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剛過,周其琛就接到領導電話讓他去公司一趟。那天是個周六,難得郎峰在北京,他陪著他一覺睡到天亮。外麵天氣很冷,所以被子裏麵多了一個人,就多了一份體溫,熱熱乎乎的,好像在三九寒冬裏麵揣了一個永恒的夏天。

郎峰其實早就醒了,兩個人在被子裏麵說些沒頭沒尾的迷糊話,然後就被周其琛的工作電話打斷了。

“去公司啊?”他問。

周其琛拿了杯礦泉水,先遞給郎峰,然後自己才喝了兩口:“嗯,不知道什麽事,我去一趟就回。”

沒等郎峰回答,他先說:“不飛,不代班,要是代班的話我不會答應。估計就是有什麽緊急安全會吧。”

郎峰沒在意,答應了一聲,就照常說:“早飯想吃點什麽。”

周其琛低頭親了他側臉一下,然後說:“隨你,我都行。”

他以為這一趟是緊急安全會,所以心裏麵有點打鼓,在去的路上還問了個關係比較好的飛行有沒有接到什麽消息。可到了公司,他才發現開會意圖和他想的相去甚遠。

海航提前給他放機長了。他自己算著小時數,不到2700小時,但是他和公司統計標準有點小出入,他沒算上250小時學習時間。加上公司同期在給320的幾個飛行員放了機長,領導大手一揮——小周這三年了都挺給力,就一起放了吧。

飛行部在北京的領導叫徐守強,也是空軍轉民的老飛行,特喜歡他。估計這提前放機長的決定裏麵,也有他的一份。

周其琛拿著紙質文件,還在走廊裏麵沒走,還在消化這個消息。徐守強在裏麵抽了一根煙喝了半壺茶的功夫,出來上個衛生間,就看他還在外麵溜達來溜達去。他走過去一拍他肩膀:“還等啥呢,大周末的,老婆孩子熱炕頭,趕緊去後勤領衣服,明天穿新的執行任務。”

周其琛:“徐總您說啥呢,我沒小孩,……”

徐守強一擺手:“得了,就那意思。你小子趕緊的。”

周其琛哎了一聲,站起來溜了。短短半小時的時間,他進來的時候三道杠,在公司繞一圈的功夫,回去就要變四道杠了。

在開車回家的路上,他就給郎峰打了個電話,對麵好像是在做飯,鍋碗瓢盆的聲音此起彼伏。他覺得,得有好些日子沒這麽開心輕快過了,過去近十年,他都在接住命運拋給他的東西,絲毫沒有時間調整。這個消息像是個裏程碑一樣,標誌著他從民航飛行的進階考核路上暫時畢業了。也不僅僅是工作,他從很多地方畢業了,他也不欠任何人的了,廣闊天地之間,隻有自己。

郎峰聽了這消息,好像比他還開心似的,立刻說要慶祝一下他升機長,周其琛就任他安排。他看郎峰穿了襯衫西褲,他也換上了比較正式的剪裁合身的衣服,以為郎峰是要帶他去最上檔次的餐廳約會。他開車,周其琛坐副駕,可越開路況越熟悉。

郎峰沒帶他去任何餐廳。他是帶著他,又來了悅國大酒店,還在同樣的高層開了間房。

那天晚上,周其琛在親密朋友可見的朋友圈發了一張照片,是他早些時候在車上照的。還是沒露臉,可是畫麵裏麵很明顯地是兩隻手,都是深色飛行製服外套,手掌交疊著,腕口處的標記也很明顯,明顯到要晃了人眼,一個金色四道杠,一個銀色四道杠。銀色四道杠的那個搭在金色的手背上麵。

銀色的機長製服不常見,國內航司都是金色係肩章。這麽一來,基本上是公布答案了。

知情人如方皓自然不用多說,在底下回複了一個笑臉和送花的表情。

林曉、蘭亭和沈恬恬在底下排起了隊:琛哥請客。

不知情的朋友之前一直不知道他在談戀愛,可這會兒也猜出來了,紛紛在底下八卦:銀色四道杠,不會是我想的那個誰吧?周哥把空客小王子給收了啊,周哥牛逼!

周其琛往下滑了好幾條的功夫,終於等到一個識相的,是陳嘉予發了消息來單獨祝福他:四道杠了,恭喜!哪天請客?

他笑著回複說我們四個人一起,定了個日期,然後才把手機合上。

入夜以後,朋友圈和新信息的提醒還是一條接一條地進來,可是周其琛心思卻在別處了。西裝褲子和襯衫匆匆堆疊在牆角,而衣服的主人公正在悅國國際酒店豪華大**麵擁抱著**。

夜晚刮起了風,堆在一邊的窗簾都磨出了沙沙響聲。悅國是這一片最高的建築,郎峰住在29層,沒有人能透過玻璃窗看到裏麵景象。起初,紗簾還是遮掩著的,可隨著屋內逐漸燥熱起來,窗戶和窗簾也都大肆敞開。屋子裏麵,影隨人動,喘息呻吟聲和肌膚磨蹭碰撞的聲音不止,好一個春宵一刻。

郎峰跟他做完愛,去衝了個澡,然後就穿了一條牛仔褲,**著上半身躺在**。他肩膀後背全是吻痕咬痕,甚至脖頸間還有一條細細的紅痕——這次是周其琛上的他,根本沒讓他去**,郎峰一條腿跪在床邊的凳子上麵,弓著有力的背,肩膀貼靠著床板,讓周其琛從後麵進入。郎峰喜歡麵對麵上他,可是周其琛卻格外鍾情後背位,從這個角度,他寬寬的肩膀線條收緊,到窄而有力的腰,整個人從後背到脖子到腳腕都挺白,用力掐他皮膚就會短暫變紅。他手上麵用力壓住他後背,不讓他站起身來,似乎這樣就是從頭到腳控製住他了,然後性器接連往深處頂撞。郎峰仍然不說話不叫喚,但是他粗喘著,做到最後會叫他的名字,聲音低啞又溫柔,可是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較著勁兒,像是要對抗情欲的**一樣,連手臂上的青筋都露出來了。周其琛對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倒是放輕鬆。

他說得倒是好聽,其實他自己情到深處也根本克製不住,伸手就抓郎峰的脖頸,也不小心拽到了他頸間的項鏈。兩個人當時都爽著,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到最後,他像是標記領地一樣在他身上留痕跡,說他不是報複都沒人信。

郎峰躺了一會兒之後,就又站起來。悅國酒店也有免費的零食,咖啡和茶,不過郎峰伸手拿起來廚房台麵上放著的巧克力。別人做完愛,都是打開窗無抽事後煙,郎峰則是躺在**吃巧克力。

周其琛被他給逗笑了:“我看你是衝著這巧克力來的。”他一邊說,一邊拿起來巧克力看了一眼,牌子他記住了,上麵一串德語還是法語,標注是70%濃度的黑巧。他尋思著郎峰看來是對這巧克力念念不忘。以後可以找代購買買看。

“沒有,當然不是,”郎峰認真道,“是因為和你在這兒的每個晚上,我都不想忘。”他看著周其琛的眼睛說。

“過來。”周其琛又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讓郎峰躺得離他近一些。

“累了,你過來。”郎峰頭也不抬地說。

周其琛咋了咂嘴,還是認命了,翻了個身摟著郎峰,跟他接了個十成十的吻。他突然覺得,過去十年,他好像把愛情這玩意兒想得太複雜了。真說起來,愛情其實是很簡單的,是皮爾森的麥芽清香,是新車的皮革味兒,或者嘴唇裏麵化了一半的巧克力。那一瞬間,他的世界突然變得很窄,窄得隻能容下郎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