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繡琴姑娘這樣說,趙道愷大笑:“哈哈,原來是這樣啊,懂了懂了。”

李襄屏橫了趙道愷一眼:“你懂了什麽?”

“我說秦淮五絕為什麽聲名不顯,敢情是被河蟹了呀。”

李襄屏聽了一樂,不過必須承認趙道愷還真說到了點子上。

想想趙念那本《後板橋雜記》是成書於清代,而他又把葛嫩這樣一位人物列為秦淮五絕之首,那麽根本連想都不用想,要知道咱們國家可是有河蟹的傳統,這是從秦朝時候一脈相承,那麽這本書肯定難逃河蟹之命運,哪怕這僅僅是一本“老司機回憶錄”。

就在三人站在畫舫外麵吹牛聊天的時候,這時又有2位著古裝的美女從畫舫走了出來,這兩位的年齡看上去比前麵那位稍小,嗯,看這兩位的裝扮,倒是有點像古代的丫鬟。

兩位“丫鬟”對繡琴姑娘耳語幾句,然後那位自稱繡琴的古裝美女對李襄屏和趙道愷兩人說道:

“兩位先生,現在都準備好了,要不現在跟我上船?”

“好的好的。”

三位美女在前麵帶路,李襄屏和趙道愷稍微落後幾步,跟在後麵登上畫舫。

看著走在前頭的鶯鶯燕燕,尤其看著那婀娜的腰肢,李襄屏用胳膊碰碰死黨,低聲調笑道:

“行啊道愷,有長進了,嗯,今天這個套路挺有新意,我喜歡。”

作為死黨,趙道愷當然知道李襄屏是啥意思,聽到這話,趙道愷麵露猥瑣微笑,表麵上卻還裝作一本正經:

“啥套路?你別給我想歪嘍,對了忘了跟你說件事,這種畫舫呀,那是本地旅遊部門剛推出來不久的一種旅遊項目,很正規的,所以你呀,就別老想著天上人間的那一套。”

李襄屏無所謂的笑笑:“那是當然,當年天上人間的套路,無非就是讓一群職業選手裝成業餘選手,這才讓一幫傻帽趨之若鶩,而今天的套路呢,卻是讓一幫業餘選手來裝職業選手而已……嘿嘿,這個套路好,這套路挺有新意的。所以道愷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按套路出牌就是,要說哥們什麽套路沒見過?這難道還怕我出錯牌嗎?”

“你這家夥……”

趙道愷同樣盯著那幾個婀娜的背影笑道:

“不過話說回來,我感覺剛才那個叫繡琴的美女,看你這家夥的眼神好像有點特別呀。對了你正好也會下棋,等下就看你的了,看看你能不能像人老施那樣把她拿下。”

“哈哈不行不行,人家老施可是棋聖,我哪有那個本事呀。”

李襄屏並沒把趙道愷這話放在心上,今天到這個地方來玩,說好聽點那就叫懷古思春,說俗一點這其實就是來喝花酒。

而在現代社會裏,喝花酒下圍棋那一套早過時了,要知道下一盤圍棋可是需要不短的時間,在現代的快節奏社會了,誰還有空玩那一套呀?

然而出乎李襄屏預料的,等真的登上畫舫,他在裏麵還真的看到了一副棋具,是圍棋具,不是象棋具。並且這幅棋具還擺在畫舫當中一個非常醒目的位置。

見到這一幕李襄屏心裏一樂,轉念一想他也就釋然,想想那位美女既然敢叫“繡琴”嘛,那麽這艘畫舫怎麽也得弄副圍棋裝裝樣子。

不過等李襄屏看到那副棋具,尤其等他稍微看清楚一點,他的眼睛卻有點離不開:

“咦?這副棋!”

聽到李襄屏低聲驚呼,趙道愷不明所以:“怎麽了?”

李襄屏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又認真盯著那副棋具看了好幾秒鍾,然後才開口說道:

“沒啥,就是感覺這副棋具有點特別,嘿嘿!有意思呀,這個畫舫有點意思。”

聽李襄屏這樣說,趙道愷也裝模作樣瞅了瞅那副棋具,不過他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他低聲對李襄屏說道:

“除了看上去有點古樸,也沒感覺有啥特別呀。”

李襄屏低聲笑道:

“不識貨了吧,這可是一副典型的中式棋具,尤其是那塊棋盤,正宗的楸枰啊。”

“楸枰?中式棋具?”

李襄屏看了他一眼:“你不懂這個也不能怪你,畢竟目前市麵上流行的都是鬼子貨,大多數人也以日式棋具為正宗,比如我家那老頭子,前段時間弄了一塊日式榧木盤,就把他高興得跟個啥似的,天天呼朋喚友在那顯擺。其實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中式棋具,尤其是真正的楸枰,那才是真正的棋盤珍品,逼格要比鬼子貨高多了,製作棋盤有所謂一楸二榧的說法,而麵前這塊,似乎是真正的楸枰。”

“呀!這麽厲害?”

趙道愷先來一聲驚歎,然後他繼續說道:“楸枰楸枰,這個名字我倒是好像聽過,可市麵上怎麽從沒見過這玩意?”

李襄屏點點頭:“你沒見過這很正常,因為這種棋盤的製作工藝,在明代就已經失傳,因此現在還存世的楸枰已經極其罕見,雖然聽說現在也有人重新恢複研製出這種棋盤,但仿製品畢竟是仿製品,和真正的楸枰還是不能同日而語。”

“這是為啥?”

李襄屏看了他一眼:“梨園行的‘點翠’你應該聽說過吧,‘點翠’現在也已經失傳,而楸枰的失傳,其實和‘點翠’的失傳是一個道理。”

趙道愷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聽李襄屏這樣解釋,趙道愷自然就懂了,“點翠”的失傳不是因為製作工藝有多複雜,而是因為用來製作“點翠”的翠鳥差不多已經快要滅種,你原材料都已經沒有了,那還點個屁的翠呀。

而楸枰的情況其實也是差不多,到了現代以後,能夠用來製作楸枰的楸木已經非常難找,比小日本的榧木還更難找,那麽即便恢複了這種工藝,也很難製作出一塊真正的楸枰。

“那你說這塊是不是真正的楸枰……”

這時趙道愷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他看著那塊楸枰,突然對李襄屏說道:

“剛才聽你提到李叔,嘿嘿,我突然想起,李叔的生日,好像就是在下個月吧?”

聽到這李襄屏心裏一動,聞弦音而知雅意,他和趙道愷對視一眼,然後異口同聲說道:“走,過去看看去。”

李襄屏一邊走近那塊楸枰,一邊還在心裏感慨,他心說在喝花酒的時候都不忘盡孝,還記得給自家老頭子買禮物,那麽無論怎麽說,自己都稱得上是一個“中國好紈絝”了。

等到走近那塊棋盤後,李襄屏低頭仔細觀察那塊棋盤。等他完全看清以後,李襄屏表情變得嚴肅,他低聲對趙道愷說道:

“道愷你老實告訴我,這艘畫舫,還有那個繡琴姑娘,她們到底是什麽來路?”

“怎麽了?”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塊棋盤……這塊棋盤,這應該是真正的楸枰,並非現代仿製,並且好像就是傳說中的那塊……”

“啊!難道這還是真的古董?”

還沒等李襄屏說完,隻聽到李襄屏前麵那半句,趙道愷就已經來勁了。

因為李襄屏剛才可是跟他說了,真正的楸枰在明代就已經失傳,如果這塊是真的的話,那麽這至少就是明代以前的古董了。

可是,可是真正的古董怎麽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呢?

按照趙道愷剛才的說法,這艘畫舫隻是本地旅遊部門剛開發不久的一個旅遊項目——國內的旅遊部門什麽時候這麽奢侈了?還拿真的古董當道具?反正不管別人信不信,趙道愷自己肯定是不會信。

趙道愷這時才想起李襄屏後麵半句:“對了你剛才說啥,什麽傳說中的那塊?”

李襄屏卻沒有理他,而他變法戲一樣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放大鏡,然後拿起放大鏡仔細觀察那塊棋盤。

趙道愷見到李襄屏這幅模樣,他笑了:“喲,不錯呀襄屏,現在居然還隨身帶放大鏡呀……哦對了,李叔現在讓你打理那家仿古建築公司……”

李襄屏依然沒有理他,繼續拿著放大鏡在那仔細觀看,驚訝之色越來特濃,看了好一會他才直起身,並且長出一口氣:

“不會錯了,真像傳說中的那塊。”

“嗯?你到底想說啥?”

李襄屏看著趙道愷:“你雖然是個臭棋簍子吧,不過‘當湖十局’你應該還是聽說過吧。”

趙道愷怒了:“我還知道你這破名字是怎麽來的呢,你啥意思?”

李襄屏沒有理他,又對著那塊棋盤發了一會愣,然後一字一句說道:

“如果我沒看出的話,麵前這塊棋盤,那應該就是範施在下‘當湖十局’時用的棋盤了。”

“啊?!絲……!”

聽到李襄屏這樣說,趙道愷說不出話來了,他倒吸一口涼氣。的確,假如李襄屏這話沒有亂說,那麽這口涼氣當然值得吸。

隻是,這可能嗎?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李襄屏和趙道愷在那麵麵相覷,等兩人回過神來,兩人又同時把目光轉向其他地方,去尋找那個叫繡琴的美女。

應該說他們倆現在的反應再正常不過,想解開這個謎團,眼下最直接的辦法,那當然就是去詢問那位自稱繡琴的美女。

正好就在這個時候,那麽叫繡琴的美女笑盈盈走了過來:

“兩位先生,都準備好了,請問現在可以開船了嗎?”

看著麵前的美女,李襄屏穩定心緒,告誡自己稍安勿躁,反正一切等下總要問清楚就是。

正巧不巧的,這時外麵突然下起了雨。李襄屏心有所動,他微笑著對繡琴姑娘說道:

“玉子楸枰一路饒,最宜簷雨竹瀟瀟,那行,現在請繡琴姑娘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