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精神病院之後,蘇文萱坐在的士上,直接訂了一張當晚飛大阪的機票。此時葉唯安和景溫言都在醫院裏陪著生病的念安,沒有人在家,蘇文萱便一個人回家收拾了行李,臨走時將景溫言給她的備份鑰匙留在了門口的屏風上,帶著她的所有行李離開了!
直到到了機場,蘇文萱才給景溫言打了電話,“文萱,你去哪裏了?一下午都不見人影?”
“我……哥,我要走了!”蘇文萱含淚說,她緊緊抿著唇,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你要走了?你要去哪裏?”景溫言一頭霧水地問。
“最近真的發生太多事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為什麽做了這些事情,將所有人推向不幸的深淵的人偏偏是我媽?作為她的女兒,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們。被原諒?我心中有愧!被遷怒?我還會覺得不公平!她做的那些事情與我無關,可是她終究是我媽!這種血緣的牽絆,我躲不掉的!”
“文萱……”
“哥,你別說!什麽都別說!讓我說完!你知道嗎?那個人她瘋了!她現在在精神病院裏,可能……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會在了!她需要一直被藥物控製著!我知道,她害死了程詡,差點害了你,我不應該讓你們原諒她。可是……她已經淪落至此,我實在是於心不忍!可不可以請你們不要那麽恨她?”
景溫言沉默了半晌,淡淡地說:“我不想恨她了!畢竟,恨實在是這世上最沒用的一種情緒!但是文萱,我也不會再認這個親人,終此一生,我不願再與她有任何瓜葛。”
“哥,謝謝……”
“文萱,你到底要去哪裏?什麽時候回來?”
“哥,你別問了!我隻想找一個沒有這些傷心過往的地方過平靜的生活!我愛的人已經不在了,我對這裏也沒有什麽留戀了!我……也許以後我還會回來!也許……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文萱……”景溫言想要勸蘇文萱留下,可是他仔細想了想,或許這裏的記憶對於蘇文萱來說,真的太苦了!如果離開能讓她得到快樂,那便讓她離開吧!“文萱,你想去哪就去吧!哥不攔著你,如果什麽時候在外麵漂得累了,記得回家!哥一直都在。”
“我知道了,謝謝哥。”
這一通電話,是很長一段時間裏,景溫言和葉唯安最後一次聽到蘇文萱的音訊。
蘇文萱回到了大阪,去了魏凝身邊,“魏姨,我可以留在這裏嗎?”
“國內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文萱,你真的放下了嗎?”魏凝有些擔憂地問。
“嗯,放下了!不放下又能怎麽辦呢?我又不能改變什麽!我繼續留在那裏也不過就是徒增傷感。”
“那麽,歡迎你留下!”魏凝笑了笑,上前抱了蘇文萱一下。自那日起,蘇文萱便留在了魏凝身邊。
蘇文萱走後,生活開始一點點歸於平靜。程詡說,他要替景溫言終結這一切!他做到了!程詡的死,令一直以來隱藏在暗處的東西一點點浮出水麵。
警方徹底調查了簡碧瑤和顧巧容,發現了大量她們在網上留言陷害景溫言的證據,並將其公諸於世!景溫言終於得以平反,重新回到了DW大學,繼續做他的大學老師。他每天上課的時候去學校,沒課的時候就回家。葉唯安就在家裏悠閑地寫寫小說,他們之間的生活,越來越歲月靜好。
簡碧瑤則以誹謗罪為首的諸多罪名被起訴,據說會判很多年,等她出來,這輩子也就毀了!隻是在整個過程中,簡碧瑤始終一言不發,關於小野浩一的事情,也隻字未提。
小野浩一就如此完全置身事外,回到了日本繼續著和山口加彌交易一般的婚姻。小野洋次留在了中國,繼續做著他的花花公子,在公司裏擁有掛牌職務,卻永遠都不會稱職!在他逍遙的生活中,他大概都要忘了,他曾經有過一個妻子叫楚依然,那個人是被他們害死的!
聽程剛說,程詡的父母聽說了兒子的死訊,悲痛欲絕,對這個城市不再有半分留戀,搬去了很遠的地方,過上了寧靜安逸的生活。
而從始至終,葉唯安都沒有見過宋逸然的父母。這時葉唯安才想起似乎當初兩個人交往的時候,宋逸然也很少提及他家裏的事情!或許又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吧!葉唯安忽然就覺得宋逸然很可憐,他似乎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這個世上,臨走時,連個送他的人都沒有!
後來,葉唯安也聽說了宋逸然是為了回去救程詡才會回到那個倉庫,沒想到程詡沒能救出來,連自己的性命也搭了進去!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葉唯安又想起了記憶裏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那個微微一笑如春寒料峭之時梅花初綻的少年!那個曾令她傾慕的少年!葉唯安不禁感慨,在生命最後的時光裏,宋逸然終於找回了曾遺失的本心,為了自己的兄弟,奮不顧身地向著危險衝過去!還好,最後的最後,他還是他本來的樣子!
念安的這場病折騰了整整一個多星期,一個星期後,念安病好了之後,似乎忘了許多事情,竟將景溫言和葉唯安認作了爸爸媽媽。景溫言想起那天夜裏程詡對他說的話,“景溫言,如果……如果我沒回來,請你和唯安替我好好照顧念安。如果可以,就讓她認你們作父母吧!依然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而我,也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對於念安來說,像我們這樣的父母,還是忘了好!”或許,這樣的結果是程詡在天之靈的苦心安排吧!
念安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前塵往事,追憶盡是傷心,景溫言和葉唯安索性就將錯就錯,認下了這個女兒。他們帶著念安去辦了收養手續,就連戶籍上都將念安的名字從程念安改成了景念安,讓念安成了念唯的妹妹,與念唯一起長大。他們身邊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保守著這個秘密,對念安的身世絕口不提。他們一家四個人過著平淡而又不失樂趣的生活。
這個時候,葉唯安才有些理解,葉琳當年為什麽會選擇在她忘卻一切之後選擇塵封她的過往,絕口不提。大概葉琳也是想讓她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健康地成長吧!就好像,她現在希望念安的那樣。
(三年後)
又是一年清明雨上,然而今年的清明節並未下雨,隻是天氣十分陰沉。低空的灰色烏雲,黑壓壓的一片,沉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空氣裏濕悶的水蒸氣粘在皮膚上,讓人心情惡劣的難受。這樣的天氣,是清明時節常有的“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葉唯安一襲黑衣,走在有些泥濘的山路上,手裏拿著掃墓用的東西。景溫言走在她身前,兩個人分別牽著念唯和念安,一路沉默。
四月初的時節,D城的白晝還並沒有那麽長。他們出門的時候,天還隻是蒙蒙亮。輾轉來到墓地,天倒是已經大亮,卻隻是發白,沒有陽光。清爽的空氣裏有著大把的水分子,似乎整個城市隻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天空裏的雲像有一層霧,似乎用水一擰,就會落下大滴大滴的水。
最近兩天才下過一場雨。山上的樹都留著雨過的痕跡,山路也有些不好走。這條山路對於葉唯安來說並不陌生,每年的這個時候她都要走一次!
三年前,程詡犧牲了自己換取了她平靜的生活,他們按照程詡的遺願,將他和楚依然葬在了一起,那之後的每一年清明,葉唯安和景溫言都會來給他們掃墓,每一次來的時候都會帶著念唯和念安。葉唯安覺得程詡和楚依然作為念安的親生父母,大抵應該也想見證孩子的成長。
快要走到程詡的墓前的時候,葉唯安忽然聽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沐城,我和你說了很多次了,來中國的時候要說中文。”
“でも……(但是……)”一個稚嫩的童聲傳來。
“沐城!”
“好了,媽媽,我知道了!”那孩子拗不過媽媽,乖乖說起了中文。
葉唯安和景溫言對視了一眼,有些激動。因為那個媽媽的聲音,像極了蘇文萱的聲音。三年前蘇文萱在程詡死後,給景溫言留下了一通電話之後便一走了之,從他們的生活中消失得十分徹底。
微博不再更新,微信不再回消息,也不再更新朋友圈,抖音也是再也沒有發過視頻。蘇文萱這個人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景溫言試圖找了她幾次,問了蘇文萱的許多朋友,卻是所有人都說不知道!
景溫言和葉唯安快步走到程詡墓前,果然看到一身黑衣的蘇文萱正在程詡墓前擺鮮花。聽到腳步聲,蘇文萱回過頭,看到景溫言和葉唯安的瞬間,愣了一下,半晌才叫了一句,“哥,嫂子!”她思索了一下,將身後的小男孩推到前麵,笑著說:“他是蘇沐城,我兒子。”
“文萱,你……結婚了?”葉唯安不確定地問了一句。
蘇文萱卻搖了搖頭,“沒有,沐城……是我領養的孩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