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不要告訴你小姨,大費周章地把我叫出來,就是為了讓我坐在這裏看你陰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地轉茶匙?”咖啡廳裏,顧耀輝緩緩端起杯子,輕啜了一口咖啡望著他對麵目光呆滯地好似無意識地把玩著茶匙的景溫言問。
景溫言沒有回話,默默地放下了茶匙。他打開隨身地背包,從裏麵拿出了景弘文的日記本放到了顧耀輝麵前。
“這是……弘文的日記本?”顧耀輝驀地睜大了雙眼,曾經見過了太多次這個本子,他隻看了一眼封皮都沒有打開看內容就斷定這是景弘文的日記本。“不是說找不到了嗎?你是從哪裏找到這個本子的?”
“偶然得到的……唯安一個朋友有親戚在警察局工作,據說是警局翻新檔案室整理資料的時候找到的這個本子的。”景溫言猶豫了一下,還是隱去了蘇文萱藏起本子的那一段。
“那倒真是機緣巧合!”顧耀輝說著拿起本子,迫不及待地翻到了有字的最後幾頁。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在他出差的那段時間,景弘文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好好的一個人就變成了一抔黃土,還被扣了一個自殺的帽子?翻到最後,顧耀輝放下本子,也陷入了沉默。他終於知道景溫言今日為何如此反常了!
窗外的天陰沉著,低空的灰色烏雲,黑壓壓的一片,沉的讓人喘不過氣來,這樣的天氣裏,人的心情總是惡劣的難受。咖啡廳裏的客人較往常都少了許多。兩個人相對沉默了許久,還是景溫言先開了口。“舅舅,現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麽,甚至不敢去探索真相到底是什麽。因為我怕……怕真相是我所不想看到的!”他緩慢響起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在這幾乎沒什麽人的咖啡廳裏縈繞著讓人奇異地覺得遙遠,荒涼和空曠。
“這個本子你給文萱看過了嗎?”顧耀輝輕聲問著,那問句裏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歎息。
“我……”景溫言頓了一下,搖了搖頭,“我沒有給她看過。但是給我們本子的那個唯安的朋友,文萱也是認識的。也許……他給她看過吧!”
又是半晌的沉默,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就在景溫言覺得顧耀輝不會開口了,想要說些什麽打破沉默的時候,顧耀輝淡淡地吐出了三個字,“查查吧!”
“什麽?”景溫言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說,查查吧!弘文的死該有一個交代。”顧耀輝的眸色很暗很深,黑洞一般的深不見底,難以從中窺到哪怕半分情緒。
“可是……”
顧耀輝端起杯子輕啜了一口,緩緩開口,“我這個妹妹啊,從小就很有想法,做事的時候總是執念很深,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我和巧雲都覺得琢磨不透她,因此我們出去玩總是不帶她。她倒是也不在意,總是一個人待著,做著自己的事情。那個時候我們家有錢,可以說是要什麽有什麽,別人看到我們也總是敬我們幾分,因此我們從來都不愁沒朋友。但是我卻從未見巧容有什麽交心的朋友!高中的時候,她和楚意澤關係最好,但是即便是楚意澤,她也從未交過心。”
顧耀輝頓了頓,歎息了一聲,接著說:“這麽多年,巧容一直都是求仁得仁,她唯一的求而不得就是你的父親。她對弘文一見傾心,這我知道。可是偏偏弘文喜歡的並不是她,而是你母親。恰巧那個時候你外公生意失敗,欠了許多外債,於是你外公想到了聯姻來化解危機。於是她就草草地嫁給了蘇之謙。那個時候我還覺得欣慰,以為就算是執念甚深的她也懂得感情的事情勉強不來!但是我沒想到,原來她從來都沒有放棄,反而在弘文已經成了她的姐夫之後還……”
顧耀輝搖了搖頭,接著說:“現在想一想,或許在顧巧容的世界裏就隻有她自己,任何人任何事都需要以她的意誌為轉移。如此自私的一個人,我們又何須念什麽骨肉親情?弘文的死,她必須給我一個交代!隻是可憐了文萱那孩子,那真的是一個好孩子,怎麽偏就是她女兒?”
“可是舅舅,事情都過去了這麽多年,還怎麽查?從何查起啊?”景溫言有些為難地說。
“就從她查起啊!”顧耀輝說著點了點日記本!“我倒是有些想知道,我這個妹妹這些年到底都做過些什麽事情!”
蘇文萱和葉唯安昨晚看演唱會看到後半夜,今日窗外又是陰天,閑來無事的蘇文萱便放任自己在房間裏睡了個天昏地暗,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她洗漱過吃了早飯,或許叫午飯更為合適。回到房間,蘇文萱打開了自己的行李箱,去找自己放在裏麵的書。開箱的一瞬間,蘇文萱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放在最上麵的那個本子不見了!景弘文的日記本!她之所以把本子放在最上麵就是為了每天開箱子的時候都能確認一下它依舊完好的存在!
可是箱子她明明上了鎖了,怎麽會有人……她怎麽忘了,這個箱子是景溫言買的,密碼都是景溫言設置的!她也當著葉唯安的麵開過這個箱子,當時完全沒有避諱!所以葉唯安說不定已經知道了這個箱子的密碼也說不定!
蘇文萱衝出房間,葉唯安正坐在沙發上抱著iPad看劇!蘇文萱走過去,遲疑了一下問:“那個……嫂子,你今天進書房了嗎?”
“沒有啊!你一直在書房待著,我進沒進去你不知道呀?怎麽了?”葉唯安一頭霧水地問。
“哦,沒事。就是……就是我有一個東西找不到了!想問問你看沒看見!”蘇文萱隨口編著瞎話。葉唯安昨晚一直和她在一起,今天又沒進過書房,一定不是她!不是葉唯安,那就隻有……景溫言!
“昨晚咱倆走之後你哥可能進去了吧!等你哥回來問問她吧!這破天氣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一會兒估計就要下雨了,也不知道他帶傘了沒有!”葉唯安一邊說一邊望向窗外。
仿佛是為了配合葉唯安一般,她話音剛落,天邊就劃過一道閃電,雷聲傳來,緊接著就下起了雨。雨絲撲打在樹葉和樓牆上,如絲如線,綿綿不絕地低低淅瀝。
大約一刻鍾後,景溫言進了門,眼鏡上,發絲上,衣物上都附著雨,顯然是沒有打傘,一進門就打了個噴嚏。
“出門沒看天氣預報啊!這麽冷的天你也不怕感冒!”葉唯安一邊說一邊去給他拿毛巾,“來,趕緊擦擦!”
“你現在倒是說起我了!也不知道是誰,從上學的時候開始出門就基本不看天氣預報,每次不帶傘都要向我借傘!”景溫言想起當初借葉唯安雨傘的場景,微微一笑。
“討厭!”葉唯安嘟起嘴,撒著嬌說。
“好了!我去換衣服了!你去給我弄點吃的,我中午還沒吃,餓死了!”景溫言說著抱了葉唯安一下。
“喂,你全身上下都是濕的,不要抱我啊!”葉唯安不滿地抗議著,“好了好了,去給你煮餛燉!媽媽給我推薦的她家樓下超市的餛燉,據說很好吃。”
景溫言換好了衣服出來,葉唯安還在廚房裏忙碌。景溫言微微一笑,坐在了沙發上。
蘇文萱遲疑了一下,走到景溫言麵前,低聲問:“哥,你……你是不是動我的箱子了?”
景溫言也沒有否認,平靜地說:“這麽快就發現了?我沒有經過你同意就動你的箱子的確不太好!但是文萱,我為什麽會這麽做,你應該很清楚!你自己藏了什麽,你更清楚!”
“我……我隻是……”蘇文萱低下頭,想要解釋一番。
“隻是想包庇你的母親。”景溫言輕笑了一聲,“是嗎?”
“我……”蘇文萱想要解釋卻發現根本沒有辦法解釋!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罷了!我不怪你!隻是這個本子從現在開始歸我保管!”景溫言垂下了眼眸,摩挲著本子說。
“哥,你……你打算怎麽做?”
“你不需要知道。”景溫言淡淡地說。
“你還是在怪我!”蘇文萱唇角彌漫起絲絲苦澀,“哥,你能不能理解我一下?她畢竟是我媽媽!都說人這一生,什麽都可以選擇,唯一不能選擇的就是父母!作為她的女兒,我沒有辦法!”
看著蘇文萱這個樣子,景溫言有些於心不忍。他的態度軟了下來,輕輕擁抱了蘇文萱一下,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我真的不怪你!隻是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參與了!我不希望你為難,明白嗎?我已經把這件事情告訴舅舅了,我和舅舅有我們自己的決斷。”
景溫言沒有明說,但是蘇文萱知道,景溫言不會像她一樣選擇塵封真相!“好吧,我不管了!可是哥,我希望你在做事之前,能多想想她的好處!你在我們家那些年,她沒有虧待過你!”
“可是如果沒有她,我也不至於沒有家。”景溫言說完,從沙發上起身去徑直廚房看他的餛燉了,顯然是不想繼續和蘇文萱討論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