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冥界身份
她到底是誰?如果是GUI(我害怕這個字眼,所以用拚音來代替),怎麽會玩手機?會不會是什麽劫匪裝的?我用目光測量了一下放在床頭的平板電腦與自己的距離,確定自己兩步就可以拿到。我打定主意,如果有人衝進來,我就拿它當武器,砸向對方。
我想起鄭部長說有任何事都可以直接找他,連忙穩住神,點開手機上的“聯係人”,找到他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裏傳來一陣盲音。該死!竟然沒有信號。
手機再度響起,WE3126的信息又追來了。“你還在嗎?”這是指我還在不在線上?還是指我還在不在房間裏?以便實施他的搶劫計劃。我無法確定對方的意圖。我決定保持沉默。
我將眼睛湊到兩塊木板之間的縫隙處。我相信很多人從門縫裏偷看時都會下意識將手掌放在額頭上,這時我的手掌也放在了額頭與木板之間的位置,好像生怕對方一推門就會撞傷我的眼睛似的。
突然,我的有些短路的腦子警告我不要采用這種動作,以免看到什麽不該看見的怪物。我像著火一樣將手從眼睛上方甩開。
沈媽的話應驗了。放下涼棚的我在門外沒有發現任何人,隻看見樹影在樓前搖晃。
雨水擰成鞭子抽打在門板上砰砰作響。手機仍然在響。還是那句話:“你還在嗎?”距離顯示仍是“一米”。她還在門外。
僵持了一會兒,我突然有了勇氣,或許是我不服輸的性格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對方的步步緊逼激怒了我。加就加吧,老子不怕你。點下“允許”,WE3126出現在我的“朋友圈”中。我發過去一條信息:我最恨別人用惡作劇作弄我!
對方回複:沒有啊。
隔幾秒鍾又發來一條讓我看不懂的信息:難道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嗎?這種說話的方式像極了那個神經兮兮的林小婉。
現在的女人都喜歡男人有一張蜂蜜嘴,越膩歪越喜歡。但是要一個女人對男人膩歪可不那麽容易,要麽這個男人是超級帥哥,要麽是開關奔馳寶馬有錢有權。而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性格孤僻,少言寡語,看上去呆呆的,既不帥也沒錢,不太可能有女人這樣對我。這很可能就是別人下的套。
“我不認識你?”
“我可以告訴你是怎麽回事。”
“你說。”
對方發來一則語音文件。我點了一下,空氣裏響起一串空洞陰森的聲音,沙啞,凝澀,像收音機信號時強時弱,斷斷續續,分辨不出任何意義,如同來自陰槽地府。
“聽見了嗎?”她很快又發來一串文字。
我嚇得靈魂都要出竅了。
“我跟你當麵講清楚,你讓我進來。”她說。
門板開始劇烈地搖晃。她似乎變得極度焦躁,開始拚命推門。
我不顧一切地頂住門。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我急中生智,用單手打出兩行字:把你的身份證給我看看,我讓你進來。
如果她給我的是現在通行的那種磁卡,那就證明她是人而不是鬼,我就出去揍她丫的。我希望她至少有個足以證明她是一個正常人的憑證。
門縫裏塞進一張方形卡片。
我用手機弱弱的藍光照著它,發現它表麵粗糙,發黃,分明是上墳時燒的冥紙,上麵還有鏨子鑿出的一道道怪異符號,就像來自地獄的咒語。應該說,如果她在惡搞,那麽到這時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幾乎被這張小小的卡片嚇得暈死過去。
我定了定神,擦掉額角的汗珠,用拿手機的那隻手放到額角,看見紙片上出現了數行古怪的文字。由於長期研究古畫,我學習過不少古文字,認出是殷商時期的甲骨文,雖然已經有些變形,卻仍然依稀可辨:
商(王)祖庚十年
左氏婉兒
女
盤龍城院子灣人氏
……
後麵還有幾個字,我不認得。但是,這幾行字已足夠我吃驚了。我知道,商代中晚期確曾有一個商王名叫祖庚,但婉兒卻隻是我《烈龍歸甲》這本書中的女主人公。
也就是說婉兒是我虛構出來的一個古代人物。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點出一串文字發過去:“你是婉兒?”
“是啊。你想起來了嗎?”
“別扯了,怎麽可能?”
“我的身份證已經給你了,怎麽還不信?”
“如果你是婉兒,那更不能讓你進來。”
“你還怕我這樣一個女人嗎?”
我對她這句話感到憤怒,但我努力保持理智。我說:“不管怎麽說,你不可能是婉兒。”
“要怎樣才能使你相信?”
“婉兒是我虛構的,而且我筆下的婉兒已經死了三千多年了,早就爛成泥巴了。如果你真是婉兒,那也太可怕了。”我腦海裏閃現出不死的千年僵死。
“你真是迂腐啊,竟然認為那是你虛構的。要知道那都是你前世的真實經曆,你隻是解凍了腦子裏潛伏著的記憶,做了真實記錄而已。”
“人沒有前世。”
“如果我不是意外複活也不會相信人有前世。你手裏的畫告訴我,你就是左烈轉世,左烈就是你的前世,否則,你怎麽會有這幅畫。”
固有的知識和經驗告訴我,虛構的東西不可能成為現實,而且人死後也不可能轉世複活。
“怎麽可能?”我發現自己的語氣竟然開始變得不再那麽堅定。
過了幾秒鍾,她似乎是沉默了一會兒,又發來一條消息:“我不得不告訴你,你現在有危險。我要來救你。”
我連忙掃視了一下自己周圍。
“我有什麽危險?因為我有一幅價值連城的畫嗎?”
……
她沉默良久回複:不能說。
你根本就是瞎扯。
你真的有危險?
那你告訴我有什麽危險?
不能說。
為什麽?
一陣沉默後:這是天機。
你故弄玄虛。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婉兒。你真的有危險。你一定要當心。
婉兒?對了,WE正是這兩個字的拚音的縮寫。WE3126前麵的WE就是指婉兒。那麽3126是代指她的生日嗎?如果是生日,那麽前麵兩個數值應該代表月份,隻能是0—12區間的數字,不可能是31,除非它代表年份的末尾兩位數,比如1997的97,但是31是代表1931年的話,那她的年紀也太大了,有83歲了,這個年紀會玩手機交友工具的人可太稀有了,絕對是個時代奇葩。但是,如果不代表年份,那又代表什麽呢?我想起我在《烈龍歸甲》這部書中就用過3126這一串數字,那是故事發生的時代背景:西元3126年前,有一個名叫婉兒的女人終於見到了她為之等了二十年的丈夫左烈,可剛剛見麵,她就倒在了奸人箭下,死於非命。
這個女人為什麽要用“WE3126”作為聯係人名稱?或許她恰好碰巧讀過我那部書。但是她又怎麽知道我在尋找古畫來曆的事?這又是誰告訴他的呢?與我的古畫接觸過的幾個人:朱姨,沈媽,李總編,還有那個幹瘦的考古專家,他們遠在千裏之外的河北,再說,除了李總編知道我在盤龍城,其它三個人根本不知道我的行蹤。這個人是在誰的授意下找到我的呢?
對了,還有一個人有嫌疑,就是保衛部的小婉,她也看到了古畫,而且還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尤其那句“我會讓你知道的”讓我印象深刻。如果小婉知道這幅畫價值不菲,也有可能起覬覦之心,但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保安姑娘怎麽可能知道這幅畫的價值,即使她有心要實施搶劫也還要度量度量是不是我的對手,要知道她隻是一個走路都不發出聲響的弱女子。從理智的角度分析,如果她對我的畫起了歹心,也應該是偷偷摸摸的,不應該加我為好友,與我通話,因為這樣隻會讓我疑竇頓生,開始防範她,這對她沒有好處。
我的腦子轉得飛快,分析著種種可能,卻沒有找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另一方麵,我又的確感覺到這個婉兒對我真的很關心。但我不知道是因為我用鍵盤創造了她,她心存感激,還是因為我就是她心中認定的那個她苦等了三千年的左烈?
我腦子裏掠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這個叫婉兒的女人確如其言是真實的存在?是一個三千年都陰魂不散的鬼女?一瞬間,虛幻與真實,曆史與現代在我的腦海中交錯成一張讓人無法逃脫的網,牢牢地罩住了我。
突然,一根棍子從黑暗裏跳出來打中了我的肩膀。我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無法再站起來,但我的意識還很清晰,我看見我的手機摔在地上,屏幕上出現一串字符:我進來了。
一個白影穿牆而入,與屋裏陡然出現的黑影扭打在一起。
原來她是可以穿牆而入的。
我又看見有人穿牆而過了,天啊!
完了,白影與黑影在爭搶我的背包。那裏麵裝著我的古畫。
我徹底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