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魔種有別 野心無邊(中)
世上有一種人,異於常人,或不能人道,或興致寥寥,非要看著別人歡好,才有快感,簡而言之,就是變態。
不說這種人如何,餘慈是變態嗎?當然不是,至少在這個方麵肯定不是。
既然如此,實質上隻能做旁觀者的餘慈,也沒興致讓鬼厭和範陵容的這出戲碼發展下去,不管後者是不是美人兒,樂不樂意,都是如此。做出如此姿態,有順著鬼厭性子來的緣故,但更重要的還是準備使出六欲天魔的手段,借機刺探隱秘,遮掩身份兩不誤。
在此之前,鬼厭倒是將目光從門口收回,剛剛出去的一批人中,天海宗盧乾的目光有些古怪,這樣,從段湘處得來的一個消息,倒是九成當真。
鬼厭做這種事情,實在是太熟了,僅憑本能,就能拿出許多花樣兒來。將範陵容擱在案上,他順手一勾,便撩開女修華服領口,露出些許雪膩肌膚。由於區域有限,還不見丘壑,卻有如麝冷香,撲鼻而來。
“嘖,好香!”
鬼厭這話,倒是比常用的語境正經些。這一縷香,非是香料,又不似天然體香,當是常以此香沐浴,浸入肌理之故。餘慈則是由此想到無名香經上一段記載,心念一動,鬼厭便將指頭按在那片雪肌之上,輕揉慢攏:
“我聽說,範東主與郭少主伉儷情深……”
話說半截,範陵容一直空茫無依的眼睛似是被什麽刺痛了,眼簾閉合,眼角卻已有水光。
這就是餘慈從段湘那裏得來的消息,也算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吧,範陵容這位龍心堂的東主,其實也就是天海宗少主郭湛的元配正妻。龍心堂與天海宗正是利用這一門姻親,聯手主持南海東北大片生意,原是做得風生水起,卻因海商會強勢介入,遭受重創。
剛剛拜倒在鬼厭腳下的盧乾,乃是天海宗內,地位僅在宗主郭紫陽之下的“大真殿”殿主,範陵容還要叫他一聲“二叔”,可這一層關係,如今看來,也不甚牢靠。
“哎呀呀,何至於此!”鬼厭大笑,那正作惡的手上移,捏著範陵容尖巧下頷,“果然是水做的女子……隨勢化形,能屈能伸。”
前麵幾句話,聲震屋宇,內外皆聞,可後麵八字,卻細若遊絲,既而俯下身子,二人鼻尖幾要相觸,這般低笑道:“你若真與他琴瑟和諧,何必常年用海麝香洗浴,固然冷香襲人,情致別生,卻是絕了孕事,還要對你那相公造成傷損?”
範陵容剛剛閉上的美眸倏然睜開,長長的睫毛甚至輕觸鬼厭的側臉,便在這吐息可聞的距離上,這位龍心閣的東主撇去一切可憐模樣,正色道:
“魔君明鑒萬裏,陵容不敢相欺,但請起身相告。”
“那就起來吧。”
鬼厭當真是好說話,不但允了,還很是體貼地為她掩上領口,遮去春光。
範陵容垂下眼簾,緩緩撐起半邊身子。她雖是處在尷尬的境地中,可舉手投足間,依舊優雅好看,便如春睡方起的貴婦人,自有風情萬種。
可在她心底,卻不像舉止表現得那麽從容。
主宰她生死的鬼厭,此時眼中碧火閃爍,卻是穩坐不動,他越是如此,範陵容心頭越是沒有著落,她隻覺得,當前鬼厭與傳說形似而神非,縹緲不可測,之前思量的種種應對之法,都有些偏離了。
按住心中不安,她稍整衣裳,正容拜下,跪地後言道:“秘不傳六耳,請魔君屏退左右。”
鬼厭聞言,目光移到一側美婢臉上。
王、胡等人退出之後,廳中仍留有美婢服侍,鬼厭身邊一個,廳中還有三人。這些美婢,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甚知進退,也都聰穎。如此語境之下,範陵容所說的“屏退”,可絕不是什麽好詞兒。
那與“滅口”也沒什麽差別了。
尤其當鬼厭視線抵至,幽火森森,一側婢女不自覺雙膝發軟,軟倒在地上,想叩頭求饒,卻見鬼厭似笑非笑,不知何意。
她一個迷惑,莫名就是神智驟昏,迷迷糊糊就站起身子,從愕然的範陵容身畔走過,然後,露天廳堂中,便響起衣衫摩擦並靡靡之音。
範陵容終於忍不住回頭,隻見剛剛受了鬼厭手段的美婢,正與廳中一個站得稍遠的同伴貼在一起,兩人都是紅潮上臉,衣衫半解,雪肌並作一起,摩挲不休,此外另兩個美婢也慢慢上前去,不一刻便擠做一團,輕喘低吟,不可名狀。
這對天下男子都是火油一般的的場景,看在範陵容眼中,卻有陰寒之氣直貫入腦,更真切地了解到,眼前魔君之神鬼莫測。
她不敢再看,回過臉來,再次深深拜下:“陵容鬥膽,請魔君屈就龍心堂太上之長。”
不等鬼厭再發話,範陵容便又續道:“世人皆知,南國之亂,在所難免。坊間傳言,東華宮曾購置破迷丹精,為東華真君轉生做準備,哪知被半途出事,破迷丹精被搶走,也泄了事機。便在今日稍早傳出消息,前段時間死在東華山下的分影真人,乃是劍仙李伯才的表親,論劍軒發難隻在早晚;更有傳言魔門大舉南下,要趁火打劫……南國之亂,亂在當下,然而惟有亂象橫生,方是舉大業之時!”
女修重重叩下頭去:“龍心堂已傷元氣,在當下南國,本沒有一拚之力,但如今卻是搭上一條暗線,此時若再有魔君入主,本堂定然會提升一個層次,在其間地位亦有不同。若能借勢借力,陵容有九成把握,可使魔君在南國打下一份基業,稱雄一方……”
她話到此處,卻是滯住,因為鬼厭再次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頷,強迫她抬起頭來。
四目對視,範陵容固然看到鬼厭眼中幽幽碧光,對麵又何嚐沒看到,女子眼底,那一片充斥著野心的連綿火海?
隻是,最核心處的餘慈,所思所想,與範陵容勾畫的前景全然無幹,他在想:
這女人,起碼能充做一個精進魔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