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仙
餘慈還沒進入山腹正廳,耳畔已聽人笑語:
“當年在東海上時,便聽說大通行‘魂師’之名,當年諸兄公布‘煉意發念’之法,此一難題我研習已久,難有所得,一見諸兄高論便有開悟,實是受益良多。”
“與天下同道彼此交流而已。”
諸老的聲音還是有些生硬,不過相處已久,餘慈便聽出來,這個脾氣暴躁的光頭修士,其實心情相當不錯。
相處這兩月,餘慈知道,這位諸老乃是大通行的一位奇人。本身修為在修行界還排不上號,可是在神魂的修煉和研究上,卻極有造詣,是位難得的理論大師。大通行聘請他為客卿,每年給出大筆的費用供他研究,其地位頗是不俗。
老頭兒脾氣不好,但頗好虛名,那幾句話,正說在他的癢處,而且來人身份頗是不俗,更讓他心懷大開。
此時,餘慈邁步入廳。一眼便看到,與諸老賓主對坐的那位女修,高髻雲衣,膚如凝脂,甚是美貌。女修見他進廳,眼睛一亮,向諸老告一聲罪,隨即起身,展露笑靨:
“是離塵宗餘道友吧,玄陰教碧潮,初至此地,拜會高賢。昨日方知餘道友在此地調養,今日特來相見。”
說著,她微微躬身。此女並不甚高,然而骨肉豐腴勻停,嬌巧而不小氣,便似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婦人,頗有氣度,偏偏笑靨如花,頗是可親,尤其唇角極淡的一顆小痣,和著嬌容春風,讓她的笑容整個地靈動起來。
這就是赤陰之後,玄陰教上師的繼任者麽?在廳外餘慈便感覺到此人與赤陰不是一類,現在看來,差別還不是一般的大。
照理說,他殺死了赤陰,已與玄陰教撕破臉麵,這繼任者要是個性子直的,暴起殺人也不是不可能,就算是心機深沉,喜怒不形於色也就罷了,怎麽還笑吟吟地上門拜會,難道不知過猶不及的道理?
餘慈一時把握不住此人的脈搏,稍做回應後,他也向諸老打聲招呼,諸老光頭一點,卻是隨即起身道:“碧潮上師專門來尋你,我便不摻合了,你們聊。”
說罷,又朝著碧潮略一點頭,轉身離開。
廳中隻剩餘慈和碧潮二人,兩人落座之後,碧潮妙目流盼,見餘慈臉色平淡,便先笑道:“想必餘道友對我登門來訪,心中有所定見。這兒我要先提一句,本教東海總壇,對赤陰於半途襲殺道友之事已有定論。赤陰行為魯莽,險因私仇壞了本教傳道的正事,那般結果,是她咎由自取,與旁人無幹。”
餘慈哦了一聲:“怎麽說都是一條人命,貴宗竟不怪罪麽?”
碧潮微微搖頭,高髻上步搖晃動,所嵌一顆明珠毫光閃爍,極顯貴氣,襯得她笑容愈發平和:“明藍法師曾將當時情況複述於我,言及當時赤陰、道友行為、心性之變化,乃是本教神主最愛之事,神主既然不怪罪,我等信眾、仆從,自然沒有怪罪的道理。”
這算什麽理由?
當日餘慈也從明藍口中聽到過類似的話,如今再聽碧潮道來,仍覺得荒唐。不過玄陰教中兩個核心人物都這麽說,餘慈不免覺得,這理由雖是荒謬,恐怕又是最真實的一個。
有這種喜好,那羅刹鬼王,果然“神如其名”,大大地邪門。
不提餘慈腹誹,碧潮續道:“我知道友眼明心亮,一些事情無需拐彎抹角。我來絕壁城,使命無他,唯傳道而已。本教教義,在東方已得大興,然而西陲疆域,仍少有人知。十年前,本教請出神主分身,命赤陰西來,本想有所作為,然而時至今日,由於多種原因,進度頗不如人意。
“如今有道友打開局麵,絕壁城可說是煥然一新,碧潮不才,願一心傳道,使我教精義為世人所知。為彰顯此心,我欲在四月初五,在天翼樓擺下宴席,遍邀同道,使我西來之意,為人所知,也在宴席上化消前麵的不快。今日此來,除拜訪道友外,也特來相邀,望道友玉趾親臨,不勝榮幸。”
說著,她再度起身,從袖中取出一份暗金色的請帖,雙手持著送過來。
餘慈並未立刻伸手去接。
碧潮所言,在他這看來,幾乎等於是睜眼說瞎話。玄陰教和淨水壇的那些勾當,別人不知,他還不知麽?
可心思轉過一圈,等他將女修言語字字咀嚼,又感覺著麵前女修話中似有深意。什麽多種原因、什麽打開局麵、什麽煥然一新,都若有所指,這算是……試探?
想到這裏,他心中念頭微動,通過某個隱秘的渠道,發個信息出去,這才將仍存著女修體香的請帖拿在手中,略一打量,見上麵寫著時間地點,用辭甚是妥帖。略一沉吟,他道:
“絕壁城有謝嚴師伯坐鎮,掌控大局;有寶德師兄居中協調,才德十倍於我,上師何必舍近求遠?”
碧潮微笑道:“絕壁城如今局麵,是道友一手打下,謝嚴仙長、寶德道長都曾多次言明,一切當以道友所立之規為準。可以說,道友是如今絕壁城最舉足輕重的人物,不邀請道友,什麽宴席,都要失色不少,甚至再無意義。”
這就謝嚴和寶德為他支架子了,如此,他也就越發不能輕易答應,便搖頭道:
“上師的心意,我已知曉,然而山門命我在此值守,職責在身,不能輕動。”
碧潮再勸兩句,見他心意堅決,俏臉上頗有失望之色,歎息一聲,搖頭不再強求。轉而道:“聽聞道友神魂受創,需長期修養。敝教在東海的產業,多盛產香料,其中有一類‘安息香’,燃在室中,可沁人心脾,溫養神魂,對道友傷勢或有益處……香奴!”
她招呼一聲,旁邊有一個黑影似乎足不沾地,無聲無息過來。
餘慈微微一驚,此人身披著連帽鬥篷,頭臉遮得嚴實,連手上都載著薄薄的黑綢手套,一絲皮膚不露,穿著詭異,手上持一件博山爐,高約兩尺,為鶴踏龜背,頭頂爐身,爐蓋尖形如山,通體鏤空,有鳥獸之形,做功極是精致。
如此形象,照理說極是吸人眼球,可其先前站在廳中角落裏,餘慈竟然毫無所覺。尤其是離得近了,更發現此人身上氣息幾近於無,且沒有半點兒體味兒,若是閉上眼睛,恐怕還要以為前麵空無一人。
這家夥是怎麽回事……正疑惑之時,碧潮命令此人將博山爐放在旁邊桌案上,微笑道:“此物乃是仿此界有名法寶龜鶴爐所作,雖不及原物神妙,但燃香於其中,仍有妙用,與安息香配合,相得益彰。區區薄禮,不成敬意,望道友笑納。”
堂堂玄陰教上師,把禮數做到這份兒上,也算是一奇了。餘慈想了一想,,笑道:“卻之不恭。”
見他收下,碧潮笑靨如花,似乎已將前麵被拒絕之事忘了個幹淨,也順勢起身告辭。餘慈不和她客套,點頭送客,隻是碧潮身份擺在那裏,他怎麽也要送到碼頭外才行。
與碧潮在狹窄的甬道中並肩而行,一路無話,直到甬道前端巨石側移,天光透入。碧潮才側過臉來,輕聲說話,吐氣如蘭:“若道友他日得閑,不妨前去幽求宮做客……”
柔柔的聲調/經過甬道的回**,有一種別樣的味道。餘慈正在品味,遠方卻有震**傳來。
二人恰於此刻出了甬道,聽到那邊悶悶的響聲,碧潮似乎有些驚訝,遠望片刻,方道:“此地妖魔凶獸果然不少。”
餘慈的耳力比不過碧潮,細細分辨之下,才聽出震**中確實有猛獸吼叫。他嗯了一聲,其實也在奇怪,那邊的動靜未免大了些,到此兩個多月,他也是第一次發現,有凶獸如此狂躁。
這隻是個小插曲,此時那香奴已到車前,先一步放下木階。
“不勞遠送。”
碧潮嫣然一笑,微撩裙袂,緩步登車,臨入簾前,還揮手致意。隨後簾幕合上,那香奴駕馭步雲獸,慢慢駛開。
餘慈站了一會兒,等這奢華香車遠去,方走進甬道。遠方的**似乎還在繼續,換了碧潮到來之前,餘慈必然要前去察看究竟,不過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回到房間內,餘慈瞑目坐在**,幾次呼吸便靜心澄意,然後他的耳朵動了動,一縷極遠處的聲音從某個特殊渠道傳回來。
那是車輪碾地的聲響。
那碧潮無疑有還丹修為,她身邊那個“香奴”也是深不可測,不過任二人修為如何高強,也不會想到,此時在其車廂之下,正附著一條蚯蚓大小的生靈,將感應鋪開,把整個車廂納入其中。
那是魚龍。
對小家夥,餘慈以“飼靈法”喂養、操控,再加上嵌入神意星芒,這小小生靈分明已成為最合適的探子。唯一有些遺憾的,就是隨著品相降低,它的感應範圍也隨之下降,如今大概隻有三丈方圓,不過以有心算無心,也是足夠了。
改進神意星芒形態,使之“嵌入”神魂,除了持續時間長外,在仔細調整之後,還能接收更多層次的信息。比如:
聲音!
當餘慈調整遠方神意星芒的結構,篩選信息層次之後,因魚龍而可視的區域又變得黯淡,可來自於車廂的聲音,卻是愈發地清晰。餘慈聽到的第一句話是:
“這些日子下來,你可知我與你的不同?”
這是碧潮的聲音,語音沉沉,與先前廳中所言相比,更多幾分威嚴,餘慈微怔,車裏麵還有人麽?
今天確實是晚……不過過幾天有可能更新時間更亂,呃,我隻好預先抱歉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每日更新是不會改變的,再次強調一下。天色已晚,沒睡的兄弟姐妹們投了紅票再睡吧,另外第二天看到的朋友,希望也能第一時間投出紅票。這兩天女性角色出的比較多,希望沒有臉譜化……當然,俺的描寫還沒正式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