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這事兒沒完。

自上了花舫起,溫潤有心便坐貼近溫樂地方,擠得來獻殷勤姑娘們不得不烏泱泱坐到溫樂另一邊,雖然對著溫潤帥氣臉蛋她們無法口出惡言,但心裏未嚐沒有罵過他幾句不實相。

溫樂以來,溫潤處境便有些尷尬。韋大老爺是個特別現實人,又不善鑽營,人家長袖善舞人做得漂亮事兒到他這難看了十倍不止。從招標會現場看到溫潤便急忙貼上來獻殷勤,再到後來溫樂一到他立馬轉換態度一徑湊溫樂麵前說好話,這馬屁拍溫家兄弟兩個人都不太痛。

今天韋大老爺顯然是出了血本,花舫尋常是不讓客人上船,因為地方小。通常都是客人們自己有河上遊船,然後行到花舫附近,聽著花舫上鼓弦樂聲再點姑娘。所以上一次花舫價格可比租賃遊船貴多了,從韋大老爺招標會場看著舉牌子其他商戶自己那捉襟見肘模樣,溫潤便明白韋家這下坡路走絕不止一點半點。

可他仍舊是毫不猶豫點了花舫裏貴頭牌,當然,用是溫樂這個無人不知侯爺名號,可後錢肯定是不能讓溫樂來付,於是韋大老爺自己節約要死,身邊隻要了個出牌費五兩銀子小茶姑,專替他倒酒,手都不能摸。

韋大老爺那臉皮子是當真甩出去了,打落座開始就拉交情,又忐忑又小心盯著溫樂,他尋個話茬又哭了起來:“你們不知……你們大舅我這心呐,哪兒能是鐵打呢?潤兒當初婚事就是我和妹夫談呢。誰料到後頭會有那一出?子不言父過,你們姥爺那脾氣……婚說退便退了。煉兒那次被我捆椅子上,我拿著鞭子淨打不下手……一晃近十年了,那天不我夢中瞧見呢?”

他淚珠子掉比倒酒,啪啪噠噠桌布就濕了一塊,溫樂瞥他一眼,酒杯一撂,皺著眉頭沒好聲說:“大舅舅今日趕著掃興來麽?”

韋大老爺嚇得抹抹臉又喝一杯酒,暗地裏給花舫裏頭牌芍藥遞了個眼色。芍藥走是妖豔派,酥胸半露紅唇一翹,便自旁邊湊近了溫樂臉,吐氣如蘭:“侯爺,您可要喝杯女兒酒?”

旁邊溫潤笑容差點繃不住,眼睛裏都冒火了,方聽見溫樂哦了一聲,反問芍藥:“何謂女兒酒?”

座陪酒姑娘們大約是沒料到他有這一問,對視一眼都嬌滴滴笑了起來,芍藥捂著嘴花枝亂顫了一陣,伸手往嘴裏飲了一口,含住,嘟著小嘴湊上來,眼神欲說還休。

溫樂不解風情地伸出一隻大手啪嗒蓋她臉上,把她腦袋推遠些:“我不愛喝黃酒。”

芍藥這輩子頭一回見到這樣呆人,自己肚子裏轉了一圈,咽下去一口酒差點喝進肺裏,登時咳了個驚天動地。

溫樂拍拍她腦袋,哄妹妹似:“去休息吧,今日算你伺候好了,再叫個人上來。”

芍藥也沒多少矯情,出來了一個時辰也是那個價格,半個時辰也是那個價格,左右賺到了錢。韋大老爺卻差點滴汗了,出了一份頭牌錢,還來一個?!

溫樂半點沒客氣,點了一個貴走冷豔路線頭牌,名字起得跟尼姑似,叫素蘭。素蘭抱了個琵琶進來,落座就目不斜視撥著弦,挺多人就吃她那一套。

韋大老爺抹著汗將自己請兄弟倆出來意圖給說了。原來如今韋家就剩已經分了家四老爺有些能耐,可韋家人早已享不到他福了,韋大老爺便籌謀著要做個營生。上次接了大中華商行修路那個商人賺盆滿缽滿,把他眼紅壞了,這次他想著就算沒權也得撈點錢手,於是便來了金陵打算碰碰運氣。他也沒料到招標會那群王八蛋都是不把錢當錢,他那點家底一開始就被人壓不好意思開口。

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厚著臉皮看到溫潤就貼上來,實是被逼到山窮水沒辦法了。

他話裏話外就不停暗示著大中華商行還有什麽小生意能給他做做,甭說別,西北脂粉商不是要換屆了麽?給他透個底折個價也好。

溫樂耳朵裏聽著尼姑蘭撥弦,腿上被溫潤摸來摸去,眼睛一瞥韋大老爺毫不心虛嘴皮子,心中就腹誹哪兒來這麽厚臉皮人呢?

西北脂粉從來是溫樂商行裏數得上名號賺錢,他別不挑,一開口就說到這個?

他索性玩兒著酒杯,也不說破,推太極似就含糊著:“西北脂粉啊……我倒是有點印象,大舅舅說是長安還是金城?長安銷售量比金城要大些,可若是要拿,估計還是金城名額好拿。”

見他口風鬆動,大老爺後背濕了一截,趕忙給尼姑蘭使眼色叫她獻獻殷勤,哪知道尼姑蘭權當看不見,一臉蔑視撥著自己弦。

這娘們不頂事啊!大老爺是要做大事人,他豁出去了,不就是錢嗎?一揮手,再叫一個!叫個賢良淑德頭牌上來。尼姑蘭怏怏下去了。

想到結賬事情大老爺桌子底下腿都抖,但一想到今日若能成事那賺回可不止一倍兩倍錢。頭牌問雪一上來就噓寒問暖要給溫樂捶背,溫樂打量了她一會兒,又瞅瞅溫潤臉色,終於解了氣,不鬧騰了。

“大舅舅若是想做金城生意,其實也並不難。金城上一屆供應商年底要換,能不能坐穩還得看他願意拿多少錢來保。我這兒給你透個底,上一屆他拍下這個名額花了二十萬兩白銀,這次估計能翻個半番。這消息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

說罷,他咳嗽一聲,見到韋大老爺那木然臉色也有些不忍,回頭就想把貼上來問雪一雙小手給拉開。

他手還沒碰上人家皮呢,手腕上就被一股大力拉去了,溫潤終於坐不住了,臉色難看拂開問雪就把溫樂給拉出花舫去,叫老鴇靠岸。

大老爺癡癡盯著溫樂還沒涼位置看,手上握著酒杯都仿佛不存了,今日拍那個修路工程成交額也就是十五萬兩,這價格已經把他心理防線都壓垮了。他往嘴裏又倒了一杯酒,船靠岸振動把他振清醒了一些,他趕忙去摸自己錢袋——壞了,三個頭牌多少錢來著?

溫潤難得這麽氣急敗壞,且為是自己,雖然被拉著走速度有些,溫樂還是蠻高興,眼睛都眯起來了。

他任意溫潤拉著,嘴裏哎哎叫:“你幹嘛你?路上人都看著呢!”確實,周圍特殊職業者盛行,路人看到溫樂和溫潤這兩個男人手拉著手路上走,姿態又那麽親密,眼神就變得曖昧起來。

溫潤咬著牙不應聲,把溫樂拉到臨近巷子裏,縮到了一處安靜地方就發作了:“三個姑娘都挺漂亮啊?”

溫樂心虛轉了下眼睛:“那不是你和他約好嗎……我還沾了點光……”

溫潤無奈抬頭望了眼天:“我什麽時候和他約好了。我躲他都來不及,他自己湊上來你還不知道嗎?”

溫樂輕哼一聲:“我發覺把你放江南這邊我還真有點不放心。”

溫潤求饒抱住他:“你跟著我都成,下次別這樣了。那女人還想喂你喝酒,我看眼中,心裏難受。”

……

福州大中華商行建城郊,雖然地處偏僻,但自從落戶以來,門前卻從不缺少來客,每日都是車馬喧囂。

金陵招標會完成之後,兄弟倆就到了福州,福州自那次水患之後重建設,城建相當不錯,經濟也發展迅速。因為帝登基時還未落地好關係,福州碼頭就著溫樂意見建造特別大。因為地勢近,水位便利加上風向優越關係,除了臨安府一個碼頭外,這裏是溫樂選擇第二大貿易出口集散地。

大中華商行有海川近兩百艘,都是出自賦春當地船廠,隨著工藝精進,如今船隊數量還不斷增加。而溫樂主要進行貿易商品,包括瓷器、茶葉、煙草、酒水之類東西,都已經有了相當穩定供貨商,從出產地開始就有了合作,也無形中推動大厲本土經濟發展。

海外人畢竟接觸中原不多,十分好糊弄。就拿倭國來說,次一等茶葉和品質隻是堪堪酒水,每年能以翻二十倍利潤換得他們金幣和銀器,由於沒有相當值交易特產,溫樂通常不倭國進什麽貨物。而出口英法商船所需要路程多,從英法換回來珠寶、藥品有時比倭國獲利還要豐厚,再其次就是印度,那地方溫樂派遣了許多人才找到,頭一次回來時候商隊領頭人就跟他訴苦,說磨破了嘴皮子那邊人才把用作抵錢奴隸給換下來,給了真金白銀。

海貿同樣是溫樂拿來洗貨渠道,很多不能公諸於眾東西,譬如這個時代還未研究出來鍾表、燈具、武器等等等等,隻要冠上了海貿名頭,基本上就沒人會懷疑貨物來源渠道。而這些商品出現無疑也讓皇帝感受到了危機,有看得見摸得著貨物作為倚靠,大厲發展無疑比從前加了相當多。

每年大中華商行繳納賦稅是讓人眼紅,溫樂當然也做了假賬,但後金額也讓相當多人對海貿這個行業蠢蠢欲動。於是除了正當做生意,溫家人還得兼顧水匪,這一行由溫煉來打理,海灣裏每日巡邏,遇上了不是大中華商行船隻就管搶走,久而久之,也沒人再去敢觸大中華商行黴頭。

當然,溫樂日子過得還是不夠舒坦。

他娘又拿著畫像來找他絮叨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算算還有多少啊……沒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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