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紫微帝禦 太霄真宰(下)
瞬間崩解的城池,已經分不出是真實還是虛幻。
寒霧很快又吞沒了一切,餘慈絲毫不為所動,他知道,在其極至低溫之下,寒霧固然橫掃東海,破滅萬物,其中仍有部分,是羅刹鬼王刻意疏導之故。
萬裏海麵,乃至於天妄城的防禦體係,已經消耗掉了太玄封禁巨大的力量,不足以再傷害到羅刹鬼王。
餘慈也不指望。
貫注了純粹劍意的太淵驚魂炮,才是真正鎖定目標,殺傷目標的依仗。
這一刻,貫空而下的北鬥星力恢複了筆直狀態,其覆蓋範圍也在急劇縮小,數息之後,再從遠方看,很容易就將其視為一道稍粗的光束。
而這道光束,已破入萬丈海底,也破開了一層又一層虛空疊嶂。
東海之上,神意飄**,成網成束,彼此交錯。
東海之畔,海外修行界,向來是能人輩出之地,自交戰之初,便不時有神意遙遙遠望,而在天妄城現象之後,更是猛地攀上一個高峰。
顯然,不知有多少此界大能對羅刹鬼王的老巢感興趣,這還隻是最近的一批,當然,也是最不“謹慎”的一批。
“迎候”他們的,就是億萬裏劍意共鳴,寒霧彌漫廣袤海域,天妄城崩解消失,北鬥星力重新集束。
一連串的變故和衝擊,絕不隻是餘慈和羅刹鬼王的聲勢消漲,還有與之相應的法則激**,受此影響,那些旁觀者一個都逃不過,或多或少都吃了點虧。
或懊惱,或驚懼,情緒流動,不一而足。
餘慈沒有哪怕半點兒心思放過去,堅硬的意誌,帶來的是極致的專注,由此才能以不那麽純粹的劍意,響應億萬裏外的共鳴,將其化入北鬥星力之中,直指目標,未有稍移。
海上海下,層層迷障,逐一打破……然後,他見到了目標。
劍意所及,即神意所至,一應對象,如在眼前。
當劍意穿透了最後一層迷障,“視野”陡然開闊起來,一處繁華之地鋪開,近看有府邸樓台,廟宇高閣;遠看有山水縱橫,天宮仙境。又有無數生靈往來,媸妍美醜,類人非人,強弱不等。
這像是離幻天,不過要多幾分濁氣,一些情景還有幾分熟悉……天妄城嗎?
海麵上被太玄冰解殺滅的,大約隻是其投影,或者是相應的某層、某部分。
餘慈對自家的殺傷心中有數,並沒有太多意外。
真正讓人有些驚訝的,是這片世界中的生靈,對餘慈的“到來”生出感應,或驚懼四散、或好奇仰望、或躍躍欲試,或怒聲喝罵,竟然沒有一個人的反應完全相同。
活生生的……嗎?
當然,這些對餘慈來講,也不過是浮光掠影,一閃便過。
心神依舊凝聚不散,鎖定了這片繁華世界裏,綿延數千裏的宮室樓台中央,占地最為廣大,結構最是恢宏的廟宇。
那處廟宇之中,殿閣密密排布,單隻供奉的金身法相,便有上百具,相貌各不相同,但無不是俊秀男女,風雅中人,自具仙姿神妙。
每一具法相,都留有羅刹鬼王的真意,顯然,那就是她所化的神主分身。
凝就分身,不是羅刹鬼王獨有的法度,卻決無像她這般“過分”,以至於變成某種“惡趣味”的。
在如今這局麵下,廟宇中的千百具分身也是對餘慈的幹擾,羅刹鬼王的氣機,正在各具金身法相中往來變化,若餘慈受其所惑,必然鋒芒折損,再難有所作為。
可餘慈劍意殺機所至,完全就是一條直線,徑直切過這片廟宇中軸,撲入一片正隨風**漾千百素紗的清涼殿堂。
大殿無門,惟數十根朱紅立柱,支撐起廣闊空間,其中懸掛千百層素紗,四方風來,輕紗疊嶂,迷幻如夢。
有修長身姿,立身於大殿中央,白衣如雪,烏黑長發披散,映著天光,才發現青絲之中,分明流動著一層幽暗的血光,那是屬於血獄鬼府的血脈表征。
羅刹鬼王。
這是就她的本體?
沒等餘慈看清大敵的麵容,重重素紗之中,羅刹鬼王伸手,玉手素白,五指平伸,形態纖長,掌紋如山紋,天然便有奇妙玄理。
下一刻,掌力巍然如山,悍然反壓,那手掌刹那間充斥了餘慈感官的全部。
高嶺橫空,就擋在餘慈和羅刹鬼王之間,正麵迎上破空而來的犀利劍意。
這是羅刹鬼王罕有的正麵重壓之勢,正得以拙破巧的妙處。餘慈再沒有任何理由,也不可能再穿透下去,刹那間,雙方碰撞,出奇地一點兒聲音也沒發出來。
集束的北鬥星力急劇黯淡,最終歸於無形。
倒是在羅刹鬼王的掌心,七點紅痕,呈北鬥之狀,呈現出來,便如點下的朱砂,在素白掌心中,愈發紅豔。
不多時,羅刹鬼王手臂收回,斜橫胸前,僵了片刻,這才真正放下,為雪白長袖所掩。
便在袖口垂掩的瞬間,陡然迸發的衝擊波橫掃四方。
若是劍掌交擊的餘波,未免來得太遲,威力看上去倒也不弱,殿中千百素紗,盡化飛灰,大殿立柱齊齊催折,而這巨大的建築還來不及徹底垮塌下去,便徹底崩散,化為烏有。
可是餘慈卻自有一份判斷:
“導引疏散,十中無一;轉質化性,傷筋破脈。劍意化入太淵驚魂炮,怎麽可能是這樣疏導?那麽……”
羅刹鬼王用硬碰硬的方式抵擋了劍意,用導引的手段吸納了太淵驚魂炮,她應對得已經非常合理了——如果餘慈“技止此耳”。
可是,餘慈所發,從來就不是純粹的劍意,其運化之法理,還是上清符籙;其掌控之手段,亦是太玄秘術。
不過就是心念一動,渾茫星空中,紫微帝禦法相便即刻反應,拂袖起手,便在萬千修士的注目之下,掐了一個清晰的印訣。
“掌生注死,歲枯歲榮。轉!”
就在這一刻,羅刹鬼王修長身姿微顫,緩緩抬起臉來,隻是餘慈仍看不到她的麵容,能看到的,隻是那幽藍透紫,卻燃燒著蒼白火光的詭異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