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節 火牆破擊戰

震耳欲聾的巨響。

刺目如盲的火球。

突然出現在這個密閉的空間,真有摧肝裂膽的氣勢。若是換作常人,即使不被嚇死,也被那牆壁間反複彈跳的超聲波穿了耳膜。我深知其厲害,用一個普通人無法想象的姿勢側倒在地,大大地張開嘴巴,讓耳朵裏的聲浪自口中傳出,同時,拉過刀叔的身軀橫擋在身上。那團火球,呼嘯著,噗地撞在刀叔胸口上,如同帶了膠一般,牢牢地粘附上。我前番在黃金鎮見識過黑熊怪的槍射出的便是這樣的一團東西,不僅能引起目標物燃燒,還能將其炸得粉碎。這是燃爆彈,我腦子裏閃過此念,大喊不好,腰上用勁,將癱軟的刀叔從頭上擲開。果然,那團火球在空中爆開,炸得刀叔血肉橫飛,連哀嚎都沒有一聲就真的入了地獄。

也不知那黑暗中還有多少燃爆彈在瞄準我,我連忙雙腿用力,貼著地皮,穿進燈光外的暗角裏。剛剛屏住呼吸站起身來,一枚燃爆彈在頭頂嘭地炸開,紅光四射,將我照得清清楚楚。我見前方四十米開外,匍匐著一二十個黑影,手上的短槍正反射出點點寒星。

嘭——嘭——嘭嘭——

二十支彎柄短槍幾乎同時射出火彈,那子彈越靠近我,越發變大,漸至化作一團火球,將我四周照得通明。我隻得又伏身地上,將臉貼著地麵上冰冷的水泥。那些火球從我頭頂呼呼掠過。噗地撞在我身後的牆上。那道牆就像被澆上了汽油,蓬蓬地燒了起來,又伴著一陣陣巨響。我朝那些黑影連發兩槍。聽見前麵貼近地麵的地方傳來當當當的金屬之聲。原來,那二十人早做了準備,悉數戴了鋼盔。我心說,如果這樣打下去,我必定難有活命,連忙掉轉身子,向隧道深處爬去。我在接受特殊訓練時。第一項就是逃生,所以那低姿匍匐的速度就像老鼠避貓一般。倏忽間便消失了。

我伏身地上,躥過一道彎,跳起身來,向前急走。因這洞中漆黑,諸物不見,怕迎頭撞在牆上,可是又懼怕暴露自己,不敢亮著手電,故而這步子雖大,步速卻實在快不起來。我急匆匆走了一陣,突覺這方道有些不對,不是那大廳的方向。沒想到慌亂中竟是向地鐵站而去。心說。那地鐵站外燈光如晝,纖毫畢現,如若在那裏再撞見短槍殺手。怕是無法逃身。可是,我又知那數十名黑影殺手定然在身後緊緊追來,絕不能返回,隻好盡量保持鎮定,疾步向前,安慰自己到了那地鐵站再另設他法。

我走了一陣。我側耳細聽,果然聽見身後的洞府裏傳來啪啪的腳步聲。那聲音整齊劃一。竟如軍隊一般,顯示那數十人皆是訓練有素,且正急步追來。TXT小說網 。我內心駭異,連忙又向前疾走。又走了一二百米遠,突聽前方又是嘭嘭連響,數團火球呼嘯著迎麵飛來,顯是有人朝我開槍。我心裏一驚,怎麽這前麵的洞中也有黑幫的殺手埋伏?連忙貼身牆麵躲避,手上摸著一麵鏽跡斑斑的鐵門,想起之前燕燕曾在這一代打開鐵門,將我從警察的槍下救走,便嚐試找著那鐵門的把手,用力一拽,沒想到天無絕人這路,鐵門竟吱嘎嘎應聲而開。

我乘機拉開鐵門擋在身前。

幾團火球飛撞在鐵門上,鏜鏜連響後立即爆裂開來,火焰將整個鐵門都包裹了起來。

我借那火光,探身門外,見也是一條廢棄的隧道,又無鐵軌,又無燈光,想起這正是當日燕燕罵警察王八蛋的地方,心裏不由地又湧起一陣酸楚,自責當日竟未認出他來,教他受了無數非人的苦楚。就在我心懷愧疚之時,那鐵門已然燒得滾燙,照得臉上生痛。我連忙拋開鐵門,跳到門外的隧道中,因那數十個殺手在門內,看不見我,也沒有射擊角度,我便撳亮手電,沿著那洞府向前疾奔,跑來一兩百步,看見前方是一個三岔口,回想右邊那條正是通向北岸的第一個地鐵站,說不準正有一群不明真相的警察奉命守在那裏,不能貿然前往,便望著左邊的隧洞奔去。奔了三四百步,前方又出現一條岔洞,燈如白晝,遠較他洞廣闊。我細聽身後並無人跟來,料知自己已然處在大江河床腳下,距離南岸尚有七八百步,便加緊步伐向前急走。行得百十來步,見有穹壁上用巨大的鐵鏈吊著一扇巨門,那門全係鋼鐵鑄造,厚有一米,也不知有何用途。行過那門,忽聽那鐵鏈咕嚕嚕連響,回身望去,那道鐵門竟轟地一聲墜下來,將鐵軌砸成兩截,立時將隧道分做兩段,嚴絲合縫,連隻蒼蠅也飛不過去。

我心裏一驚,不知其因,卻又聽前麵也是咕嚕嚕連響一陣,又轟隆一聲,一道鐵門墜下。我所在的這一截隧洞立刻便與其他的隧道隔離開來,成了一道密封艙。正莫名驚慌,兩邊穹壁上的十數道防火門嘎吱嘎吱盡數敞開,有數十名黑衣人,手持短槍,自其中跳將出來,舉槍便向我射來,一團團火球就像拖著焰尾的流星轉眼即飛到我身前。我連忙貓腰躲進身旁的人行路基下。

火球在我身後的鐵門上撞響,爆炸,鏜鏜鏜,響個不住。我從衣兜中掏出兩團紙塞進耳廓,舉槍還擊,走在前麵的黑衣人一個個倒下,發出痛苦的叫聲。其他黑衣人見了,立刻閃入隧道右首的路基下,避開我的射擊角度。其中有一人高聲道:“快,找好掩體,向前推進,他沒有多少子彈了。”我聽好聲音甚是熟稔,探頭望去,見那群黑衣人中有一中等身材的人穿著一身警服,正是與郭真超狼狽為奸的匪警尹文彬。

那群黑衣人。將身體貼在穹壁下方,魚貫向前。

原來,郭真超與尹文彬見利用警局之力多有忌憚。束手束腳,無法除掉我,竟聯合黑幫雇傭殺手,要將我堵在這江底的隧道中,殺人滅口,好教他們那不可告人的勾當人鬼不知,永遠不見天日。

我看見尹文彬。想起自己的悲慘遭遇皆係他與那郭真超所為,不由地怒發上指。怒目圓瞪,從藏身之處躍出來,向他連開數槍。那尹文彬走在眾人前列,始料不及。連中三槍,那第一槍打在他頭盔上,第二槍擊中他的左肩,第三槍打中他左臂,均未傷及他性命。尹文彬連忙伏身在鐵軌上。我這一露身,也連遇險情,數枚燃爆彈擦著頭皮掠過,若不是我閃得快,隻怕頭蓋骨都要被揭掉。即使如此,那呼呼的火苗也燒焦了我不少頭發。我駭得伸掌去頭頂一抹,竟抹下不少焦枯的卷發。弄得滿手黑乎乎的。

對麵前排的五六名黑衣殺手一齊開火,一團團火球織成一堵火牆向我撲來,那巨大的熱能幾乎將我麵前的空氣點著,卷起一股熱浪,向我擠壓而來。我感覺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難,渾身的毛孔都閉得緊緊的。隻有眼耳鼻口大大地張開,像要噴出青煙來。連忙疾速後撤,未退到十步,後背已然撞在那扇重逾萬斤的鐵門上。可是,那堵火牆仍然在向我逼近,眼看那噗噗噴射的火苗就要舔著我的額角。我連忙將手槍向其中一顆火球擲去。那手槍的重量超過那火球數倍,又被我搏命擲出,力量大得出奇,那火球被它撞上,立刻便墜下鐵軌。那堵原本密不透風的火牆因而現出一肘見方的空隙,我一個魚躍,從那空隙中穿出。我身體尚在空中,即聽見身後那笨重的鐵門上當當地響個不停,直炸得整個隧洞地動山搖,粉塵亂墜,以致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混混沌沌,模模糊糊,卻聽對麵那匪警尹文彬的叫聲又再響起:

“湊效了湊效了,就用火牆攻他!”

語音剛落,那數十名殺手的腳步聲響起,隱約地看見他們排成梯隊,前排臥,中排蹲,後排立。尹文彬一聲命令,那數十條槍一起開槍,織成了一堵更為堅厚的火牆向我飛來。我拾起手槍,欲重施故技,可那數十條槍緊接著再度齊聲施射,竟有兩堵火牆一前一後奔襲而來。兩堵火牆間的距離不過二三米,若我用手槍擊落第一堵火牆中的一顆火球,從那孔隙中飛身穿過,不待雙足落地,第二堵火牆便已撞在我身上,亦難逃一死。危急中,我瞄準那火牆中的火球連開數槍,竟然將那兩堵火牆皆打出一個洞來。於是,我不假思索,退後三步,足蹬鐵門,向那兩個火洞迎頭鑽去,第一個火洞輕鬆掠過,那火星未挨著我片衣寸布,可是,待要在空中調整姿勢鑽過那第二個火洞時,才發現自己的身子已然下墜,正撞向那火洞下方的火球,慌亂中向那火球扣動扳機,可那扳機哢哢響了兩聲,槍膛中竟無一顆子彈飛出。原來,彈倉裏的十發子彈早就打光了。連忙又將手槍向擋在身前的火球擲去。那手槍與那顆火球撞在一處,發出當地一聲,同時墜向地麵,那火洞頓時向下變大了一倍,我將四肢縮在胸前,從那火洞中滾出,僥幸再逃一命。

那數十名殺手,見我連續從三堵火牆中躍出,身手快如閃電,神情全無懼色,個個驚得目瞪口呆。

我伏身在鐵軌中間,將那柄手槍重新抓在手中,腦筋轉得飛快,苦思逃生之路。見前方一二十步的地方有一道鐵門虛掩著,如果奔到那裏,就可以逃到與這條隧洞並行的緊急消防通道中去。可是,隻要我一站起來,那些殺手必定一齊開槍射來,隻有匍匐向前,才有機會靠近。我側頭看向人行路基下的暗影,心說,可以借這暗影向前爬行,也不待多想,便將身囫圇一滾,躲進那暗影中,以肘膝支撐身體,爬向前方的鐵門,一雙手卻不敢閑著,從懷裏掏出一把子彈壓進彈倉,再將彈倉重新插入槍柄,推上槍膛。

因那隧洞中粉塵橫飛,能見度甚低,那數十名殺手突見我一個大活人倏地不見了蹤影。不由地大感奇怪,你顧我盼,麵上皆露出驚異之色。

眼看我就要爬到那鐵門之下。怎知那尹文彬竟突地自身邊一名黑衣人手上奪過一支曲柄短槍,朝人行路基下的暗影中射出兩發燃爆彈。那兩發子彈未打中我,卻在我身前數米開外爆炸,將人行路基下的暗影照得亮如白晝,致命我再也無法遁形。

那數十名黑衣槍手因見我槍法精準,心中頗為忌憚,見我突然出現在一二十步遠的地方。皆連聲驚呼,忙轉過槍口朝我射擊。倉促間,擊發扳機的時機有先有後,以致那火牆並未成形,複作一團團火球次第襲來。我連忙伸腳在路基上一蹬。至那暗影中滾出,隱身於鐵軌另一邊的消防栓後。可是,距離那數十人近了一半,這般行止被他們瞧得一清二楚,以致我身體剛剛停下,一團團火球又呼嘯而來,眨眼間,消防栓連中數彈,接水口被炸開。兩股水龍箭一般射出,將鐵軌上的火焰澆滅了大半。

那尹文彬見燃爆彈傷我不到,便命那數十名槍手齊步向前推進。準備一個衝鋒打我個手足無措。可是,那數十名槍手終究隻是為利而來,不想在此送了性命,皆你看我,我看你,遲疑不前。尹文彬見了。大喝一聲,一馬當先向我衝來。那數十名槍手見他奮勇向前。隻好隨他一同向前移步。

我舉槍射倒數人,餘下的槍手又連忙伏身到鐵軌之旁,無論尹文彬如何呼喝,皆不肯露出一頭一手,生怕我的子彈長了眼睛似的。

那尹文彬見勸說無效,便將手槍收入腰間,一手拿上一支短槍,雙手輪換著射擊,向我大步走來。我被他的火力壓在消防栓後,抬不起頭來,也無法瞄準,隻是估摸著他的方向胡亂開著槍,但那子彈顯然沒有打中尹文彬,隻聽見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連槍膛裏跳出子彈殼的鏘鏘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仍然穩住心神,等待逃生的機會,隻是用手槍向尹文彬的方向不時射出一兩槍。

尹文彬身後的數十名槍手,見尹文彬大膽向前,完好無損,便又壯膽向前推進,又一邊一起推彈上膛,朝消防栓連射擊。那消防栓噴出的水勢甚大,頃刻間便將我身旁的地麵淹了一二十公分深,那些燃爆彈鑽進我身旁的水中,泛出一道道紅光,略過得幾秒,連連轟響,水花濺濕了我全身,頭頂的十數顆照明燈也因沾了水,砰砰地爆裂了,致使洞中的光線又暗了不少,那燃爆彈的紅光又明豔了幾分。

眼見那數十人淌著水,嘩嘩地,越來越近,我心裏不免急躁起來,探出半顆腦袋望去,恰又見數道火牆一波接一波地兜頭壓來。雖然我身前有那一米高的消防栓擋著,但那消防栓直徑不過二三十公分,根本無法護住我整個身軀。我欲用槍將那火牆打出空隙來,怎奈那火牆一波接著一波,無法盡數穿透。再則,那火牆與我的藏身之處隔得太近,隻有一二十步的距離,根本來不及避讓。

我心說,完了,今日恐怕要死在這裏了。向前射了數槍,索性一翻身躺倒在齊膝的水中,等待死神降臨。

可是,突聽見嗚嘟嘟的響聲自洞頂的通風口處傳來,洞壁的鐵門中窸窸窣窣響個不住,又聽見有什麽東西連連掉在水中,啪啪啪響成一片,那數十名連連哭爹喊娘,在水裏橫衝直撞,嘩嘩亂跳。我聽那嗚嘟嘟的聲音頗感耳熟,似由葫蘆中發出,心裏不由地大為驚喜,睜眼見洞頂的通風口處坐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兒,口中噙著一支金黃的葫蘆吹奏個不停,那旋律恰是我至為熟悉的《金蛇狂舞》,那小兒高鼻大眼,圓麵方口,粉嘟嘟的臉頰上糊了兩撇泥汙,正是我那失散的愛兒燕燕,我不由地高聲喊道:

“燕燕,危險!”

那小兒卻不理會,兀自閉目搖頭晃腦地吹奏著樂曲。

我翻身爬起身來,見那十數道火牆不知何時已經煙消雲散。無數毒蛇鞭影在水裏、牆頭、人身上彈跳。那數十名黑衣殺手紛紛將頭盔、短槍委棄在水中,四散驚逃,那些被咬著的更是胡蹦亂跳,鬼哭狼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