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思心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方才喝的那一碗粥,那個味道和他之前在南疆時,小丫頭給他做的粥幾乎一模一樣。

可小丫頭的心都被挖了出來,還在他那裏保管,人是斷然不能複活的。

那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蕭九思緩緩眯起了眼,眼神裏多了幾分狐疑。

藥廬裏,黎清歡靠在迎枕上翻看手中的醫書,心思卻有些亂。

剛才不曉得怎麽就得罪了蕭九思,讓他瞬間變臉。

黎清歡翻來覆去睡不著,起身看向了隔間的阿蠻。

阿蠻睡得很沉,還開始打呼嚕。

黎清歡披了一件玄色滾銀邊的披風,提著風燈走出了藥廬。

她朝著之前走過的穿廊小心翼翼走去,躲過了夜王府護衛的巡查,閃身踏上了那條小徑。

黎清歡抬眸看去,小徑盡頭就是那一處透著古怪氣息的房子。

黎清歡清楚記得之前她經過這裏的時候,心口處疼的要命。

難道和她丟失的那顆心髒有關?

黎清歡左右瞧了瞧,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朝著那間屋子走去。

不曾想這一次屋子的正門敞開,裏麵什麽都沒有。

也沒有她之前看到過的畫像,黎清歡一下子愣在了那裏。

她急忙走進了幾步,一進一出的格局,空空如也。

黎清歡眉頭狠狠皺了起來,難道之前是她出現了幻覺不成。

不遠處傳來夜王府巡邏護衛的腳步聲,黎清歡也不敢再探查下去,忙轉身疾步走出了屋子。

穿廊琉璃瓦上,蕭九思舉著一隻小巧精致的銀質酒壺仰起頭灌下一口酒。

他瀲灩的鳳眸死死盯著下麵匆匆而過的黎清歡,眼神閃過一絲冷芒。

修長的手指捏著一塊小石子兒,對準了黎清歡的後腦勺,手僵在了半空還是放了下來。

蕭九思唇角勾起一抹嘲諷冷冷看著黎清歡急匆匆離去的背影,磨著後槽牙低聲道:“哪兒來野丫頭,竟是摸到本王的老巢裏來了。”

黎清歡這一晚怎麽也睡不踏實,到了後半夜才算是睡沉了去。

第二日被阿蠻推醒,已經到了日上三竿時。

“主子!主子!不好了!”

阿蠻臉色緊張。

“怎麽了?”黎清歡忙坐了起來。

阿蠻急聲道:“謝婉柔此番在王府門口跪著呢!”

黎清歡眼神一閃:“她跪在了王府門口?”

阿蠻忙道:“是,她說謝侯爺生病了,求主子回去侍奉,還說主子你不懂事給全府的人下毒,她也原諒你了,隻求主子回謝府去!”

“此時外麵已經圍了很多人,紛紛指責主子是鄉下來的野丫頭不懂人情世故!還說您……”

“說我什麽?”黎清歡起身穿上了外衫。

阿蠻氣紅了臉:“他們說主子您……您忘恩負義,不孝至親,手足相殘……”

黎清歡輕笑了一聲,整理好自己的袖口走到了門口的魚缸前,魚缸裏浮著幾朵白蓮。

黎清歡掐了一朵白蓮在手,一點點碾碎。

“想毀我的名聲?好得很!”

“阿蠻,你現在偷偷溜出去,別讓人看到你,去幫我辦件事。”

黎清歡低聲衝阿蠻說了幾句,阿蠻忙應了一聲,轉身急匆匆離開。

青山此時看著自家王爺坐在書房裏作畫,忍不住低聲道:“王爺,謝家二小姐堵在了王府門口,當真不用我們出麵嗎?”

“此時外麵圍滿了人,已經群情激憤,怕是會對謝家大小姐不利。”

蕭九思之前是大啟戰神,奪嫡之爭後故意退出了與蕭衍之間的爭奪,選擇歸隱。

如今他雖然還俗,可在朝堂裏並沒有實權,躲在家裏寫寫畫畫。

蕭九思勾唇冷笑:“小狐狸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玩具,讓她玩兒個盡興,不必理會。”

青山愣在了那裏,外麵的情形分明對謝家大小姐不利,怎麽在王爺看來竟像是謝大小姐占了便宜似的。

黎清歡緩緩走出了夜王府的正門,她剛走出來的那一瞬,撲麵而來的便是紛亂的指責聲。

“還有臉出來?”

“一看就是鄉下來的,端不上台麵!”

“是啊,還是謝二小姐品性高潔,竟是這般低聲下氣求她回去盡孝,若是旁人早就斷了聯係!”

謝婉柔戴著麵紗,露出來的眼眸眸色淬了毒一般。

她聲音微微發抖,帶著萬分的委屈道:“多謝諸位仗義執言。”

“我姐姐剛從鄉下來,不懂規矩,氣壞了父親,還毆打府裏長輩,是她從小缺乏好的教養罷了!”

“姐姐,”謝婉柔態度赤誠,“你在鄉下野慣了,撫弄毒蛇等汙穢之物形成了習慣,如今入了謝府的門,可要好好改一改啊!”

“今日父親被你氣病,陳姨娘主持府裏中饋多年,也算是你的長輩,你怎能狠心掌摑她?”

謝婉柔每說一句,四周圍觀的百姓便是憤怒幾分。

“聽聽!這還有人性嗎?”

“是啊,簡直不是人該做的事兒!”

“之前不是傳出來謝侯爺拋棄妻女的傳言,如今一看怕是另有隱情,說不定還真的是那李氏不要臉,勾引謝侯爺!”

黎清歡眼神冷了下來,這世上最惡心不過的便是當眾被潑髒水。

此時名聲極好的謝婉柔,張嘴幾句話,便是將黎清歡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

謝婉柔死死盯著黎清歡,眼底笑意森冷。

你進入謝家又如何,京都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

你極力爭來的大小姐的名頭,有什麽用?

謝婉柔緩緩起身,仰頭看向黎清歡道:“姐姐之前所作所為雖過了頭,不過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與姐姐計較。”

“姐姐不遠千裏來京都尋親,本著一腔赤誠之心,想要在父親身邊盡孝,我如今成全姐姐的這份兒念想,還請姐姐回府吧!”

謝婉柔姿態拿捏的剛剛好,死死盯著站在門庭處的黎清歡。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你縱然是躲進了夜王府又能如何?

還不得乖乖滾回謝家去?

這一遭等拿到療毒的藥,本小姐親自結果你的性命!

黎清歡冷冷看著謝婉柔表演,緩緩上前一步。

謝婉柔眼底的嘲諷之色更是壓不住,賤人,這一次你不走也得走。

黎清歡定定看著謝婉柔,勾唇一笑:“妹妹,你確定謝府的蛇是我操弄的?”

“陳姨娘身為謝家的賤妾姨娘,可以隨意辱罵家裏的正經主子嫡長女?”

黎清歡站定在謝婉柔麵前:“抑或是父親當真是被我氣病的?”

謝婉柔下意識退後一步,可已經到了這個境地,她隻能咬著牙道:“姐姐,我知道你不懂事,我也原諒你!”

黎清歡死死盯著她:“可我不準備原諒你呢!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