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軟磨硬泡, 拿金鹿獎當借口,陳導終於答應給她放十二號一天的假。

她沒告訴陸彥誠,把自己罩嚴實, 提前一天坐高鐵回了海城。

既然用了金鹿獎當借口, 她得實誠地去紅毯露個臉。錢語幫她定了個小眾設計師的禮服,工作室在半月酒店, 溫寧下了車先去酒店。

大堂,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她眼前經過,肩寬腰細腿長,煞是養眼。

他進了電梯, 裏麵的女人看到他,頓時受寵若驚般笑開。

溫寧頓在原地, 忽地感覺一陣窒息。

她心不在焉去試了禮服, 隨便拍了張照就定下來,然後打電話讓錢語來接自己。

她坐電梯下樓, 中間停了一趟, 一個儒雅帥氣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電梯裏有人認識他, 寒暄了起來,“林總, 幸會幸會,今天什麽風把您吹出來了?”

帥大叔笑了笑,臉上洋溢著幸福, “女兒跟準女婿吵架, 我來勸個架。”

旁人恭維, “你這女婿了得, 敢跟林家大小姐甩臉的公子哥沒幾個。”

帥大叔說, “都是好孩子, 鬧個小別扭,已經好了。”

旁人順著說,“這是喜事將近了?啥時候能喝上喜酒啊?”

帥大叔笑得眼尾綻開花,“快了。”

出了電梯,溫寧到一樓的咖啡廳等錢語。午後陽光從玻璃窗灑進來,照得她眼睛刺疼。

她揉了揉眼睛。

遲早的事,意料之中,不是嗎?

錢語之前不是經常提醒她嗎,她為什麽搞得跟剛知道一樣。

之前她和林亦然衝突,陸彥誠站了她這一邊,她當時對傳聞的陸林兩家的婚約釋然了。可現在冷靜想想,可能她太天真了。娛樂圈這點事,對他,對林亦然,都無關緊要。或許他不喜歡林亦然,為了逗她開心,不惜得罪林家。但又怎麽樣,真要談到婚姻大事,還是會先考慮利益。

-

半月酒店頂樓的法餐館不對外開放,大堂安靜舒適,包廂更是靜謐高雅,落地窗正對海城壯闊的天際線,氣氛私密而有情調。

林亦然坐在餐桌一頭,時不時看對麵的男人,眉眼的喜悅掩不住。

陸彥誠接了個電話,喊對方“伯父”,說了好一會才掛掉。

林亦然佯作好奇,“是爸爸?他不來了?”

陸彥誠抬眼,“林小姐,適可而止。”

借她爸爸的名義約他出來這點小把戲,被他識破並不奇怪,林亦然撇撇嘴,“被你看穿了。”

她低頭,兀自委屈笑笑,“前段時間的事,爸爸看我難過,心疼我才安排的。”

男人不接話,眼神都似乎都懶得給她一個,林亦然端起酒,一飲而盡,“我今天就想和你道個歉,彥誠哥,對不起,我之前針對溫寧,原因我不說你也明白,我很糾結,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訴爸媽你跟溫寧已經……”

陸彥誠麵無表情,“抱歉,我不明白。”

林亦然手一鬆,酒杯落到桌上,發出不和諧的碰撞聲,“你是認真的嗎?曉暮怎麽辦?”

陸彥誠啜了口酒,“林小姐以什麽身份來質問我?”

“你跟我父母保證過,要照顧曉暮一輩子,”林亦然臉色忽地變紅,“現在我們都長大了,爸爸的想法你也猜得到,他想我和你早點結婚。”

陸彥誠倏地抬眸,仿佛聽到極為荒唐的事,“你說什麽?”

林亦然低下頭,“我們年齡也到了,這是最好的安排,爸媽不能一直等下去,萬一曉暮……”

陸彥誠啪地放下杯子,眸底仿佛有墨在化開,“沒有萬一。”

林亦然心一沉,“我爸媽都快走出來了,你能不能配合一下?這是你欠林家的,要不是你,曉暮也不會杳無音信。”

陸彥誠臉色難看到極點,“他們怎麽對你我管不著,你想拿林曉暮算計我……”

他頓了下,冷冷笑了下,“你也配。”

說完他從容起身。

林亦然從未被這樣當麵羞辱過,滿心的恨意在胸口彌漫,跟在他身後質問,“你擔心我鳩占鵲巢,所以找了溫寧?溫寧是曉暮的替身?等曉暮回來就扔掉?”

陸彥誠戾氣湧上來,回過身,手猛地掐住她脖子,語氣卻是優雅閑散,和他的動作形成鮮明對比,讓人心裏直發毛。

“林曉暮就是林曉暮,沒人能替代她。”

“溫寧也不會當別人的替身。”

林亦然掙紮,臉色越來越蒼白。

男人卻一點都不手軟,反而下手更重,眉眼間風雨欲來,“林亦然,我忍你很久了。”

西裝革履的侍者端著菜進門,被屋裏的場景當場嚇傻,精心準備的菜肴碎落一地。

陸彥誠回過神,鬆了人,進盥洗室洗手。

他離開後,林亦然癱坐在包廂地上,眼神空洞,“他沒有變。”

她又笑又哭,用力瘋狂捶地,“我恨林曉暮。”

小時候,陸彥誠對她不算差。

她花了很多心思,獨占林父林母的愛,終於在十五歲生日那年,林父宣布成立專屬的基金給她。

林家百分之七十的資產將在林父林母百年之後屬於她,她費勁心思,在林父林母的麵前,終於壓了林曉暮一頭。

也就是在那時候,陸彥誠對她態度徹底改變。

屬於林曉暮的東西,別人碰了,就是觸到他逆鱗。

那時候她就清楚,林曉暮在他心裏永遠排第一位,對於林曉暮,無論希望多麽渺茫,無論林家放不放棄,他永遠不放棄。

溫寧的出現,林亦然心情很複雜,甚至帶了幾分竊喜。畢竟比起林曉暮,溫寧好對付太多了。

然而,今天她得到了當頭棒喝。

陸彥誠隻是看起來變了,對林曉暮的愧疚和執念卻一直都在。

窗外,午後陽光正盛。

半月酒店一樓,溫寧坐在咖啡廳的角落,沐浴在陽光中,懨懨地玩手機。

最終她還是撥出了陸彥誠的電話。

她吸了一口氣,“你在哪呀?”

男人好聽的聲線糅雜著倦意,“在家。”

溫寧指骨被捏得發白,“我也在家啊,你在哪裏啊?書房嗎?我去找你。”

男人頓了一下,若無其事道,“我在陸家。”

溫寧唇角被咬得發白。

男人語氣格外溫柔動聽,哄著她,“哥哥能不能和你請了個假?今晚住陸家,明天回去。”

溫寧眼角澀澀的,鎮定地擠出一個笑,“好呀。”

掛了電話,陸彥誠在車上坐了很久,等他把車從地庫開出來,夕陽已經西下,天邊浮起一片暖橘色。

陸家佛堂,木魚聲悠然。

陸彥誠在老太太邊上的蒲葦墊子坐下,老太太睜一隻眼,“喲,闖什麽禍了?”

“就不能想您了回來?”陸彥誠拿起經書翻了翻,“再說了,您在我身邊安了那麽多眼線,闖禍您不早知道了。”

老太太把木魚敲得重一下輕一下,“臭小子,你還有臉說,你用什麽手段把我的人都策反了?”

陸彥誠把經書不耐煩地扔一邊,“我沒那功夫,您費那勁幹嘛,想知道什麽直接問我。”

老太太一聽睜開眼,眉眼慈祥,“說說你和那小姑娘。”

陸彥誠給自己倒了杯茶,“挺好。”

老太太不滿地拉下臉,“展開講。”

陸彥誠撩起眼簾,懶洋洋道,“展開就對佛祖不敬了。”

瞧著也問不出什麽,老太太懶得再搭理他,閉上眼,木魚聲一下下,均勻有力地回**在幽靜的佛堂裏。

陸彥誠瞥到門外陌生的小孩,“外麵什麽情況?”

走廊上,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女孩,站不起來,旁邊有個輪椅,趴在地上玩跟貓玩。

老太太說,“前段時間我去看新建的學校,這孩子被扔在學校沒人接,就去了解一下情況。她父母太忙,她生病了都沒注意,家裏保姆帶去看,保姆為了拿回扣隨便找了診所,結果給治壞了。”

老太太越說越氣,“半年前發現這孩子是被抱錯的,養父母不想要她,想要回自己健全的親生女兒,她親生父母也想要養女。她養父母爭不到孩子,一氣之下搬家消失了,親生父母更絕,直接帶養女移民。兩邊都是人渣。”

陸彥誠垂眸。

老太太長歎一聲,“我帶回來,想看看能不能治好,再不濟幫她裝個假肢,讓她以後能漂漂亮亮站起來。”

陸彥誠垂眼,啜了口茶。

老太太別開臉,悄悄抹了抹眼睛,“這孩子要是好了,也算給曉暮積了福。”

陸彥誠冷笑,“有用的話,她早回來了。”

老太太不接話,難得沒罵他大逆不道。

寒暄夠了,陸彥誠沒多呆,直截了當“客氣”地告訴老太太,讓陸家和林家無關的人不要招惹溫寧。

出門時,小女孩正和大肥貓“肉包子”大眼瞪小眼,陸彥誠蹲下,抓了兩把肉包子,肉包發出一聲懶透了的“啊嗚”。

小女孩怯怯地往後挪。

陸彥誠拳頭遞到她麵前,攤開。

小女孩看到他掌心的薄荷糖,遲疑了一會,踮著指尖小心翼翼拿走。

一大一小中間夾著一貓,坐在台階上,看著天邊最後一抹紅光隱去。

小女孩吃了糖,膽子大了些,手指懸在空中,想摸一下貓,“它怎麽不愛動?”

陸彥誠又薅了兩把貓毛,“這老頭子,早就老得動不了了。”

肉包怒目,瞪了他一眼。

小女孩眼睛黑黑的,充滿無限好奇,“他幾歲了?”

陸彥誠沒輕沒重順了一下貓尾巴,“十九歲。”

肉包“阿哇”了一聲表達不滿。

小女孩警惕,“它好像和你不親,是你的貓嗎?”

陸彥誠眼神滯了滯,“不是。”

小女孩打破砂鍋問到底,“它主人呢?”

陸彥誠垂下眼簾,長睫掩住眸底情緒,“快回來了。”

貓和小女孩同時偏頭看著他。

陸彥誠抓了抓毛茸茸的貓腦袋,這回肉包安安靜靜任他揉搓。

小女孩又問,“它好可愛,主人是什麽樣的?”

陸彥誠眼底柔和了一瞬,“可愛,漂亮,跟仙女一樣,特別討人喜歡。”

“……”

翌日。

陸彥誠是被連續不斷的手機鈴聲轟醒的。

十幾通未接,還有不斷冒出的微信短信,他挑了跳的最高的先看。

【季子昂:沒什麽事,哥。就是覺得你挺大度的。】

【季子昂:視頻.wmv】

【季子昂:灼哥,我哥怎麽還沒回電話,我他媽特想看看他現在炸裂的臉色。】

【季子昂:發錯了。】

【季子昂:我去撤不回了。】

【季子昂:哥,哥哥,我的意思是我特別擔心你,視頻不代表什麽,你別誤會嫂子哈。】

陸彥誠點開視頻,表情一點點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