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城還是一如記憶中的繁華。

蘇溪喬裝打扮進入春花苑。

這是她曾死去的地方,如今她又在這裏來尋求生。

命運還真是弄人。

她在天字一號房中拿到了三皇子誣陷寧惟寧大人通敵賣國的鐵證。

她不敢耽擱,離開春花苑就騎馬直奔皇宮。

路上,她聽到有人議論沈墨塵的死。

她動作先於意識,挽韁停馬,向路人打聽,“請問你們剛才在說什麽?”

“你不知道嗎?淩王殿下被陛下賜了一杯毒酒,當場毒發身亡,現下屍身都被扔進城郊亂葬崗了。真是可憐啊!曾經淩王府多風光啊,本以為去西部打了勝仗回來,淩王殿下還能繼續封官進爵,可沒想到…他……”

後麵的話蘇溪都聽不見了。

她滿腦子都是“毒發身亡”四個字。

沈墨塵死了?

她身形不穩,朝後倒去,若不是手中韁繩未脫,她險些摔下了馬。

路人仍在自顧自地說著:“接下來就輪到忠勇侯府了,還有一盞茶的時間,侯府上下一百多個人就要在午門斬首了,哎……”

蘇溪十指收緊,指甲蓋兒陷入掌心肌膚。

她告訴自己:蘇溪,你不能倒下!爹爹阿娘二哥他們都還在等著你。

天知道她是以什麽樣的心情闖入了層層宮門,直奔當朝陛下的勤政殿。

身後是箭雨,是痛斥,她通通都管不了了。

她要活著……

她要活著麵見陛下,為寧惟、為侯府、為他…洗刷冤情。

好在,從前的那些戰場上的本領都沒有白學,她的本能救了她一命。

她平安地到了勤政殿。

她跪下,揚聲道:“陛下,末將蘇溪冒死覲見,隻求陛下聽我一言。此後,蘇溪甘願領罰,生死都由陛下論斷。”

她將證據呈給陛下。

陛下看後,雷霆震怒,當即下令赦免忠勇侯府和淩王府眾人,並張貼皇榜,下了罪己詔。

他沒有處置蘇溪,反倒是感謝蘇溪及時將真相帶回,否則他錯殺忠臣會抱憾終身。

蘇溪叩謝皇恩,一路疾行,狂奔到亂葬崗。

她一進入那裏就忍不住發嘔,吐到渾身乏力。

馬還未站穩她就急急地翻身下馬,幾乎跌在了地上。

眼前是層層疊疊的屍體,耳邊是蚊蟲的嗡鳴,鼻間是腐爛的惡臭。

這一切對一個孕婦而言都是衝擊。

她撕下衣袍下擺,捂住唇鼻,跪在屍堆上翻找著。

“沈墨塵……”

“沈墨塵,你給我出來!”

“你欠我的還沒有還!你怎麽敢死?”

“沈墨塵……”

“隻要你現在出現在我麵前,我就不恨你了行不行?”

“我投降!”

轟隆隆——

幾聲雷鳴後就是傾盆大雨。

蘇溪崩潰地大喊著,指甲蓋兒脫落,細嫩的皮肉就那樣在血泊裏尋找著……

“求求你了!墨塵,你回來!”

“爹爹當年救你一命,不是想看著你這般收場的啊!”

“小溪!”

陸子許帶著侯府眾人前來。

他得知蘇溪將證據呈給陛下,陛下赦免他們的消息後就猜到蘇溪會來這裏。

他衝上前不由分說地抱起蘇溪。

蘇溪劇烈地掙紮著,吼道:“別碰我!我要去找墨塵!子許,我還沒找到他呢!我不能走!”

“你全都記起來了?”

“是。”

“那你就該知道,你已有六月身孕,這麽折騰下去孩子會保不住的!如果沈墨塵死了,你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他唯一的血脈,你要拿你的孩子冒險嗎?”

蘇溪掙紮的動作漸漸平息。

陸子許將她抱上了轎子。

她上轎才發現白神醫也在裏麵。

白神醫迅速為她施針,喂她吃了一顆藥丸。

“溪丫頭啊,你是在玩命你知不知道?如果沒有老夫,你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孩子啊,要惜命。”

蘇溪躺在軟榻上,“嗯”了一聲。

她閉上眼,兩行清淚就那樣湧了出來。

等她醒來時,滿室漆黑。

她摸黑下床,點亮燈,認出這是玉溪鎮她養病的小院。

她正想出門,忽地,腹部一陣猛縮,接著就傳來尖銳的疼痛。

白神醫早就備好了穩婆,立即為她接生。

她太虛弱了,連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白神醫,這位夫人怕是不行了啊!”

白神醫滿頭大汗,給蘇溪塞了片藥丸。

蘇溪氣若遊絲,下身的血浸透了被褥。

她問:“他呢?子許找到他了嗎?他真的…死了嗎?”

白神醫不答,反是鼓勵著她,“丫頭,再使把勁兒。孩子馬上就要出來了。”

“他死了,墨塵死了……”她呢喃著。

本就虛弱不堪的身體愈發孱弱,最後一絲力氣都泄了。

“糟了,夫人這怕是要大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