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魔樹異種 天劫亂象 二

在影鬼眼前,無數長而強韌的樹枝交織成大網,對著姹**魔就纏了上去。

妖樹的強橫毋庸置疑,眨眼的功夫,那些蒼黑樹枝,竟是牢牢地將姹**魔捆縛,在雙方交接處,一層層的紅光迸發,映紅了整個承啟天。

此時此刻,若天地有靈,其法則意誌想必也是出離憤怒。妖樹的做法,等於是搶戲,他一舉成為了天劫之力最直接的目標,

雷音低沉,如巨輪碾過大地,姹**魔身外的紅光,除了奪取精氣,同樣有著驚人的殺傷,妖樹長枝發出咯吱吱的呻吟,不少根枝條斷裂,但緊接著就有更多的纏上來。

妖樹抽取生靈超凡之力,姹**魔也在奪取妖樹的精氣,看起來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麵,可妖樹本身的精氣蕪雜混亂,又渾厚無匹,整個無拓城都是它的後盾,就是任姹**魔奪取,又能用掉幾成?

相比之下,姹**魔源於天地法則意誌的天劫之力,對妖樹來說,則是最可口的美味,吞食起來,完全沒有節製,到了後來,妖樹的抽吸之勢已成,也開始放出紅光,倒似是姹**魔的紅光從內部將妖樹穿透,但實際上,它抽吸外力的速度再度提升。

短短的時間內,妖樹竟然獲取了姹**魔的典型特性,如此妖物,還有誰人能製?

影鬼正看得咬牙切齒,忽有熱浪,拂過臉孔——哪來的火?

疑惑中,他看到了,扭曲的火光從妖樹內部,幾乎要滿溢的紅光中噴出來。

他愣愣神,再次確認,沒有錯,就是妖樹內部燃起了火。而且,這火還不是凡火,而是以六欲濁流為引子,引發的天界淨火。

火焰顏色幾若透明,略泛一點兒青,六欲濁流蒸騰的黑煙,在這火光中,很快就被掃滅,連點兒渣子都沒有留存。

這肯定不是妖樹自己的手段,在燃燒的淨火中,所有的樹枝都在抽搐,簌簌沙沙的聲音,像是破了嗓的呻吟,顯出極度的痛苦。

是天劫,淨火天劫!

妙相已經離城將近千裏,忽地心有所感,回頭瞭望,層層黑沙擋不住她的視線,而遠方那巨大妖異的存在,也不是區區黑暴就能遮掩的。

就在她回頭的空當裏,由陰影魔霧凝就的主幹,已經完全被火焰吞沒,正因為如此,妙相才驚覺,不知不覺間,這棵妖樹已經成長到超過兩百丈的高度,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龐然大物。

以前隻因質地特殊,又大半隱藏在黑暴中,不甚顯眼,等到火焰蔓延全身,一下子就顯露出來。

是淨火天劫啊。

在修行界,這也是一種比較知名的天劫了,一般來說,都是針對那些陰物魔頭,用來對付妖樹,也能說得過去,相應的,由於五行生克的緣故,對付域外天魔的風災,此時已經漸斬退去,天地之間,火劫正盛,近於無色的火焰扭曲了虛空,似乎隨時都會將妖樹化為灰燼。

可是,這個“隨時”,遲遲沒有到來。

其實妙相有些奇怪,若真是認真地以災劫五行理論來說,這裏用乾金之劫更合適一點兒,火劫不是不能用,可一旦沒能速戰速決,其木火相生的格局,反而會讓妖樹激發潛力,造成短時內更大的殺傷。

就像現在這樣……

被淨火天劫一燒,妖樹似乎也感覺到自己陷入了絕境,殘暴偏執的本能,使其行動愈發地瘋狂,以其兩百丈巨軀為中心,無數長枝甩動,最長的甚至已經超過百裏,隨便一次抽擊,就是半個城郭被毀。

但事實上,從表麵看,根本看不到妖樹毀滅的征兆。

蒼黑樹枝繼續瘋長,隻不過這時帶著火焰,要更為醒目,枝條頻繁抽打,借此搜尋一切生靈,這是天界淨火的焚燒,逼著它奪取生機,才能撐住。

到了後來,已經看不出樹形,隻有衝破天穹的烈焰,在樹枝甩動下,飛落如雨,大半個無拓城都在燃燒,無拓城中,怕不要死掉一半以上?

妙相在遠方,看著那邊升騰的塵煙,不免慶幸早早地出來,這株妖樹的法力,最最起碼,也抵上一個劫法宗師了,而在淨火天劫降下之後,威力隻升不降,真讓它盯上,怕是難以全身而退。

不管怎麽說,天劫已降下,隻看這妖樹的造化,過不去,自然就是一切灰灰;過得去,浴火重生,則是另一番氣象。

妙相覺得自己應該離開了。

一個無拓城,似乎遠遠無法滿足妖樹的胃口,她看到,妖樹至少分出了三分之一以上的長枝,落向了城外區域。

北荒地廣人稀,除了無拓城之外,萬裏地域,難見人影,原本還有些凶獸猛禽,可問題是,連串大戰,早將這些機敏的生靈驚跑,對妖樹來說,城外附近區域已經沒法再補充了。

嗯,妙相或許也算一個,不過她才不會傻到束手待斃,早早在周邊放出一些驅除、迷惑性質的香氣,本身的氣息也隱匿得很好,還比較安全,但她仍不會久留,相對來說,她更關心餘慈那邊的情況。

正準備離開,心有所感,上方黑暴開裂,天光灑下,似乎與上空的氣機相接,妖樹長枝忽地分出幾十根,像尋找陽光的藤蔓,循著黑暴洞天透下的天光,帶上了層層淨火,抖動著向上穿探,根本全無難度地就破開了黑暴區域,現在還在上升。

哦,要到碧落天域去找食兒嗎?

妙相倒是挺好奇,妖樹的長枝究竟能伸展到怎樣一個地步。她無聲潛行,來到黑暴上空,視野一下子開闊不少,然後她就看到,那數十根揮舞的長枝,像是燃燒的火蟒,在碧空中狂舞。

可是這附近的修士、凶獸等等早給嚇跑,沒有能滿足它的食物。

長枝像是沒有極限,在妙相的注視下,再度拉長,朝著上方空域突進。

再長難道能延伸七千裏,到九天外域不成?

妖樹確實夠不到,然而當長枝上的天界淨火接觸天光,突然就射出一縷紅芒,這光幾乎全不散失,橫掃天域。而與之同時,又在不斷地吸取天地間遊離的精氣,光束似乎永無衰減,映在百裏、千裏開外,也不過是拳頭大的光斑。

每一根長枝都如此,紅芒長線便開始掃**天空,像是妖樹的“視線”化為實質,誰知它的盡頭在哪裏?

陸素華忽然發現身外,多了一層朦朦的紅光,微有灼熱之感,但她沒有在意,她和陸青的戰鬥正到了最關鍵的時候,而且,在這碧落天域和九天外域的交界處,界限本身已經是非常模糊,一步跨出,可能就是兩界之別,相應的氣機變化,如亂麻似的,什麽狀況都可能發生。

這千萬道無形的絲線,把人用力捆住,十成力氣,用不出七成。

而陸青驅動妄境,利用天魔而不用自己的手段,就使得這種消減的影響降到了最低。

即便如此,陸素華仍然占據了絕對的上風,長生真人和步虛修士的差別就是這麽難以逾越。

陽神恢宏的金光,在這處天域,與一個小太陽仿佛,在此光芒照耀之下,陸青的陽神法身卻已經近乎完全透明,妄境也開始破碎,裏麵的人物、景致大幅削減,露出一片一片的空白,這證明陸青的力量已經不足以維係其存在。

勢頭永遠都是此消彼長,當陸素華占據主動,相應的,域外天魔的反噬,包括十魔內禁的壓力,都衝著陸青疊加上去,強者愈強,弱者愈弱,陸青現在完全是憑借著僅存的一點兒執念在堅持,而這注定了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勝利在望,陸素華卻沒有放鬆警惕。她微微眯起眼睛,隻有眼縫中金光流燦,她能感應到,在這時,遙遠虛空深處,有不怎麽具備善意的視線,投在她身上。

局麵在慢慢地起變化,更外圍的域外天魔,開始了又一波**,隻不過這次,並不受食欲本能的支配,而是在某種力量的控製下,確切點兒說,是在某種法則的驅動下,形成一個

這是魔劫。

她和陸青因為天魔裂魂化身為分開,在神魂層麵形成了破綻,如今重新融為一體,破綻消弭,而雙方多年的累積,也將持續發揮作用,一舉將其修為推上更高的層次。

隻要她能破開這個劫數。

現在,雙方神魂層麵的融合還遠遠沒有結束,魔劫擊其中流,一下子將她推動最被動的境地,不過陸素華夷然不懼,她早知道躲不過這一關,也早早做了準備,其實,她一直在期待著。

不過,這個時候,身外沾染上的紅光,卻是有了些變化,一股燒灼的熱浪透過來,不論是她的本體還是陽神法身,都能感覺到周邊急劇升高的溫度,更有甚者,高溫之下,兩邊周流不息的精氣似也蒸發了些許。

對一位長生真人來說,這是絕不應該的。

陸素華眸光流轉,開始對那紅光重視起來,或許那就是魔劫的一部分呢?

正想著,周邊紅光劇盛,像是無數層光芒凝聚,轟地一聲,那裏燃起了火焰,焰光無色,近乎透明,隻能從虛空扭曲的幅度中,才能見其熾烈。

外域空氣稀薄至無,火焰的燃料顯然另有

更外圍,域外天魔中間有些**,這種火焰的氣息,它們非常討厭。

天界淨火?

陸素華更意外了,哪有自打自臉的劫數?

一念至此,周圍的域外天魔便被急劇擴散的火焰卷了進去,

外域無聲,但陸素華還是切入了眾天魔神魂層麵。

在那尖銳的意念洪流中,除了痛苦,分明還有不屬於眾天魔的別樣意念,且就是伴隨著紅光而來,極其狂暴,它甚至幹預了將近成形的魔劫法度,將其自具的規則插入,凶橫之氣,撲麵而來。

陸素華眸光一掃,陽神忽地分出一道虹光,罩住本體,緊接著,便有數根長條樹枝模樣的怪異之物從虛空中刺出來,無聲甩擊,上麵鋪著一層天界淨火,目標直指她的本體。

由於先一步生出感應,火焰長枝沒有得手,可這玩意兒在虛空中一晃,竟是接連分化,幾十上百根長枝交織成網,鋪開蓋地罩下來,由於天界淨火劇烈燃燒,長枝的質地介於虛實之間,難以捉摸。

眉頭不自覺皺了一皺,陽神之外,虹影劍化為一道圓虹,劍氣迸發,這一次接觸,陸素華感應變得更加清晰,以她的心誌,都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淨火天劫,怎麽沾到這裏來了?

一行車駕,早到了渡口,卻停在這兒,不得前行。

太玄封禁從半個時辰前,開始變得不穩定,本是圓融無漏的冰封寒意,卻漸漸泄露,方圓十丈方圓內,幾乎是站不住人,連帶著地下暗河都結了冰。

朱文英站在厚厚的冰層之前,盯著裏麵已有些模糊的人影。有一件事她可以確定,太玄封禁在破裂,而且是被暴力破開,最糟糕的是,發力的不是餘慈,隨著眼前狀況的演化,不穩定的太玄封禁,說不定會帶著餘慈一起,變成冰渣。

朱文英隱藏麵具之後的臉,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少見的動搖和惶惑在心頭滋生。

她是重器門裏,僅有的一位拜入蕊珠宮的修士,在此前後,她對羽清玄的神通廣大,從來都是頂禮膜拜,不會有任何置疑。羽清玄說冰層會在四個月後破開,就是四個月後破開,她根本沒做過出現意外的心理準備。

以她的見識,雖是完全不明白事態激變的緣由,卻知道再這麽下去,餘慈可能下一刻就死在她眼皮子底下。

便在此刻,忽有聲音響在耳邊:

“諸位,不知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地方?”

話音溫和清潤,令人一聽便心生好感,朱文英心頭卻是寒意森森,說話的這個人,她是見過的,原本在數萬裏開外的華嚴城,為什麽突然到了這裏。

危機時刻,朱文英恢複了冷靜,至少表麵上如此,她將餘慈擋在身後,直麵來人:

“白蓮法使何故到此?”

“為機緣而來,也為九煙道友而來。”

話音方落,朱文英身後冰層便發出吱吱的聲響,有火焰從冰層中燒出來!

先還昨天的欠帳,避免債台高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