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曼琳騎著女式摩托車七拐八彎來到康家,剛支起摩托車就聽見屋內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她輕輕推開家門,一股濃煙掩麵而來。她用衣袖遮掩鼻口,一腳踏了進去,見康母一手按住胸部咳嗽,一手往灶膛裏加柴。

“媽,嘉煒不是跟你說了用液化灶,你幹嗎又燒柴了。”杜曼琳一把扶起康母往屋外走。

到了屋外,康母停止咳嗽,大口大口直喘氣,雙眼被煙熏得淚水泱泱。杜曼琳一邊給她摩挲背部,一邊掏出手帕給她擦拭淚水。

“老嘍,經不起煙嗆啦!”康母長歎一聲,看著杜曼琳,笑了,“你真是個好姑娘,俺嘉煒攤上你是他的福分。”

杜曼琳又找來一把竹椅,扶康母坐下:“媽,以後別燒柴了,用氣用電,免得嗆壞了身子,況且燒柴也省不下幾個錢。”

“咳,這不你跟嘉煒不是要結婚了嗎,家裏窮,能省多少就省多少,盡量給你和嘉煒多置辦些家具。”

“媽,你老就不用操心啦,我跟嘉煒說了,我嫁給他圖的是他這個人,我不圖什麽家具,也不嫌家窮。你保重好身體,你身體好了就給嘉煒省下大錢了。”

“哎,嘉煒他爹死得早,俺一個老婆子靠拾荒也沒賺下幾個錢。曼琳,你嫁到康家來,真是虧了你啦!”

“不虧,不虧。媽,你坐好,我去做飯,等嘉煒回來吃過了飯,我帶他去見我爸媽,商量結婚的事。”杜曼琳說著,轉身向屋內走去。

康母起身,拽住她:“使不得,使不得,你還未過門,俺哪能讓你下廚。”

杜曼琳又把康母扶回座位:“媽,我都叫你媽了,過沒過門還不一回事,你老就歇著吧!”

康母樂得搖頭晃腦:“俺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攤上這麽好的媳婦。”

杜曼琳剛把飯做好,康嘉煒就回來了,一踏進家門,聞到一股香味,於是嚷了起來:“媽,今天弄什麽好吃的?這麽香。”抬頭,見杜曼琳係著圍裙,喜出望外,“曼琳,啥時候來的?”

“早來了,等你吃飯呢!”

康嘉煒瞅瞅飯桌:“喲,挺豐盛的呀,竹筍炒臘肉,紅燒豬蹄。曼琳,是你掌的廚吧?怪不得大老遠就香氣撲鼻。媽呢,媽拾荒還沒回來?”

康母笑咧咧從康嘉煒臥室出來:“媽在這呢,你看你都一大把年紀了,回來跟小孩沒兩樣,就知道找媽。”

“不找媽,我還能找誰?”

康媽偷偷指了指杜曼琳:“找媳婦,媳婦才是你一輩子知冷知熱的人。媽老嘍,顧不了你了。”她把聲音壓到最低,“你看你房間哪有個人窩樣,往後得注意點,給媳婦留個好影響。”

康嘉煒被母親說的耳根發紅。

杜曼琳舀好半盆水遞給康嘉煒:“先洗洗,洗好了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去我家見我爸媽。”她一邊說,一邊給他撣去身上的塵土,儼然一對恩愛老夫妻。

康母站在一旁直樂著。

飯後,杜曼琳又用女式摩托車載著康嘉煒去了杜家。杜家坐落在西城農貿市場的一條老巷道內,杜父杜母是縣城出了名的魚販子,在農貿市場買了個攤位,倆人整日在那裏吆喝著賣魚。杜母是出了名的厲害,很勢利但更愛財,天生一張刀子嘴,說起話來像點燃的鞭炮沒完沒了、沒輕沒重。杜父則是出了名的“妻管嚴”,老實本分,待人厚道。一熱一冷互補搭配,使他們的生意一直很火爆。這樣,靠著賣魚積攢下了不薄的家底。

杜曼琳估計父母還在市場賣魚,於是她和康嘉煒直接來到了農貿市場魚攤前。

康嘉煒畢恭畢敬喊了聲:“爸、媽。”

杜父滿臉笑容應了聲:“呃,來了。”

買魚的顧客一齊回過頭來,瞅著倆人,頃刻間響起一片恭賀聲。

“老板、老板娘,祝賀啦,馬上要升級做姥姥、姥爺啦!”“小夥子長得挺帥的,跟你家閨女簡直是牛郎配織女,絕配。”……

杜母撈起一條大草魚往案板上重重一摔,陰陽怪調說:“買不起魚,也不要低三下四裝龜兒子,見人就喊爸媽,別以為喊一聲爸媽,我就會送他一條大草魚。”

這話明擺著是衝康嘉煒去的,康嘉煒雖然覺得委屈,但還是笑臉相迎。

倒是杜曼琳被激怒了:“媽,你積點德好嗎,你這樣傷人家的心,自己心裏就好受啦?”

“你個龜丫頭,我是你媽,你咋跟媽說話的,學會胳膊肘往外拐了,我白養你了,明明他傷我的心,咋說我傷他的心了。”

顧客們不明其因,靜看熱鬧。

杜父放下手中的活,把杜曼琳和康嘉煒引到一僻靜處:“曼琳,我跟你說,你千萬別跟你媽急,你急她就跳。你先帶嘉煒回家,有什麽事回家再說。這是市場,不是說家事的地方。嘉煒,曼琳她媽就那脾氣,你千萬別放心上。”他拍了拍杜曼琳的肩膀,“去吧,魚馬上就賣完了,用不了半小時我們就回來。”

果真半小時後,杜父、杜母挑著魚筐回來了。一聽到腳步聲,康嘉煒就衝出家門,幫杜父杜母卸下魚筐。

“你別獻殷勤,不管你怎麽表現,我還是那句話,咱曼琳和你門不當戶不對。要我答應你們的婚事,隻有一種情況,那就是等我死了,你們想咋樣就咋樣。”杜母一邊往家裏走,一邊氣呼呼地說。

杜父跟在杜母的後麵,不停地搖頭歎息。

康嘉煒愣了一會,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杜母斜靠在客廳的沙發上,反手輕輕捶打頭部。杜曼琳倒好一杯茶水,示意康嘉煒送過去。康嘉煒有點心虛,但還是接過了茶杯,可剛走到杜母身邊,隻見杜母突然挺直身子坐了起來,虎視著他:“我不是跟你講了別獻殷勤,這一套對我不管用。”

康嘉煒賠著笑:“隻要我和曼琳還在一起,我就有孝敬長輩的義務。”

“誰說你和曼琳在一起了?康嘉煒,我告訴你,和曼琳在一起的是李石井,李石井你認識嗎?”

康嘉煒當然認識,李石井是典型的“官二代”“富二代”,他的父親是土城縣最大的房地產老板、天宇置業有限公司的總裁李世茂,母親是縣財政局局長連月皎,姐姐是縣工商局副局長李石玫。仗著有錢有勢,他打小就遊手好閑、不務正業,是出了名的浪**公子。可他卻偏偏愛上了杜曼琳,李家已數次派人上門提親,每次杜母都慷慨答應,可杜曼琳卻死活不肯。

康嘉煒移目杜曼琳,杜曼琳朝他撥浪鼓似的拚命搖頭,意思是杜母說的不是真的,她不會、絕不會嫁給李石井。

“曼琳今生今世絕不可能跟李石井在一起。”康嘉煒回答得很肯定、很堅決。

“笑話,李石井是‘官二代’‘富二代’,有錢有勢,曼琳不跟他在一起,難道跟你這個‘窮二代’‘拾荒二代’‘寡婦後代’在一起?”杜母口氣嚴厲,話語裏夾帶著侮辱、不屑。

康嘉煒的自尊被戳傷,眼角滲出淚水。

杜母繼續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康嘉煒,我現在問你,你娶曼琳你能給她什麽?金銀手鐲、房子、車子、折子……這些是女人幸福的根本、地位的象征。你能給她多少?你一樣也給不了,給不了就是裸婚,裸婚就是騙婚。你想用你幻想中的所謂愛情把我女兒騙到手,然後讓她一輩子和你起早貪黑、沒日沒夜為你康家拚命,即使把家拚闊了,可人老了,有什麽用。一輩子享不了福,豈不白愛了你一輩子。”

“媽。”康嘉煒含淚帶笑叫了聲。

“別叫我媽,我不是你媽。”杜母近乎咆哮。

“那,那我叫你阿姨吧?”

“除了媽、娘、母親不能叫外,別的隨你便。”

“阿姨,你剛才說到的僅僅是幸福的其中一個支架,物質欲,這是幸福的物質基礎。但是,並不是物質欲滿足了,人就一定幸福。撐起幸福的支架還有一個,那就是精神欲,人的精神需求。隻有兩個支架都架起來了,人才可能幸福。”

“那你有這兩個支架嗎?你一個也沒有,你根本就不可能給曼琳幸福。”

“雖然我不能滿足曼琳的物質欲,但我可以給她快樂,因為我倆是真心相愛的,彼此心心相印、誰也離不開誰。這種快樂本身就是一種幸福,一種精神上、心理上的幸福,有了這種幸福的支撐,又何愁不發家致富呢!阿姨,我可以向你保證十年之內我一定讓曼琳成為土城既富有又快樂的幸福女人。”

“你甭在這裏瞎吭,你也甭給我談將來,我看的是眼前,你要是現在就能趕上李石井,有房有車有幾百萬的存款,我可以答應曼琳嫁給你,你要辦不到就馬上離開曼琳,從我家滾出去,再不要踏進我家半步。”

康嘉煒的心被徹底傷透,淚水順著臉頰滾落。他知道,杜母是鐵了心不接受他這個窮女婿,他和曼琳的成婚之路注定是艱難曲折的。他慢慢地轉過身,注視著杜曼琳,看來倆人能否最終走到一起,就看杜曼琳的態度和立場了。

杜曼琳愣站著掉淚,此時已是淚眼婆娑。

康嘉煒慢慢地走近她,一伸手把她擁入懷中,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哭著哭著,突然撒手,瘋了似的跑了出去。

對康嘉煒突然含屈離開,杜曼琳一時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應該順了母親和康嘉煒分手嫁給李石井還是應該和母親翻臉跟著康嘉煒一起跑?她拿不定主意,更下不了決心,一邊是她的生死相戀,一邊是她的生身母親,兩個人都是她的最愛,誰都傷不起、擱不下。

正在這時,杜母的一句話讓她狠下決心,做出了選擇。

杜母說:“媽知道,李石井的人品是差了點,比不上康嘉煒,可他家有錢啊,這年代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嫁給他,混個幾十、幾百萬,如果李石井對你不好,你再把婚離了,如果到那時,康嘉煒還未結婚,你再嫁給他,豈不兩全其美。”

這話簡直把杜曼琳氣瘋了,她氣憤地回擊母親:“媽,你說李石井的人品差,我說你的人品比李石井更差。你居然為了錢,忍心壞了我和康嘉煒十幾年培養起來的感情。你太貪婪、太卑劣了,我告訴你,除了康嘉煒我誰也不嫁,想讓我嫁給李石井,滿足你貪婪的欲望,你做夢去吧!”

從出生到現在,二十幾年了,杜母從來沒聽她火氣十足說過這麽出格的話。顯然,杜母的火藥罐子也被點燃了:“杜曼琳,你以為你長大了,翅膀硬了,可以為所欲為,可以飛天了。你給我聽著,你必須嫁給李石井,你要嫁給康嘉煒,你就不是我的女兒,不是,永遠都不是。”

杜曼琳淚水飛濺,直指母親:“你以為我稀罕你這麽一位自私、無情、貪婪的母親。你也給我聽著,你如果不答應我和康嘉煒的婚事,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我會讓你生不如死,我會讓你痛不欲生。”

她突然朝僵立一旁的父親重重地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爸,女兒感謝您的養育之恩,女兒對不住您啦!”說著,起身閃電般衝出了家門。

杜父感覺不對勁,追了上去:“曼琳,曼琳,你回來,回來,你千萬別做傻事啊!”

杜母朝杜父一聲怒吼:“你給我站住,她要去就讓她去吧,像她這種不把父母放在眼裏的孽種,有她不如沒她好。”

一向寡言、憨道的杜父此刻來勁了:“別的事我都可以容忍你,不跟你計較,但如果你把女兒逼急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杜母不屑道:“你個死老頭子,學會杞人憂天了。放心吧,你女兒正愛著康嘉煒,康嘉煒沒死,她會去尋死嗎?”

“我是說萬一。”

“沒萬一,隻一萬。哎,我說你個死老頭子,你咋那麽沉得住氣,女兒的婚姻大事,你竟然屁也不放一個。”

“你叫我說什麽好呢,說你見錢眼開,為了錢下狠手拆散一對恩愛鴛鴦?”

“你腦子沒進水吧?我為了什麽,我是為女兒將來的幸福著想。”

“你以為嫁給李石井就幸福了?要嫁給他,那就真掉石井裏去了,不被淹死,也會被活活悶死。”

“那總比嫁康嘉煒強,最起碼我們臉上有光。要嫁給了康嘉煒,別人問我你女兒嫁誰了,我咋回答?我是不是跟人家說,年紀輕輕就守寡、天天在街道上撿破爛的老太婆就是我的親家母?你叫我臉子往哪擱?畢竟在土城我們也是有頭有臉的老板級別的人物。”

“撿破爛咋啦?要我說,撿破爛跟咱賣魚沒區別,都是為了謀生,為了圖一口飯吃。你看不起人家,說不定人家還看不起你呢,你不就比人家多幾個臭錢嗎?有啥了不起的。”

“哎,哎,哎,你咋跟龜丫頭一個樣,胳膊肘都往外拐。”

“跟你實說吧,其實我早就看上康嘉煒這小子了,人長得有模有樣,又本分、厚道、勤快,又有學曆、有文化,還有一手室內裝修的絕活,將來說不定也是個大企業家。曼琳嫁給他,算是有福。”

“一派胡言,不跟你嘮了。反正我不同意曼琳嫁給一個‘窮二代’。”

“你不同意也沒用,到時恐怕由不得你了。”

杜母不再理他,擺弄腰姿向衛生間走去。

杜父的臉繃得緊緊的,他總擔心好像要出什麽大事。

果然,杜曼琳的弟弟杜曼琅背著書包,風一樣往家裏跑。到了家門口,尖著嗓門喊:“爸、媽,快去救姐姐,姐姐要跳江了。”

聞言,杜父從家裏衝了出來,臉色鐵青:“你聽誰說的?”

“我親眼見到的,就在琴江橋,圍了好多人,還有好多警察呢!”

這時,杜母一邊係褲一邊走了出來:“曼琅,你不會是和你姐姐串通一氣嚇我們吧?”

“媽,都什麽時候了,你還不信我,你要再不去,就見不到姐姐了。”

“喲,這龜丫頭,還真跟媽急上了。”杜母顯得有點慌亂了,拽著杜曼琅就走,“你前麵帶路,我和你爸後麵跟著。”

杜曼琅在前麵一邊跑一邊回頭看,還不時催促父母走快點。杜父杜母體大量重,跑得非常艱難。

杜父把一肚子的氣潑向杜母:“都是你給逼的,你要同意了他們的婚事,她犯得著跳江嗎?”

杜母跑的氣喘籲籲:“你放心,她要真跳早跳下去了,她是想演戲給咱們看呢!”

琴江大橋建於20世紀80年代,是連接縣城東、西兩城的主要通道,人流、車流量都較大。此時大橋的兩頭都拉起了警戒線,有警察把守,不許人、車通過。橋的兩岸黑壓壓擠滿了人,而且人越聚越多,似乎全城的人都在往這裏趕。在橋的中間位置,杜曼琳站在橋欄外麵,雙手抓住橋欄,臉朝橋麵,背朝江水,隻要一鬆手就會像空中落物一樣掉入滔滔江水中。

一位中年警察正一步步接近杜曼琳,杜曼琳舉起一隻手阻止:“警察大叔,你要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跳了。”

中年警察止步,問:“能告訴我你多大了?”

杜曼琳回答:“二十五。”

中年警察笑笑:“二十五,本該是人生最有**、最具浪漫的年齡,怎麽就想到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寶貴的生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八成是失戀了。用結束生命的方式來擺脫失戀的痛苦,你認為是理智的選擇嗎?我知道,你是想以死來證明你對男友的愛,以死來折磨你的男友,好讓你男友痛苦一輩子。我告訴你,你想錯了,你要是死了,正好遂了你男友的心願,你的男友就真正徹底地把你擺脫了。”

杜曼琳拚命搖頭:“警察大叔,你想錯了。我沒有失戀,我和男友彼此深愛,心心相印,誰也離不開誰。”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輕生?”

“我們雖然相愛,可我們結不了婚。”

中年警察被她的話弄糊塗了:“既然相愛,為什麽結不了婚?是沒錢、沒房、沒車?這些都不應該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障礙,現在不是有很多年輕人提倡先裸婚再創業致富嗎?隻要兩口子有了感情,還愁將來買不起房、買不起車?”

“你說的都不是,不是。是我媽,她嫌他家窮,非要拆散我們,不讓我們結婚,還非要把我嫁給一個有錢有勢但我一點都不愛的渾蛋。”

中年警察終於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這時,江麵上幾十名消防戰士和遊泳健將們駕駛著衝鋒舟已經在杜曼琳可能落水的地方拉起了救生網。

中年警察有了十分的勝算,他又向杜曼琳靠前了幾步:“就因為你母親的阻撓,你就想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姑娘,你不覺得你這樣做了,留給親人的痛苦太大了嗎?我姑且不說你二十五年養育之恩未報,我就說當你離開了這個世界,深愛著你的男友會做出什麽反應,他可能忍受不了痛苦也會隨你而去。再說,你的母親一旦悔悟,極有可能和你一樣選擇極端方式來擺脫痛苦。到時你傷及的是你所有的親人,而你就成了給親人製造痛苦的罪魁禍首。”

杜曼琳似乎被感動了,她用衣袖擦了擦已被淚水模糊了的雙眼。

中年警察又向前走了一步,離杜曼琳僅兩步之差了。

“你不就想和自己心愛的人結婚嗎?這件事交給我,我保準成就你這樁感天動地的美好姻緣。哦,我忘了自我介紹,我是今天剛剛到任的公安局局長,我姓王,叫王聖陽。沒想到啊,一上任就唱了出‘英雄救美’的佳話。”

杜曼琳冰冷的表情被釋化,臉上亮起淡淡的笑容。

中年警察抓住時機:“姑娘,我今天來隻有一個願望,看著你活著走下這座大橋,希望你能讓我這個願望如願。你再看看橋頭兩岸,成千上萬的人因為你放下了手頭的工作,他們之所以來也隻有一個願望,希望你好好活著。你就忍心讓這麽多人的願望成為泡影?”

果然,杜曼琳抬頭張望兩岸。就在這刹那間,中年警察飛身撲了上去,抱住杜曼琳往內一拉,又轉了幾個圈,穩穩當當站在了大橋的路中央。

就在杜曼琳被救下時,杜父杜母才慌慌張張地趕來了。

杜父見女兒安然無恙,撲通一聲朝中年警察跪下:“謝謝警察的救命之恩,謝謝,謝謝!”

“這位大哥,謝就不必了,救人於危難是警察的職責。”中年警察將他扶起,隨即移目杜母,“這位大嫂,你就是姑娘的母親吧?”

杜母一邊“嗯嗯”回答,一邊點頭。

中年警察說:“有幾句話必須在這個場合給你講清楚。咱們國家的婚姻法明確規定,實行婚姻自由,禁止包辦、買賣婚姻和其他幹涉婚姻自由的行為。看老嫂子的尊容,應該是生活閱曆很豐富的人,這一規定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當然知道,我還是包辦婚姻的受害者呢!”杜母指著杜父,“我和他從小青梅竹馬,可我媽說他家以前是地主,成分不好,硬是不同意我倆的婚事,把我倆給拆散了,後來就逼我嫁給了鄉下一個老實巴交、窮得連鍋也揭不開的農民。我哪願意啊,沒過幾年我就離了婚,改嫁給了他。”

“既然你是包辦婚姻的受害者,那你為什麽還要幹涉你女兒的婚姻?”

“我是不想讓她步我的後塵。她硬是要把自己嫁給一個‘窮二代’‘拾荒二代’‘寡婦後代’,你看看,這跟我的第一次婚姻有什麽區別?過不了幾年,照樣離婚。”

“她跟你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他們是有感情的,而且他們的感情已經到了可以為失去對方放棄生命的程度,這種感情是掰不開、扯不斷的。而你跟那位農民之所以過不下去就是因為沒有感情基礎,這種沒有感情作支撐的婚姻是注定要失敗的。”

“可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啊,我的警察大人。”

“既然可以培養,那你為什麽不跟那位農民培養感情?”

杜母一時語塞。

中年警察繼續說:“你之所以不能對那位農民產生感情,就是因為你心裏早就有了你現在的丈夫。這一點你的女兒和你一樣,她心裏已經深愛著一個男人,哪能裝進第二個男人,即使你把他們拆散,把她嫁進豪門,她也體會不到富有帶給她的幸福。所以,我奉勸你,年輕人的事就讓年輕人自己做主,你們做父母的就不要插手了。”

“不行,我不會答應我的女兒嫁進連一間像樣的房子都沒有的家庭。”

“你既然這麽固執,那我就隻能讓你的女兒通過司法程序來解除你對他們婚姻的幹預了。”

這時,康嘉煒滿頭大汗、火急火燎地跑上來,一把抱住淚流滿臉的杜曼琳,倆人抱成一團,哭成一團。周圍圍觀的人群,無不為如此悲壯的愛情而心動。

中年警察走上前,衝著康嘉煒問:“你就是姑娘的男朋友?”

康嘉煒一邊擦淚一邊點頭,正要張口說話時,被中年警察一個手勢給打住了:“你什麽也別說了,你們的壯舉已經說明了一切,在場的所有的人都可以作為你們婚姻的證人。既然姑娘的母親不同意,那我給你們作主,你們現在就去民政局辦理結婚登記,領取結婚證。”

杜母急了,暴跳如雷:“你是公安局局長還是民政局長?你不就一個小警察嗎?你有什麽資格作主?”

旁邊一位女警察悄悄告訴她:“他就是新來的公安局王局長,剛上任就救了你女兒的命。”

杜母頓時蔫了,強行拽著杜父和杜曼琅的手灰溜溜一頭紮進了人堆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