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細微之聲
方曼怡匆匆自公司趕回來，見到劉歆瑜便道：“劉小姐，不好意思，我丈夫脫不開身，有什麽事和我說也是一樣的。”
公司的確很忙，不想伺候國稅局也是真的。
不等劉歆瑜回答，她轉頭對陳易道：“你怎麽沒去上課？”
“起床晚了。”陳易訕訕的說著，慢慢向後退去。
母子間的對話，衝淡了官方氣氛。
劉歆瑜不好說什麽，但她反而安靜下來，頭腦清醒的笑道：“隻是一些收尾工作，現在證實漏稅問題不存在，我們應該向你們道歉。”
她說著站起來，真的鞠躬道歉。
方曼怡連忙說起了客氣話。
國家公務員才是現代社會之公器，怎能讓人家道歉。
先前因為內奸造成的不信任感，至少在表麵上消除了。
陳易知道事情不會如此簡單，他本想留在原地，借助聆聽卷軸幫些小忙，但看老媽的樣子，估計效果了了。
於是他先回到房間，發了條信息給老媽道：對方的電腦上有奇怪的程序，我要求她關閉了。
想必以老媽的聰明才智，已足夠了解一些情況。
坐在書桌上，陳易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拿出智力卷軸遲疑著。經過一段時間的使用，他已經明白卷軸不僅僅有好處——它還消耗精力，讓人變的疲倦。
卷軸需要個人的身體承受一定的壓力，所以他不能購買4級卷軸，所以他需要喝精力回複藥水。
母親身體尚好，但是否足以承受3級卷軸，陳易並不知道。
略微猶豫一番，他幹脆自己掏出三瓶精力回複藥水喝掉，然後再扯開一卷“聆聽卷軸”——加上早上使用的，這已是今天用的第四隻卷軸了。
深紅色的光芒在虎口處一閃而過，陳易有種昏沉沉的感覺，多半是精力消耗過度，他躺在**，用心聽下麵的聲音。三級聆聽卷軸，除了能聽到他人的心聲之外，更能聽到遠方細微的聲音。
如此一來，若是有突發事件，他也來得及決定，是否再用卷軸。
聽力的擴展，是一種很有趣的體驗，你將注意力集中在哪裏，哪裏的聲音就會傳入耳中，注意力越是集中，能聽到的聲音層次就越多，有點像是用眼睛觀察近距離的物體。
遠處的草叢裏，爬蟲在鍛煉著腰腿，發出細細的“沙沙”聲，不斷尋找著可供殘害的豐嫩枝葉……
後院的陰暗處，流浪多年的老貓堵住了一隻老鼠，腳趾甲蹭出輕輕的“噠噠”聲，配合耗子絕望的“吱吱”聲，殘酷的猶如動物版渣滓洞……
再近一些，搭在外牆上的空調，有節奏的轟鳴著，流動**與機械轉動的摩擦聲混合在一起，綿綿碎碎的仿佛機械工廠中的**之色……
奇妙的感受，令陳易失神許久，那些修道人們，畢生追求的，是否也是這樣的感覺，一種令人沉醉的，快樂的，屬於自我的——偷窺心理？
“方小姐，提交分公司賬目，有助於清釋嫌疑……”劉歆瑜的音調軟中帶硬，內容則一下子引起了陳易的關心。
隻聽陳母立刻婉拒道：“分公司的賬目尚未整理完畢。”她遲疑了一下，再次堅定的道：“若是劉小姐想要的話，最好是有正式文件，我也好說服股東。”
公司的賬本，向來是最重要的信息，尤其是細致的賬目，更是如此。陳易聽著他們的對話，腦袋裏騰然想到，劉歆瑜處心積慮到家裏來，莫非就是為此。
他想想又搖頭，公司的賬目和家裏的東西毫無關聯。
兩人談話的聲音一會兒遙遠，一會兒鄰近，沒什麽實際內容，皆是機鋒，有如伴奏，陳易聽著聽著就睡了過去。
夢中，他看到了爺爺，自己那堅持信念，理想主義的爺爺，正坐在空****的辦公室中，被政敵批判。
夢中，他看到了父親，自己那奮鬥拚搏，誓要依靠自己的父親，正坐在公司的大廳中，四周皆是觸目的封條。
夢中，他看到了被派往山區雷達站的大哥，看到了雙目含淚的小妹，看到了自己……
醒來的刹那，陳易立刻翻出漆紅的木匣，將之緊緊的抱在懷裏，仿佛在保護自己和家人的未來，仿佛在祭奠著生命中的某個時刻。
良久，他緩緩的歎了口氣，坐直了身子。
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放好木匣推開門，樓下傳來輕輕的說話聲，正是老媽和小妹。
陳易突然有種強烈的溫馨感，那是劇烈緊張被釋放後，柔軟內心的反饋。魔法世界讓他擁有了力量，變的強大。但是，他同樣承受著莫名的壓力，有太多太多可以擔心的問題，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會讓自己最後的希望，變成南柯一夢。
或許，他隻是尚不習慣擔心罷了。
“二哥。”不知什麽時間，小妹看到了樓梯拐角處的陳易，開心的大叫了起來。
熟悉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陳易挪動著略顯僵硬的小腿，口中不饒的笑道：“又回來了啊。”
“人家想在家裏呆兩天嘛。”陳容熙立刻舉起撒嬌大法，此招任何時候都是無往而不利的。
陳易苦笑著扒開纏上身的手腳，轉而將自己整個人攤在沙發上，語調悶悶的道：“老媽，中午那個稅務局稽查員，最後如何了？”
方曼怡女士顯然誤會了他，端了一盤水果放在桌上，促狹的問道：“怎麽？你看上人家了？”
比起傳統的中國式父母，曾旅居海外的母親，顯然開放的多。
“她大我那麽多……”陳易說著才反應過來，咳嗽一聲道：“我純粹是擔心你們，怕被人家給騙了。”
“小姑娘才從學校畢業，比你大三歲而已。”方曼怡眨巴眨巴眼，笑道：“你的短信我看到了，沒事兒。”
“那就好。”陳易說著話，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
用了那麽多卷軸，若非精力回複藥水，恐怕早就昏睡了過去。
方曼怡嗔怪的看看他，說了一句“晚上早點睡”，繼而又道：“家裏的事情你不要擔心，專心學習就行了。”
陳易苦笑點頭，心中不以為然。家裏遇到這麽大的事情，若是自己沒有辦法也就算了，現在斷不能棄置不理的。
不過，學習他同樣不會放鬆，眼看著數月後就是高考，從最壞的角度來考慮，沒有家庭的庇護，他就得像是其他孩子那麽，真正投身於獨木橋的爭奪中。
江寧大學的獨木橋，興許是附近數十萬平方公裏土地上，最窄最陡的一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