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調查(7)

市委第二次以小王事故為議題的常委會擴大會議,在人大主任關鳳明和政協主席鶴天授的強烈建議下終於召開了。主持會議的依然是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譚明月。

“今天——”譚明月笑了笑道:“這個會開的有些無奈,也實在沒有必要。小王莊的事故已經基本進入了調查階段,一切都比較順利。我不知道關主任和鶴主席有什麽想法,非要召開這次會議。”

譚明月頓了頓,朝關鳳鳴看了一眼。關鳳鳴臉色沉著。譚明月又看了一眼鶴天授。鶴天授鼻子微微哼了一下,低頭翻看自己的筆記本。

“哈哈哈……既然是人大和政協聯合提出來的要求,市委就不能不考慮啊。人大和政協都是四大班子的領導成員嘛。蘭書記,你說呢?”

譚明月說著看了一眼蘭滄海。

蘭滄海好像被譚明月這突然一問,問的有些尷尬,就對對對是是是地答了兩句。

王光祿在一旁幫腔道:“譚副省長說的對,現在人大和政協跟過去可不一樣了,從幕後走到了前台,也是領導班子的成員啊。我們市委應該尊重他們的意見。”

王光祿順坡下驢,語氣中暗含著諷刺。意思是說,人大和政協剛剛從後台蹦出來就多管閑事,未免有擺不正自己位置之嫌。

關鳳鳴聽完,心裏雖然不悅,但為了大局,還是隱忍未發。

鶴天授雖然年齡大了,也是個暴脾氣,卻不能忍受,一拍桌子道:“咱們這是開會,不是……”

關鳳鳴急忙拉了一下鶴天授,點了點頭,示意鶴天授坐下,不要太衝動。

鶴天授看了一下關鳳鳴,氣哼哼地坐下了。

譚明月也覺得有些悻悻之意,也不好再說什麽了。再說估計連關鳳鳴都要拍桌子了。關鳳鳴可不是好惹的。說話從來不留情麵的。

“說正事吧。”關鳳鳴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

“今天的主要議題是小王莊的潰壩問題,就由檢察院和公安局為主吧。趙金明同誌,你先說說吧。”譚明月道。

韓舒靜心想,案子根本就還沒有開始調查,看趙金明怎麽說。

不想趙金明聽完譚明月的話後,立即開了。

“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小王莊水庫潰壩事件,極有可能就是一起壞人破壞事件。”趙金明說。

“你們有什麽證據嗎?”關鳳鳴在一旁問。

“我們當然掌握了一些證據。根據我們刑偵人員的調查取證,我們從水壩周圍發現了一些腳印。”趙金明道。

“水壩周圍有腳印難道就能說明是壞人破壞嗎?你這樣的證據未免太兒戲了吧。”關鳳鳴語氣很不好聽。

“關主任,你不要著急,聽我把話說完。根據我們行政人員的偵查,水壩現場的腳印都是一個人的腳印。而且根據腳印判斷,此人並未在現場停留多長時間。我們刑偵人員估計,犯罪嫌疑人,做完案之後,很快就撤離了現場。而且從腳印上不難判斷,犯罪嫌疑人撤離的方向是跟小王莊隻有一山之隔的大王莊。”

“隻有這些還不算。據我們在附近村莊的調查。小王莊和大王莊因為爭奪水庫歸屬權的問題,向來有仇。當年修水壩的時候,盡管基本是由小王莊出資修的。但大王莊也出了一部分資金。而且在後來的幾次修繕中,大王莊都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但是前年一次大幹旱,各地都非常缺水,小王莊以水壩所有權歸自己所有,不讓大王莊人吃水。兩村從此結仇。雖然時候經當地鎮政府調節,都重新共享山上的水庫。但兩村之間的仇恨卻越結越深。據我們的初步調查和問詢,兩村近兩年基本停止了通婚等民間來往。”

“以此推斷,大王莊人不排除有作案的動機。”

“那麽證據呢?”關鳳鳴問。

“證據雖然現在還不是很充足,但是我們的刑偵人員已經抓住了一些證據的關鍵點。大王莊劉三娃,在事發之後就在村裏消失了。而且大王莊村委主任,也在事發後去了廣州,至今未歸。以我們以往的經驗,這起案件很有可能就是劉三娃在村長的指示下,趁下雨水庫爆滿,挖開了水庫的堤壩,放水淹小王莊。”

“而且據大王莊的某些村民反應,劉三娃在事發當天晚上去過水壩。種種跡象表明,這個劉三娃和大王莊的村長很有可能就是這次事故的嫌疑犯。”

趙金明說完,合上筆記本,重新坐下來。

韓舒靜心裏更加狐疑了。小王莊事故的調查,公安局一直不配合,怎麽會馬上有這麽一大套的說辭呢?難道是他們早已經介入了調查,隻是不願意跟檢察院合作?

“韓舒靜同誌,你也說說你們的調查情況吧。”譚明月突然道。

韓舒靜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麽好,但也想不通這裏麵究竟是怎麽回事,隻好站起來哼哼唧唧了兩句說:“到目前為止,我們檢察院這邊還沒有介入調查,不過……”

“別說了!”譚明月突然打斷韓舒靜的話,厲聲道:“我說你們檢察院到底怎麽回事?啊?事故已經發生月餘,你們檢察院竟然還沒有介入調查。你們這是什麽行為,你知道嗎?你們拿著老百姓給你們的錢,卻不給老百姓辦事,你們良心何安?”

“我們檢察院……”韓舒靜想爭辯,馬上又被譚明月打斷了。

“你們檢察院怎麽了?你們檢察院這樣做難道還有理了?我看你這個檢察長是不想幹了!”

譚明月此話一出,全場馬上靜了下來。這可不是一般的會議,是市委常委誇大會議,一個副省長說的話可能就是一個信號。韓舒靜這個檢察長可能是要垮台了。

“明月同誌,讓我說兩句,行嗎?”關鳳鳴忽然站起來陰陰地道。

譚明月盯著關鳳鳴,和關鳳鳴對視了幾秒鍾。兩人的目光都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

“鳳鳴同誌要說,我自然沒有意見。不過我也想提醒一句,今天這是市委常委會誇大會議,不是菜市場。說話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譚明月這是在給關鳳鳴下藥。

“照我看,這個會場未必有菜市場幹淨。”關鳳鳴針鋒相對。

譚明月臉上立刻泛起一層陰沉沉的怒容。但還是壓抑著沒有發作。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上次常委會的時候,我記得我們的決定是讓公安局和檢察院共同調查這件案子。是不是?”

譚明月說著,把臉轉向李高矚。

“是,關主任說的沒錯。”李高矚道。

“但是據我了解,上次常委會後,公安局一直以他們的副局長程越被抓,刑偵大隊無人領導而遲遲沒有介入調查。對不對?”

關鳳鳴說完,又將目光狠狠地盯在趙金明臉上。

趙金明急忙低頭,看自己的筆記本。

“趙金明同誌,回答我的問題,是還是不是?”

“是,既然你說到這兒,我也不客氣了。檢察院明明知道,我們兩家馬上要聯合對事故進行調查,為什麽還在這個節骨眼上抓我們的副局長?不管程越有什麽過錯,難道就不能等事故調查完之後再抓人嗎?而且檢察院抓人的時候,也根本沒有給我們打招呼。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不覺得檢察院做的有點太過分了嗎?而且是在程越執行任務的時候抓捕。這難道不蹊蹺嗎?”趙金明聲音很大,說到最後又說的陰沉沉的,明顯是在質問關鳳鳴,為什麽程越剛抓了你兒子,你就抓了程越。

這種話一旦拿到場麵上講,就不好說了,解釋會讓人誤會,不解釋更會讓人誤會,總之無論你怎麽說,都會讓人產生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不過關鳳鳴還是選擇了解釋。

關鳳鳴沉默了一會道:“這根本就是兩碼事。是,程越剛剛抓捕了我兒子,檢察院就抓捕了他。我兒子打了人觸犯了法律,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我絕無二話。但程越涉嫌包庇黑勢力,這也是有根有據的。檢察院抓人難道抓錯了嗎?”

“是,檢察院沒有抓錯。但總該給我們公安局打個招呼吧。總不能說抓人就抓人吧。即便是不保護我們的幹部,但也不能不通氣吧。”趙金明針鋒相對,不做絲毫讓步。

“你說到保護幹部,我倒要說兩句。我問你,我們應該如何保護幹部?”

“這還不簡單,保護幹部就是不讓我們的幹部受到無謂的傷害。能讓我們的幹部在崗位上放心大膽的幹工作。這難道有什麽錯嗎?”趙金明趨輕避重。

“你聽清楚了,我問的是如何保護幹部,而不是為什麽保護幹部。你把話解釋清楚。”關鳳鳴緊追不放。

“這個……”趙金明無言以對。

“關主任,還是讓我來回答你的問題吧。”譚明月突然站起來道:“我認為保護幹部就是應該盡一切可能,避免讓我們的幹部承受來自方方麵麵的打擊和壓製,讓我們的幹部能夠在自己的崗位上盡心工作。不知道我這個回答是否讓關主任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