款,放到我們公司變成光明正大的白錢。”

“這都是無所謂的事情,能跟裘學敏一塊做生意,以後肯定是日進鬥金,不愁發財了。然而還是出現了變故。其實從第一次跟裘學敏在一塊吃飯,我就發現裘學敏的眼睛一直在我前妻的臉上瞟來瞟去。我當時心裏覺得別別扭扭,也沒有在意,自己老婆長得漂亮又不是一個人瞟了。何況人家是副市長,瞟一眼又怎麽了。”

“可是那天晚上,我們一塊在八仙樓喝完酒,都喝的有些高了。就在客房中休息。裘學敏的秘書就跑過來告訴我,裘學敏希望能沾沾我的福氣。我當時不明白劉秘書的意思,含糊說,我能有什麽福氣呢,應該說是我沾了裘市長的福氣才對。”

“劉秘書就用眼睛瞟了一眼坐在我旁邊的前妻。當時我前妻正在給我剝橘子,說橘子能解救。我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謔一聲從椅子裏站起來,把劉秘書拉到外麵在劉秘書的臉上狠狠地揍了兩拳。劉秘書摸了一把嘴角的被我揍出來的血絲,冷笑了兩聲說,唐範海,你揍我沒關係。你知道你揍我就等於揍裘市長的臉。你想想你現在的富貴都是誰給你的。劉秘書說完就走了。我當時一下就陷入了恐慌之中。我知道,現在在公司占的股份也就是百分之三十不到,如果裘學敏要把我一腳踢開,重新找個人頂我的位置,可以說是易如反掌。我害怕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回到房中,妻子見我心事重重的樣子,問我怎麽了。我也不說。後來問的緊了,我就把剛才的事情給她說了。我們兩個都沉默了。這是一場生與死的抉擇,要麽從X市滾蛋走人,要麽依從裘學敏的要求。再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了。”

“半夜的時候,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迷迷糊糊睡著了。見妻子起身出去了。我知道她幹什麽去了。她肯定是找裘學敏去了。我當時心裏非常的恨,我想不到她會是這樣的女人。可是我還是沒有阻止他,由她去了。淩晨三四點的樣子,她又回來了,進來後爬在我身上,在我臉上親吻,我沒有理她。在我心裏她已經變成了一個不幹淨的女人。”

“想不到……”唐範海說著又開始掩麵而泣,哽咽的聲音幾乎馬上就要閉過氣一樣,“想不到第二天早上,她竟然跳樓自殺了。”

中午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灑滿了窗台。窗台上養著幾盆花兒,有月季、玫瑰、**,還有一盆仙人球。月季、玫瑰、**在陽光的照耀下,都有些蔫蔫的,花兒雖然開了幾朵,葉子卻已經開始泛黃,隻有那盤仙人球,固執地立在花盆裏,將滿身地刺伸展開,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似乎對陽光的照射視而不見,該怎麽樣依然怎麽樣。

屋裏隻有唐範海掩麵而泣的哽咽之聲。王清華感覺自己好像被扔進了熱水缸中,又被提出來在渾身的騷熱還沒有褪去的時候,又被扔進了冷水缸中,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不住地顫抖。

過了一會,王清華在唐範海的肩膀上拍了拍,沒有說一句話。也許此時此刻,隻有沉默才能洗幹淨一個人心靈中的痛苦。

羅榮天有些不放心,又跑了上來,後麵跟著田福寬和程豔嬌。

“怎麽樣了?”羅榮天站在門口沒有進來,直接問道。

“沒什麽。”王清華不知道該給羅榮天說什麽,就籠統地應了一聲,又在唐範海的肩膀上拍了拍,站起來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向你保障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謝謝你了,王市長!”唐範海看了一下門口站的羅榮天,對王清華說道。

“唐範海交代什麽了嗎?”剛出門羅榮天就有些迫不及待問王清華,“他有沒有交代跟裘學敏的關係。”

王清華還沒有從剛才的情緒中緩過神來,無心和羅榮天說話,但也不能不說話,那樣就太不禮貌了。羅榮天和自己有著雙重的身份,上下級關係,親戚關係,還是自己的長輩,就很不自然地嘴咧,擠出一個笑容道:“說了一些,我慢慢給你說吧。”

程豔嬌也急忙湊過來道:“唐範海說什麽了,你就趕緊說吧,幹嘛磨磨蹭蹭的,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王清華也不理程豔嬌,自顧自地往樓下走。

貪汙腐敗就算了,竟然喪盡天良,BI良為娼,把人活活BI死,這還有天理嗎。這是什麽世道。裘學敏啊,裘學敏,就憑唐範海前妻這一件事,把你拉出去槍斃一萬次都不多。王清華在心中不斷的詛咒。但是他也清楚,這種詛咒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唐範海交代的事情,即便都是實情,但沒有任何的證據,想要憑這一點把裘學敏搬到還不可能。自己見到裘學敏還必須一口一個裘書記的叫,表現的跟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當王清華把唐範海說的事情,告訴羅榮天之後,羅榮天幾乎跟王清華的想法沒有什麽區別,想了想道:“光有唐範海的口供並不足以置裘學敏於死地。因為唐範海交代的問題中主要還是說,裘學敏如何褻瀆了他的前妻的事情。而現在唐範海的前妻已經亡故多年,根本無從查證。更談不上做法醫鑒定了。我建議,我們先從裘學敏那三億元的來源上查起,再摸清楚裘學敏從唐氏集團這些年得到的分紅的去向。據我們了解,唐氏集團每年都有近億元的利潤。裘學敏如果有三個億股份,每年肯定會分到不少紅利。這部分紅利,他不可能全部消費掉。肯定是投資了別的生意,或者是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我們就從這兩個方麵入手,對裘學敏展開調查。”

“我同意羅委員的提議,我再補充兩點建議,第一,建議中紀委首先在調查組內部做一次紀律作風整頓,統一一下思想;第二,建議先摸清裘學敏身邊的人,從裘學敏身邊的人入手,開始對裘學敏調查,以免打草驚蛇。”王清華補充道。

羅榮天聽完,頓了頓,一臉疑惑地看著王清華道:“清華,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