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 人類對人類的惡意誕生的咒靈,正以可怖的速度成長著。
它的術式無為轉變,可以觸摸靈魂, 更改靈魂的形態,而在它眼中, 肉體隻是靈魂的包裝, 眼淚隻是靈魂的分泌物。
它在對自己的能力進行試驗,並懷著惡劣的心思, 擺弄著人類。
人類是它隨意抓的, 在黑夜的陰暗角落, 那些走過偏僻之地的無辜行人,被它拉進了暗無天日的下水道。
晚歸的上班族,紅燈區流連的消遣者, 失意的醉漢,遛狗的夫妻。
真人抓試驗品並沒有喜好,誰在它眼裏都一樣。
它在一位孕婦的肚子裏發現了一抹特殊的靈魂, 他破碎不堪,好像在形成的過程中被卷進旋渦攪碎了又拚合起來一般, 胎兒的身體也格外瘦弱。能不能正常降生都未可知。
他在真人的懷裏虛弱的喘息, 些許血腥氣圍繞在他全身,不自知的蜷縮成一團。
“這是什麽?”咒靈的眸裏竟然帶著幾分純真的好奇, “靈魂破碎成這種程度,出來若不是死嬰,也半身不遂吧……唔,能修好嗎?”
作為對自己術式的訓練, 它喜歡挑戰一些新奇的東西。
而修補一個從未見過的奇特靈魂,在他看來不是善舉, 隻是心血**的好奇罷了。
藍發咒靈的手摸上胎兒的身體,肆意的觸摸著他的靈魂,等它再把手拿開,那孩子已經像是有一兩歲大了。
沒有任何進食,卻生長成很健康的模樣。
“長得有點兒慢,還能再承受嗎?”
真人一邊低聲的自言自語,一邊眯起眼再一次對人類做了試驗。
“你能長到多大?”
這個他發現的玩具,應該能讓他有些無聊的日子變得有趣起來。
孩子在他手底什麽反應都沒有,如同無人牽動的木偶。他好像控製不了四肢,或者連神經都沒有成功連接,渾身上下隻有臉部的肌肉微微在**。
他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絲嗚咽都沒有。
真人並不憐惜的擺弄著他,他隨手從一旁的改造人身上扯下件衣服鋪在地上,將孩子像個物品一樣按在地上,“我看看……從胳膊開始縫吧,裂口最大,”
半小時後,真人掐著孩子的腋窩把他舉到麵前,異色的瞳孔不偏不倚的凝視著他,“腦部好像發育完善了,現在這樣子,有四歲,五歲?再長是不是爆了。沒教過他說話,也沒睜眼看過世界,他應該還是什麽都不明白的嬰兒狀態才對。”
真人隨手把孩子放到一邊,也不管寒冷潮濕的地麵是否會讓他受涼。
他繼續捏造著人的魂魄,想看看他們究竟能變成何種形態,人類的軀體在他的掌心下隨意變化著模樣,最終結果都無一例外——畸形可怖,血肉模糊。
他們的頭顱如同氣球一樣癟下去,從眼睛和鼻孔的位置流出血來,健康的四肢可能膨脹,可能萎縮,皮膚也會抽搐成褐綠色或紫紅色。
而偏偏,變成這樣在噩夢中都會嚇醒的形態的人類,是清醒著的。
他們感受著疼痛,恐懼,絕望,無法掙紮,無法逃脫,無法獲救,無法控製自身,被用過之後就被隨意丟棄,一個人還癱在了白發孩子身邊。
他的眼眶處流出了淚水。
即使五官扭曲到那種程度,也能令人看出悲傷的情緒來。
雅治靜靜的凝視著他。
咒靈似是感覺到了什麽,猛地回過了頭,正看到了雅治平靜的臉和古無波瀾的眼睛。
“咦,醒了?”真人饒有興趣的湊過來,“眼神不錯嘛,現在感覺怎麽樣?”
“……”
雅治沒回話,但對它的聲音有了反應,他抬起眸,雙眼無畏且直白的對上了咒靈打量的視線。
真人意味不明的哼了一聲,一把抓住一個人類的頭顱,把他提到了雅治的麵前,“認識他嗎?”
“……”
“這是你父親哦。”
“……”雅治的視線落在了男人的臉上,那是個幾乎被恐懼折磨瘋的憔悴神色,真要評論的話,是會被眾人恥笑的窩囊醜陋模樣。
真人彎起嘴角,當著雅治的麵把男人的頭捏爆了。
鮮血混合著粘稠的不明物,噴在了雅治的臉上,發絲和皮膚都沾染了紅色的人類孩童,卻露出了極為冷漠的神情。他的眼型並不鋒利,瞳眸是也是比血紅要顯得溫和些的淺粉色,卻給人毫無生機的麻木違和感。
真人暫時在他身上感覺不到情緒。
不管是恐慌,還是厭惡。
“初生的人類沒有接受過善惡觀念的熏陶,是個怎樣的物種?”求知欲極強的咒靈抬手抹去雅治臉頰上的髒汙,“難道是我的無為轉變在我沒察覺到的地方對你的性格……或者情緒感知做了什麽影響嗎?”
這是未知,能讓真人產生耐心的東西。
所以他留下了雅治,為了方便,還給他起了名字。
“雅治吧,這個稱呼在人類中的呼聲還蠻高的。”他瞄著雅治的頭發和眼睛,“而且你長得也像。”
似乎冥冥之中,雅治就是和這個名字有緣。
留下雅治的第一晚,真人像得到寵物一樣對他珍惜的檢查了個遍。
身體是健康的,甚至是強壯的,機能健全,聽力,視力,嗅覺都沒有問題,但是好像沒有喜惡的概念,下水道的味道可並不好聞,不光嗆鼻不說,還含有有毒氣體,但雅治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他的聲帶也很正常,但就是不開口說話。
“不會說,還是心理原因?”
真人此時甚至想找本書查查資料。
“感覺像是不會說啊……”藍發咒靈捏住雅治的嘴,手動幫他做著口型,另一隻手摸上他的聲帶,“讓這裏震動,能聽明白嗎?”
“……”
雅治遲鈍的眨了眨眼。
隨後,真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不耐煩,它漫不經心上揚的嘴角癟了下去,放在雅治脖頸上的手指微微張開,輕輕圈住了他。
接下來隻要一用力——
“啊。”
雅治發了一個短促的音節。
真人的臉色立刻轉晴,它摸了摸雅治的頭,“乖孩子。”
雅治對這聲稱讚並不在意,他揮手打開了真人放在他身上的手,也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
真人卻揚起眉梢,“看來你有自我意識。”
它的嘴角咧得有些過分,“如果我沒猜錯,你還在模仿我。”
“果然,人類的成長需要一個參照物,從出生就與咒靈為伍,你應該也無法對人類這種群體產生歸屬感……唔,但你又不是人類,顯然,哪邊都不會接受你。”
它對這種的現狀有著莫名的興奮,看待雅治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即將開花結果的,能把它逗樂的人為產物。
隨後,真人給雅治罩了一層防寒的衣物,又嫌棄一般丟開了,“人類用過的東西留在你身上真是礙眼,不合身且肮髒,看來我得出去走一趟了。”
它把雅治抱上自己的吊床,那上麵堆積著幾本書,雅治的視線立刻就被其吸引了。
“想看書?”真人很喜歡觀察他每一個微小的神態波動,“不,你隻是好奇這是什麽東西而已,畢竟你沒有見過。”
他舔了舔唇,用餘光看到這一幕的雅治也跟著伸出舌尖舔了舔。
於是他引來了一陣悶笑。
“你會成為異類啊,雅治。”
它出去一趟回來,帶來了足夠的生活用品,如果以人類的標準來審判的話,真人可能是個合格的兒童養育專家,它沒有亂拿一氣,東西準備的格外齊全。
“哦,對了。”真人似是覺得礙眼,伸手摸上了雅治的頭頂,“一直沒有注意你的頭發,你的頭發好像長得太長了。”
“雖然以我的審美來說還不錯,但總能讓我想到一個不爽的家夥。”
它的無為轉變在施展時總是沒有預兆的,也不需要任何繁瑣的前提,僅是觸摸就好。
它的手再離開雅治時,麵前的孩子已經變成了刺頭。
“意外還挺清爽的。”真人滿意的拍手,順嘴問了一句,“喜歡嗎?”
這句話其實沒抱著得到回答的心思,真人轉而就準備去做別的。
可它的背後,卻傳來了孩童稚嫩的嗓音,“沒有鏡子,你讓我怎麽得知自己的樣貌?”
那一刻,真人驚愕的瞪大了眼,他意外至極的轉頭,就見那個昨晚剖出來的孩子麵色不善的看著他,那目光似乎懷著純粹的惡意,又好像僅是……沒有替他人考慮的優柔溫和罷了。
如果人類沒有接受教育,是什麽樣的呢?
雅治默然抬頭,聲音低沉且沙啞,“我餓了。”
“哎?”
“沒有水,沒有食物,沒有防寒的衣物,你究竟是想我死還是活。”
他不會為他人考慮,是嚴重的利己主義者。
雅治放下手裏一直捧著的書,徑直走到真人帶回的物資旁,挑剔的翻找起來,“真可笑,你在玩過家家嗎,還是過一把采購的癮,沒有爐灶,蔬菜要怎麽烹飪?就憑這陰森簡陋的下水道,你過得比老鼠還不如。”
他的言辭毫不留情,偏偏一幅理所當然的強硬態度,真人呆滯的凝視著他,卻換來了雅治冷淡的一瞥。
“你在做人類的形態試驗?你想把他們變成什麽樣子?”雅治涼薄的掃過遍地的改造人,
“這些東西要怎麽處置,一地不能行動的肉塊,卻要苟延殘喘著與我搶奪本就稀少的空氣,這種環境你是怎麽待下去的,難不成你還能廢物利用,把他們變回去?”
不,不不不。
真人頭一回對自己的無為轉變,對人類的認知產生了懷疑。
它才出去了一個多小時,這家夥怎麽變成這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