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圖和赤司走近後, 雅治終於不用再去那些讓他渾身不適的親子場合——尤其還要被迫和赤司組成父子隊。

赤司的態度轉變得很隱晦,但雅治察覺出了他對自己的縱容多了一分真心,言辭間主動透露的信息也比之前要多。大概是因為他腦袋裏的東西太多且無人傾訴, 又或者是教學欲空前旺盛,雅治被他喂了很多曆史性的知識, 夾雜著大家族秘聞, 仿佛身為雅治的老師一般。

“實話說,我仍然覺得很不可思議, 你誕生了不足一周, 成長速度和咒靈一般。”

夕陽下的河邊, 赤司插兜和雅治走在暖黃色的光線下,“真人沒有發覺出你的術式嗎,你的肉體年紀夠了吧。”

“沒有, 因為他說我的大腦裏還有一道微小的裂縫,想看看能不能隨著時間流逝自行愈合,如果靠外力插手, 一不小心的話,我就會從難得一見的天才變成白癡。”

赤司眨眨眼, “那還真是辛苦。”

雅治也順勢問他更多, “獄門疆是個和尚圓寂而成的?”

“對。”

“怎麽被你拿到手的?”雅治微微仰頭看著他,青年的臉上有兜帽投下的陰影, 於暖調的傍晚顯得很溫和清俊,“看你的年紀不過二十多歲,嗯……可能更大也可能更小,本身這個年齡段的人變化就並不大, 我是說,你那麽年輕, 擁有不俗的實力,還有辦法拿到傳說中的禁物,在哪裏都能混得很好吧。可你現在不僅成為了詛咒師,還和咒靈為伍。”

赤司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在為我感到可惜嗎?”

“人之常情的好奇?”雅治轉過頭,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麽在意,“我想我隻是在摸清同伴的背景信息,畢竟我對你稱得上一無所知。”

“咒術界十一年前發生了一件大事,你聽說過嗎?”

“十一年前?太久遠了,我查資料都是從現在倒退著看的,還沒看到那裏。”

“估計你查也不會查到什麽,因為大家約定俗成的對其進行保密了。”赤司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那是六眼的禁忌,是五條悟的弱點。”

“……”

雅治看似隨意的說道,“六眼沒有弱點吧。”

“有的,我封印他的關鍵就是。”

“獄門疆封印是靠什麽?”

這一點,在那天和咒靈的初次見麵時沒說。

這大概也不是太嚴謹的秘密,赤司語氣平淡的告訴了雅治,“被封印者要站在獄門疆周圍四米內,時間一分鍾。”

謔。

雅治挑了挑眉,“那是不可能的吧,五條悟是傻了才會待著不動。”

赤司無聲的咧開唇角,這個笑容很是陰險惡劣,他的神情總是帶著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即使掛著溫和的表象也會讓雅治趕到不適。

“這可是計劃,雅治。”赤司和雅治踏上橋麵,“是有可行的性質,才能被稱為計劃。”

雅治嫌棄的嘁了聲,“以我目前知道的情報,你的計劃不可行。”

“……”赤司突然道,“我感覺你剛剛好像要翻白眼。”

“太不雅了,我不幹。”

“一分鍾是指五條悟腦內的一分鍾。”

雅治怔了下。

他抬頭,語調變得急切且驚訝,“你和五條悟有關係?”

腦內的一分鍾,當然是見到此人便不由自主的陷入回憶。

“算是吧。”

他們走在無人的橋上,都帶著遮擋大半麵容的兜帽。

忽然,赤司向下投去的目光變得興味,“…發現了件有意思的事情。”

雅治湊過去看,“什麽?我看不到。”他個子比較矮,需要離橋的邊緣近一些。

“是真人發現的玩具,聽說是個被同類排擠的少年……也就是霸淩。他和兩麵宿儺的容器接觸了,此時看上去還關係不錯的樣子。”

“那是兩麵宿儺的容器?”雅治隱隱聽到了少年的談話聲和爽朗的笑聲,“這個年紀的孩子很容易打成一片吧,隻要真誠且熱情。”

“你的口吻像個大叔一樣。”

“你要做什麽嗎?”

“誰知道呢,這可是意外之喜……雅治?!”

雅治從護欄的縫隙中掉了下去。

非常突兀,讓赤司猝不及防。

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一抹急速下降的身影,正在和吉野順平聊天的虎杖悠仁一頓,下意識看了過去,隨後緊張且愕然的睜大眼。

“撲通!”

明顯的落水聲,讓吉野順平也注意到了這邊。

“那是……”

“有人落水了!”虎杖悠仁邊脫著外套邊衝向河邊跳了下去,他救人的姿態沒有任何遲疑,讓仍然對他懷有戒心的吉野順平怔了好久。

河麵上因重物砸下泛起的漣漪很快消失,虎杖悠仁驚覺那人沒有掙紮,可能是被水拍暈了,於是立馬潛進了水中。

昏暗的環境中,雅治那頭白發意外的成了顯眼的標誌物。

虎杖悠仁向他伸出了手,岸上的吉野順平焦急的看著沒有動靜的河麵,身後忽然傳來了母親的呼喚。

“順平?你在這裏做什麽?”

“媽媽!”吉野順平驚訝的回頭,他的母親看樣子是剛下班回來,“我…有人落水了,就在剛才。”

消化完這句話的吉野凪立馬翻找著手機,“要叫人嗎?”

就在這時,橋下傳來嘩啦的水聲,兩人向那邊看去,吉野順平驚喜的看到虎杖悠仁抱著一個幼小的身影浮出了水麵,他順勢瞥到橋上麵站著一個人,青年因背光的關係,隻有一個漆黑的剪影。

吉野順平的眉宇不自覺皺起,“那是……是這孩子的親人嗎?”

但是為什麽……毫不緊張、

他明明眼睜睜的看到一個孩子落水了吧。

所以就是……漠不關心嗎?

救下雅治的虎杖悠仁很快遊到了岸邊,吉野順平過去拉了他一把,對方麻利的把雅治平放在地上檢查情況。

“怎麽樣了!”吉野順平咽了咽口水,隨後猛然發現——自己在關心他人的生命。

他在遇到真人先生時,對著人類被改造的軀體說出了冷漠至極的話,但眼前,他卻為一個生死不明的孩子而呼吸不穩,緊張顫抖。

“呼吸和心跳都還在,先控水。”急救知識豐富的虎杖悠仁對著雅治一陣操作,吉野凪的急救電話都打完了,雅治的狀態都毫無變化。

他安靜的闔著眼,因濕水而顯得很是狼狽,呼吸很淺,似乎下一秒就會斷氣。

“怎麽會這樣?”虎杖悠仁低喃,隨後直覺般想到——

不會是裝的吧?

是裝的嗎?

而且,除此之外……

粉發少年皺著眉拍了怕自己的腦袋,“怎麽感覺那家夥突然就吵起來了?”

“那家夥,哪個家夥?”跪坐在雅治另一邊的吉野順平對他說的每句話都很上心,“對了,我剛才在橋上看到……”

他抬手往上麵指,跟隨過去的視線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哎?”吉野順平有些發怔,“走了嗎?”

“先把他送去醫院!”虎杖悠仁抱起雅治,看向吉野凪,“阿姨,救護車多久才能到?”

“他們說,最快還要十分鍾。”

“太慢了,我跑去醫院。”

“嗯?嗯?!”

後來吉野順平回想起來,這次事件的所有人都風風火火的。虎杖抱著那孩子飛奔去醫院,他和媽媽因為擔心和參與救治的責任感也沒有回家,一開始還天真的試圖跟著他一起跑。他們在身後喊著要不就打車去,但虎杖悠仁早就沒影了。

等吉野順平半小時後氣喘籲籲的到達醫院時,隻看到那孩子貌似安然無恙站在走廊盡頭,而虎杖悠仁就在他對麵。

地上有著淅淅瀝瀝的水漬,吉野順平朝那邊走去,倏然聽見一道低沉的嗓音納悶般說了一句,“你這男娃兒怎麽還沒死?”

嗯…?

嗯??!

是虎杖說的這句話嗎?!

吉野順平因為這反差頓住了腳步,

這語氣未免也太……惡霸了吧?難道虎杖表現出來的開朗親切是裝的嗎?

他不可抑製的用陰暗的思維方式揣測。

而那邊的虎杖悠仁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脖子,“抱歉抱歉,讓你看到了奇怪的…啊,你應該也看不到才對。”

雅治仰著麵無表情的小臉,“我聽到了。”

虎杖悠仁一抖,“你能聽到?難道說,你也能看到咒靈嗎?”

雅治點了點頭。

他不說話時總令人覺得很乖巧,虎杖悠仁克製住自己想擼他頭毛的手,問道,“但是你為什麽要裝暈啊……”

裝暈?這孩子是裝的嗎?

吉野順平訝異極了。

“不止裝暈,我還是故意跳下來的。”雅治覺得向他解釋太過累贅,“別這麽多廢話,你是五條悟的學生是吧,五條悟呢,讓他來見我。”

“……”虎杖悠仁哽住。

讓他來見我。

這句話若是一個狂妄自大的成年人說出來,他可能還不會覺得這麽違和。

虎杖悠仁認真說道,“五條老師去出差了,要不我打個電話……?”

“那就現在打。”

虎杖:“……”

虎杖:“哦哦,好的。”

偏偏這時候,詛咒之王格外興奮,剛被壓下去就爭著又露出了一隻眼睛和一張嘴,“喂,回答我的話。”

“我死沒死和你有什麽關係?”雅治懟他,“永遠都搶不過主導權的垃圾。”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

“不是,你們認識嗎?!”

可能兩麵宿儺很少被人這麽輕視過,永遠都隻有他罵別人吵鬧無用的份,此時除了動怒,竟然感覺很新鮮,還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雅治沒停,繼續激他,“我隱隱記得你之前想殺我,但是沒成。”

“讓我想想,你是被什麽東西給壓製住了來著?”他作出回憶的神態,很浮誇,隻是為了嘲諷罷了,“是隻咒靈吧。”

“要不你把我活著的喜訊大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