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節 記憶複活之三黃金古鎮
沈媽詐屍一般,自棺中直立而起。
呀——
瑄瑄驚叫失色,跑入宿舍樓中。
我正立在棺尾,忽見沈媽瞪圓白目,向我傾壓而來,一刹那嚇得汗毛倒豎,急忙向後撤步,卻見沈媽穿著壽衣的身子突然在半空裏旋轉半圈,右臂抬起,袖底砰地一響,一股火焰向我麵門噴射而來。
我連忙腰上用勁,仰身後翻。身後的槐樹樹幹發出“哆”地響聲。我閃電般繞到水桶粗的槐樹身後,槐樹的枝葉仍唦唦搖響,千百片白花翩翩飄落,如同下了一場蝶雨。那射向我麵門的火焰中分明夾著一棵威力巨大的子彈頭,被我僥幸躲過後,飛旋著鑽入了槐樹幹,而且還在樹幹中發生了爆炸,以致樹身上張開一個毛毛糙糙的、被燒焦了的大洞,散發出一股火藥燒灼的木屑味。
我驚悚不已,不知沈媽的袖中為何會射出火焰彈,屏住呼吸,從樹身後露出半隻眼睛觀察情形。
原本在後院掃地的孩子們,紛紛跑到前院去了,暫做靈堂的後院已經別無他人。沈媽的屍身已經撲跌在棺木下的磚石地麵上,一動不動,並無詐世的跡象,右臂袖管中也並無鼓起的異物,似乎並沒有暗藏槍支。正在疑惑忐忑,卻見棺中跳起一個人,手中握著一支來福槍,舉槍向我射擊。
我一眼瞥見那人全身通黑,身材高大,膀粗腰圓,肉坨滾滾。滿腮滿臂覆著長毛,一雙眼珠子卻烏溜溜的發亮,就像地獄裏鑽出來的黑熊怪。連忙閃身躲在樹幹後麵。可是,那頭黑熊的腳步聲卻噔噔地越來越近,奔著我的藏僧處而來。
我掏出懷中的那支意大利手槍,伸出手去,向槐樹外射了一槍,扭身躍起,雙手勾住牆頭的琉璃瓦。翻過牆頭,落身於孤兒院外,待低下頭來尋找落腳之處。卻發現自己已然無所憑臨地處於空闊的黃金河上空,而且正在呼呼地墜向數十米之下的河麵。
那黑熊怪立在牆頭向我連射兩槍,槍口噴出赤焰黑煙,砰砰兩響震動河穀。濃密的樹冠裏噗哧哧飛出數十隻麻雀。兩枚燃爆彈從槍口射出來後。擦著我的身體飛過去,咻咻兩聲鑽入河水中,濺起兩叢小小的浪花。
噗——我亦墜入河水中。
我睜開眼睛,欲尋找一塊河石蔽身,發現河水並不太深,剛沒過頭頂,足底卻是柔軟的河沙,教兩腿很不得勁。想放快動作卻被水波左攔右纏著,怎麽也快不了。我心說。既然快不了,就隻好借河水擋擋黑熊怪的視線,無法準確地瞄準我,索性啟齒含著一口水,憋足了氣,伏到河底,手腳並用,拉著河底的大石,蹬著沙石,向前猛躥。這可是逃命的舉措,所以,每一下都用足了全身的力量,像箭一樣,嗖嗖地就穿到了岸邊的巨岩下。
由於那巨岩突起,擋住牆頭黑熊怪的射擊路線,我心裏才稍稍有些安全感,看見從水麵上鑽入河水中的燃爆彈——拖著一串串火紅色的泡泡,插入河床的沙礫中,濺起一叢叢黃沙,有一些細小的水生物從沙中升上水麵,或者橫著爬到別的地方去。
人終究不能和水底的魚相比,無法長出腮來呼吸,在水底的時間不能過長,否則就會滯息。我那一口氣也隻能屏住一分多鍾,不一會兒便變得臉紅脖子粗,體內的氣壓一減少,就感覺到水的重量像一座山壓在頭上,推擠著胸膛,肺部熱辣辣的,眼珠子也像魚眼突出來,到了最後連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竟是有些神智不清起來。
或許,此時那牆頭的黑熊怪已經持著那柄威力巨大的短槍,下到河岸邊,等著我浮出水麵一槍結果我的性命。或許,那黑熊怪還有別的同夥,潛伏在岸邊的樹林裏。或許,我一冒出頭,就處於黑熊怪的火力範圍中……我的腦子裏光影一般掠過各種糟糕的設想,實際上已經無法清醒地選擇自己的行為,隻能是雙腳發力一蹬,離開河底,浮上水麵,拉長脖子,大張著口猛烈地呼吸。
砰砰砰——
河穀中回響著槍聲,原本有些陰涼的河影水紋,被一束束猛烈的火光照亮。一些水鳥鼓著翅膀掠過河麵,飛入草叢中,還有一群野鴨嘎嘎地叫著,驚惶地遊向河對岸。
不知道何處的狗兒嗚嗚嘔嘔地吼了起來。槍聲停止了。對岸的水鳥張惶地四下張望。
我聽見頭頂的石級上有啪啪的腳步聲傳來,帶著粗重的喘息聲,顯然是那黑熊怪沿著石崖間的石階跑了下來,連忙長吸了一口,將肺部填滿,閉住口鼻,扶著被滑膩膩的青青苔蘚覆蓋著的河岩,潛向水底。下潛了兩三米,目光所及由綠變藍,再由藍變黑,才發現自己竟然置身於一個突現的巨淵,害怕其中有異物,不敢再向下潛,改而擦著石壁向上遊潛遊了百十來米,側麵上望,見有一彎弧影在水中搖搖晃晃,如橋弓倒映在鏡中一般,便升到水麵,舉頭上觀,果然是一座石拱橋,水光映著天光,反射在橋洞底部,像無數鏡麵在晃動一般。
我正欲扶著岸石,翻身上岸,瞥見一艘竹筏從上遊電射而來,上麵立著一個人頭戴鬥笠,身上穿著一套漁家漢子的裝束,挽著袖,卷著褲腳。我翻身上了石岸,向橋麵奔去。那竹筏也已駛過橋洞,攏岸靠崖,筏上漁家漢子將手中竹杆在露出水麵的一塊石頭一點,竹杆便彎作弓形,將他彈到空中,高高地躍過石拱橋,如一隻大鳥落身於我麵前。
那漁家漢子伸出二指指向我,大喝了一聲:左焰!你逃不了啦。
我聽了聲音甚是熟悉,凝神細看。才認出是那漁家漢子是喜歡死纏爛打的雷小兵喬裝的,心說,怎麽這個該死的警察來得這麽快?
原來。我那天從江輪上借繩槍之力躍上橋麵,範瑄瑄駕著他弟弟範瀟瀟的SUV接著我,離開大江市,由於無法確定方向,使用了導航器,GPS定位。雷小兵離開江輪後,到醫院處理了一下傷口。覺得自己隻是些皮外之傷,並無大礙,便徑直回到警局開了個碰頭會。走過警局大門時,被郭真超叫住,將範瀟瀟的手機給了他,讓他帶給範瀟瀟。其時。範瀟瀟的家裏被警方弄得亂七八糟。還未修複。範瀟瀟也未聯係上姐姐,又害怕被父母知道,故而住在準姐夫雷小兵家中。雷小兵回到家,也沒多想,便把手機還給了範瀟瀟。範瀟瀟打開手機,發現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姐姐範瑄瑄的,便撥了回去。可是,對方的電話卻說不在服務區。範瀟瀟便打開手機搜索自己的SUV。發現SUV正沿著318國道向西邊的武陵山行去,憑著直覺,他判斷是姐姐駕駛著自己的SUV。雷小兵因數日未見著範瑄瑄,電話又打不通,擔心其安危,問範瀟瀟他姐姐的下落。範瀟瀟因為擔心姐姐,跟著我有危險,雖然明知雷小兵會去捉拿我,卻仍然將姐姐的行蹤告訴了他,希望有他的幫助,他姐姐不會有危險。
雷小兵不知我與瑄瑄過去曾是大學戀人的關係,害怕我傷害範瑄瑄,又想借機捉拿我歸案立功,便乘坐飛機趕向武陵山,又在當地警局的安排下,驅車來到黃金鎮,在鎮政府派出所的策劃下,裝扮成漁夫,等我從黃金孤兒院的唯一道路中出來乘筏過河,好一舉擒住我,沒料到我竟從高牆中一躍潛入水中,誤以為我已經得知他的到來,怕我踏水遁走,便飛筏追來。
剛登上橋頭,我就被雷小兵嚇了一跳,心說,啊呀,真是個陰魂不散的家夥。轉頭又向橋下跳去,雷小兵在後麵一麵追一麵喊,你跑不了的,左焰,跟我回去寬帶大處理吧。
我驚鳥一般跳下橋頭,哪裏聽得進他的話,向那石基木屋構成的古鎮上奔去,轉了幾個彎,沒有聽見扣麵的腳步聲,以為已然甩掉了雷小兵,便放慢了腳步,揣摩著黃金鎮的方向,去尋找範瑄瑄,準備離開這座處處埋伏著危險的小鎮。
到了正街上,因恰逢趕集日,人流如織,摩肩接踵,走不甚快,又在街衢中買了一碗涼粉解渴,眼看就要走出正街,來到黃金鎮所在的那條街上,卻又畏懼起那黑熊怪手中的火力威猛,不敢靠近,從懷裏掏出沈媽留給我的老式諾基亞電話,準備打給範瑄瑄,卻發現電話早已被河水浸透,連機也開不了。
突然,頭頂的瓦片乒乒乓乓一陣脆響,抬頭上望,那黑熊怪不知何時已經上了房頂。那房頂通共也就兩層樓高,立在上麵,可將街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我看見黑熊怪時,他也早已覷見了我。我連忙轉身遁入一條窄巷中。
黑熊怪手舉短槍,跳到街中,嚇得市人四散驚走。
我在巷中奔了數十步,又望見巷子盡頭有一座石橋,橫跨在河麵上,便發足向石橋狂奔,後麵的子彈卻已經追著我飛來。那條巷子直來直去,連個彎都不帶拐的,沒有障礙物可以藏身。生死一線之間,我瞥見左前方數米之處有一扇木格子窗敞著一條縫,便奔到那扇窗前,拉開窗戶,一個魚躍跳進房中。可是,那薄薄的木板牆根本擋不住子彈,噗噗地連連洞穿。
我連忙伏在地上,爬過房間,從另一道木牆上的窗戶裏躍出去,發現自己竟然又站到了一條窄巷中,好在行人不多,三三兩兩的,便向左首的巷口奔去。又在巷口遇上了扮作漁夫的雷小兵,被攔住了去路,隻好與他來腳往的打在一處。那雷小兵因一心想抓住我,看準我的空檔,一步搶上來,擒住我一隻胳膊,掏出手銬來便往我手上扣。
我見他掏出手銬,心裏一凜,方才用了心思來對付他,在他的手銬將要挨著手腕的刹那,一反手拉住他的手臂,將他的手腕塞進了手鈈,哢地就鎖死了。雷小兵沒想到我突出此招,心下一驚,又伸另外一支手來捉我肩部。我丟了他的手臂,一矮身躲過他伸來的手掌,從他腋下鑽了過去,向巷口外奔去,沒想到一頭撞在一堵肉牆上,被彈了回來。抬頭看去,卻正是那位滿臉覆著長毛、高足二米的黑熊怪。
黑熊怪也沒料到我突然躥出來,雖然身壯如牛,並未被未感受到我的力量,手上的短槍卻也已被撞得撒手拋到地上。他趁我還未站穩,肩膀一搖,舉得石塊一般的拳頭劈麵打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