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轉官場
王清華就是想不明白,廖天明一個市委書記哪兒有那麽多的時間,整天跟那些文字較勁。按說邵紅雲的稿子已經寫的相當不錯了,可是到了廖天明那裏還是逃脫不掉被槍斃的命運。自從王清華來到Y市以來,還沒有見過邵紅雲眉宇間的疙瘩舒展開過。這是兩個“秀才”一場拉鋸戰,可惜的是在官場杠杆作用下,正常較量是不會有任何的懸念,隻能有以一方的受盡折磨而告終。
跟邵紅雲說了兩句話,王清華以為邵紅雲會跟自己進辦公室,跟自己吐吐苦水,走到門口,邵紅雲還是停住了,站在那裏道:“王書記,我就不進去了,你忙吧。”王清華隻好道:“好、好、好,你多辛苦辛苦。當然,也是向廖書記學習的一個機會。”邵紅雲又是一個苦笑,道:“對對對,學習,向廖書記學習,應該向廖書記學習。”
王清華忽然想起鈔雲已經到市委辦上班了,不知道工作怎麽樣。邵紅雲可是鈔雲的頂頭上司,雖然有自己在這裏,邵紅雲肯定不會為難鈔雲,但連個招呼也不打,總有些說不去,就問了一句:“邵主任,鈔爽那孩子怎麽樣呢?”
邵紅雲的臉上馬上活泛了一些道:“好,好,好,這孩子是把好手,材料寫的相當不錯,還寫的一手好字,現在能寫出這麽漂亮的一手好字的年輕人可不多見了。”聽邵紅雲誇獎鈔雲,王清華的臉上也覺得有光彩,畢竟是自己介紹來的人,可是也不便告訴鈔雲是馬長河的表弟這件事,就笑道:“邵主任以後還要對他進行嚴格要求,該說就說,該罵就罵,不要太慣著他了,容易讓年輕人驕傲哩。”
兩個人又圍繞鈔雲說了幾句閑話,邵紅雲就告辭而去。
王清華剛來的時候,還感覺邵紅雲整天一副精神煥發的樣子,雖然文章也經常被廖天明槍斃,卻沒有這麽禿廢。現在看著邵紅雲的背影,似乎這位隻有四十來歲,事業正當年的市委辦公室主任一下子蒼老了十來歲,脊背都有些駝了,走起來路來,兩邊的肩膀也失去了平衡,應該是整天伏案辛苦留下的印記。
回到辦公室,王清華坐在沙發裏又把剛才廖天明給自己說的話回憶了一遍,特別是廖天明說到四通財務總監尉夢生在監獄中自殺的時候,王清華感覺廖天明的神情似乎非常的輕鬆,輕鬆的幾乎有些飄飄然了。廖天明雖然掩飾的非常好,但就算是言語和身體都掩飾起來了,眼睛發出的光芒還是無法掩飾。廖天明已經將近六十歲了,眼睛中不會放出什麽流光溢彩,可是剛才王清華分明從廖天明的目光中撲捉到一些如孩子般的興奮和喜悅。
不用問,這裏麵肯定有事,說不定會跟萬重山有關,要不然廖天明不會那麽的高興。而且那種高興,明顯就是幸災樂禍。難道萬重山會因為四通公司的事情,徹底的垮台?這也是很難說的事情。
官場就是官場,不能用常規的邏輯去推理,更不能想當然,有時候往往看著一件事情已成定局,想著不遠的將來就要發生,可等來等去,事情終究沒有發生,而且如從來沒有醞釀過一樣,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這些事情都很讓人費腦筋的事情,不過一想起晚上就要赴鈔爽的家庭晚宴了,王清華又興奮了起來,想坐下來看看報紙,也看不進去,就隻翻著報紙用眼睛溜一邊標題和題目。當然還是先從Y市日報看起。Y市日報雖然枯燥、乏味,且質量低劣,卻是一個市委領導必看的喉舌報紙。
前段時間萬重山和莫傑領著沂南市市長程方往省城跑了幾趟,準備將沂南市西郊的土地開發成房地產,卻因為沈建業的四通公司的癱瘓,而沒有一個具有實力的公司能承擔如此大的項目,隻好到省城聯絡開發商。所以這段時間的報紙上,總有大篇幅關於沂南西郊規劃的內容。
按照市政府的意思,準備將沂南西郊作為沂南經濟新的增長點,開發成連片的居民區,占地麵積4000餘畝,總投資大概需要五十個億,建成之後,將成為整個沂南市最大的居民區。如此浩大的工程,Y市肯定沒有意見企業能夠承擔的起來。就算是沈建業的四通公司沒有癱瘓,如果沒有政府的幫扶也不可能一口吞下。
不過據王清華所知,沂南西郊的開發,並不像報紙上宣傳的那樣,前景一片大好。當初準備開發沂南西郊的時候,開了幾次市委常委會,當時王清華還沒有到Y市上任,並沒有參與,但是王清華聽下麵的人在菊園閑聊的時候說:西郊開發雖有利可圖,但是要搞好這個開發項目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一回事,居民拆遷就是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
西郊大多居住的是本地土生土長的老百姓,世代生活在那裏,如果讓他們搬遷幾乎比登天海南。即便是西郊的老百姓各個都有著偉大的思想境界,願意拆遷。可是那麽的居民拆遷移民的補償問題,又是一個大問題。補償的多了,這個工程幾乎就無利可圖了,補償的少了,老百姓肯定不會同意。
市委常委會上,廖天明和萬重山圍繞到底是開發還是不開發,各持己見,針鋒相對,開了好幾次會,都無法做出決定。最後萬重山在常委會上拍胸脯打包票說:“如果工程無法完成,我萬重山願意接受行政亂作為等一切處分。”廖天明這才覺得如果不答應萬重山已經不可能了,但是也沒有當麵答應萬重山,隻是沒有再反對,算是默許吧。
可是沂南西郊開發的事情,已經喊了一年多了,卻始終沒有眉目。不過萬重山從來沒有放棄過,過一段時間就帶著莫傑往省裏跑。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萬重山孜孜不倦的追求之下,沂南西郊項目開發總算寫下了八字的那一撇,省城有幾家公司,經過多次考察後,願意對西郊進行開發,條件是政府必須協助解決好拆遷問題。萬重山當時就拍著胸脯答應了。
今天報紙的頭版頭條就是一條關於沂南西郊新區開發的新聞,是萬重山帶著市政府一班人,去沂南西郊新區舉行開工剪裁的儀式,旁邊還配了兩幅圖,一幅是萬重山滿臉的春風得意的樣子,站在主席台上講話;另一幅是沂南西郊新區的開發示意圖。
隨便看了幾張報紙,就快到下班時間了。馮立傑進來問王清華是不是回菊園。王清華就從沙發裏站起來伸了伸腰道:“好吧,回菊園吧。”馮立傑正要轉身離開。王清華又叫住道:“你下去後給趙通說一下,你們中午不要回去了。今天中午就我們三個在菊園吃飯吧。”馮立傑唉了一聲,臉上一副幸福的表情。
下了樓,馮立傑表現的比平素更加殷勤了,快步走過來接了王清華手中的包兒,又給王清華開了車門。關了車門後,緊跑幾步,從車後繞到副駕的位置,上了車。趙通的臉上也盈溢著快樂的笑容。
來到Y市後,王清華幾乎沒有叫這兩個人專門吃過飯,特別是趙通,每天跟自己見麵的機會僅限於每天三次的接送,頂多晚上開常委會了,再加一次,時間也非常的倉促。而且在車裏麵,王清華一般是很少跟他們說話的,即便是說話,也是問馮立傑一些情況。至於趙通,就僅限於司機了。
在中國的官場,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無論是領導的秘書還是司機,隻要圍在領導身邊轉,似乎就跟領導二字沾上了邊。司機也不是司機了,變成了半領導的司機,別人見了領導是司機也不敢把他看成是單純的司機。秘書當然也不是完全的給領導出謀劃策、拎包拿東西的秘書,在一定程度上,秘書幾乎就能代替領導。原因當然也很簡單,無論是領導的司機,還是秘書,都跟領導接觸的機會多,可以算得上是領導的親信,當然向領導提點建議或者需求,領導一般情況下也會考慮的。這就是權力的擴展,或者說是延伸,甚或說是司機和秘書是領導權力的衍生品也未曾不可。
可能是因為心情好的原因,王清華讓廉根奇準備了特別的豐盛。廉根奇忙來忙去忙完了,站在旁邊,王清華也讓廉根奇坐下了。廉根奇正巴不得如此呢,坐下來卻不多動筷子,隻偶爾在菜盤子裏點撥一下,主要是看王清華麵前的水杯、紙巾以及吃飯需要的東西。一旦少了什麽,廉根奇馬上就會遞過去。
趙通顯得有些拘謹,夾一筷子菜,就放下筷子,等嘴裏的菜咀嚼完了,咽下去了,在夾第二筷子,顯得很有禮貌。相對而言,馮立傑經常跟王清華一塊吃飯,就放鬆的多了,不時還對飯菜做一番點評,這個好吃,那個有點鹹了。可能也有故意在趙通跟前顯擺的意思。
吃的差不多了,廉根奇問王清華是不是上些水果。王清華本來不想要了,回到房中吃也是一樣,馮立傑和趙通在場,也隻好讓廉根奇又上了一些水果。
趙通開車載著馮立傑回去的時候,臉上就有些意思了,總是看著王清華,也不知是在笑,還是有別的想法,總之表情非常的怪。
王清華也沒有跟他說什麽,直接往三零八走去。可是還沒有上幾級台階,王清華馬上就產生一種莫名的懊惱。去鈔爽家中幹什麽呢?跟鈔爽,還有那個袁一峰一塊吃飯嗎。自己這不是神經了。想起袁一峰,王清華就覺得喉嚨裏好像堵了一隻蒼蠅一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