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許在隔壁房間裏喝酒。
武將本就酒量大,這段日子心煩意亂,她對酒愈發上了癮。
不消半晌,整間屋子都充斥著酒氣。
吱呀——
房門被推開,陸子許在陰暗的角落裏抬起頭來,看向來人也沒有說話。
白神醫氣得不輕,沿途邊走邊將酒壇子踢開,忿忿道:“你們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是吃定了老夫拿你們沒辦法是吧?我跟你說,陸子許,別人怵你,老夫不怵。你要再這樣酗酒,我就不管溪丫頭了。”
“那可不行!”陸子許不怕白神醫威脅自己,可拿蘇溪來威脅,他就怕了。
普天之下能保蘇溪命的人隻有白神醫了。
陸子許乖乖地將半壇酒扔到一旁,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推開窗,拉開板凳,招呼白神醫喝茶。
白神醫哼了一聲,道:“你每次酗酒都是因著溪丫頭,今日她又不好了?”
“嗯。”
“又把你當成淩王殿下了?”
“嗯。”
“你還應了?”
“嗯。”
砰——
白神醫恨鐵不成鋼,戳著他的鼻尖道:“你瞧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就不能坦坦****告訴溪丫頭你是陸子許?再這麽下去,溪丫頭真把你當成淩王殿下了,我看你怎麽辦?”
“我…”一米八的男子眼眶紅紅的,不知是被酒氣熏的還是情緒使然,低著頭頹然道,“我舍不得讓她失望。小溪已經很苦了,如果讓她以為她的大哥還在她身邊陪著她,她應該會開心許多吧!隻要小溪開心,我怎麽樣都無所謂。”
白神醫撫著花白的胡須,沉沉歎氣。
“白叔,小溪犯糊塗的時候總回到小時候,是不是意味著那段時光是她覺得最幸福的時光?
“嗯。
“果然…能帶給她幸福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小陸啊,你可以離開。我會照顧好溪丫頭。這丫頭以前就對我很好,她父親又對我有恩,我不會虧待她。你應該去做正事,不該把時間繼續耗在這裏。”
“耗?陪著小溪才是正事,怎麽算是耗?白叔你休想趕我走,你是不是也想當小溪的大哥?”
白神醫:……
老人家深深吸了口氣,幽幽道:“老夫才不願當那等狼心狗肺的人。”
陸子許深深點頭。
沈墨塵的確狼心狗肺。
……
隔壁房間,蘇溪悠悠轉醒。
她翻了個身,睜開來的那雙眼懵懂單純。
入目都是黑,她下意識地去尋找沈墨塵的身影。
“大哥…”
“大哥你在哪裏?”
“嗚嗚嗚,大哥!”
直到她聲音哭得震天響,陸子許才慌亂地衝了進來。
蘇溪已經哭成了淚人。
陸子許點燃燈,看她那模樣,心都顫了顫。
他坐在床邊,話還未開口就感覺到溫熱軟香依偎進了自己的懷抱。
他身形一僵,狠狠地吞咽了一下。
他低眉看向蘇溪,啞聲問:“小溪,我是誰?”
他滿心滿眸都是期待。
隻要她說出他的名字,他甚至覺得自己即刻死去都不會覺得遺憾。
然而……
蘇溪抬起淚濕的雙眸,仍是喊出了那個讓他恨極了卻又不得不迎合的稱呼:“大哥。”
陸子許微微將她拉開了一些,問她:“怎麽哭了?”
“蘇蘇怕黑,大哥要守著蘇蘇睡覺,要記得給蘇蘇留一盞燈。”
“好,是大哥不好。以後大哥就記住了。”
陸子許根本不知道蘇溪怕黑。
一個敢在戰場上殺人的女人竟然怕黑?
她是經曆了多大的煎熬才過了心裏那一關?
他正想問些什麽,耳邊就傳來了均勻綿長的呼吸。
蘇溪又睡著了。
陸子許輕手輕腳地離開,帶上房門。
白神醫就現在屋簷下看著滿院金黃地落葉,歎聲道:“又睡了?”
“嗯。”
“溪丫頭越來越嗜睡了,趁她清醒的時候你還是要盡力勸她放棄腹中胎兒。她身體每況愈下,若是堅持保住孩子,那生產那關可真的就是鬼門關了。老夫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保溪丫頭無虞。”白神醫頓了頓,繼續說,“其實依老夫之見,不如就趁著她犯糊塗的時候拿掉她的孩子。”
“我又何嚐不想?可她好了會傷心的。”
“你是更怕她死還是更怕她傷心?該做決定了,溪丫頭腹中胎兒月份越來越大,越晚拿掉孩子她越危險。你想清楚,如果要保孩子,老夫隻有三成把握。”
陸子許一拳打在樹上,饒是百年樹幹粗壯有力,卻也耐不住心情鬱結的武將一擊。
樹幹搖晃,樹葉嘩嘩地落下。
他低吼道:“再給我幾天時間。”
白神醫搖了搖頭,歎息道:“你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