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空氣涼, 一吸像有冰渣子掉入肺裏,溫寧哆嗦了一下。

陸彥誠把她拉鏈拉到最上,他翹長的睫毛垂著, 眸色似乎溫柔了一瞬。

溫寧心頭微漾, 飛快挪開視線。

她怕自己再次動搖。

男人麵對鏡頭,眉眼變得疏離, 姿容斯文得體, “不會離婚,我太太在鬧小脾氣,麻煩讓一下, 著急回家哄太太。”

一眾媒體們留在原地瞠目結舌。

鏡頭清晰地記錄下這一切。

溫寧乖乖地讓男人圈在懷裏,像個安靜漂亮的人偶。男人容貌出眾, 渾身散著上位者的氣場, 但低頭看懷裏人的瞬間,眉眼像被春風吻過, 明媚得能漫天冰雪。

直播的彈幕比現場熱烈的多。

【鬧小!脾!氣!】

【是那種把陸家家主甩了的那種小脾氣嗎!】

【嗚我哭了一晚上, 以為Be了, 陸哥哥出來我又行了。】

【感覺陸哥哥生氣了,上次被媒體戴綠帽他都沒生氣, 寧寧晚上要遭罪。搓手.jpg】

【問題來了:不生氣的陸哥哥,用眼神就能老婆當眾Do, 生氣的陸哥哥怎麽Do呢?請不要害羞, 說出你的答案。】

【救命, 直播間又要被封了, 陸哥哥你反省一下!】

……

回到車上, 溫寧悄悄瞄男人, 以為他會問什麽, 他一句話都不說。

窗外絢爛的霓虹不時灑在他側顏上,覆上層昳麗的薄紗,讓人更看不透底下的情緒。

半小時後,車子駛入一片寬敞靜謐的別墅區,溫寧忐忑了起來。

車子在一扇莊重的鐵門前停下,緩了一秒,門自動打開。

溫寧不安地看向她。

車子駛進去,裏麵是個超大的莊園,一盞盞的燈點綴其中,奢華在夜色中半遮半掩,車開了大概五分鍾,在一棟歐式的主建築麵前停下。

有人過來開車門。

陸彥誠下車,繞到她一側,開門,拉她下來。

溫寧不願往前走,心頭的疑慮擴大到極致,“這是哪裏呀?”

陸彥誠淡淡說,“林家。”

溫寧瞳孔地震,“你要去幹什麽?”

陸彥誠停下腳步,月色下,他漂亮的桃花眼揉進了淡光,落寞而堅定,“在曉暮的父母麵前說清楚,我這輩子都不會另娶他人。”

溫寧渾身雞皮疙瘩,“你深夜闖進別人家裏,這樣冒犯人家以後還怎麽相處?”

“陸太太,”陸彥誠無奈地笑了下,“我沒見過曉暮你都要因為她跟我離婚,我以後還要跟她相處?”

“你之後打算怎麽折磨我?”

溫寧晃了晃神,低低喊,“哥哥。”

陸彥誠心尖顫了下。

溫寧像在囈語,“陸星覓說你要跟我求婚。”

陸彥誠氣笑了,看到她眼底瞬間盛滿淚,他的重話咽了回去,“是。”

溫寧呐呐地問,“我們能先回家嗎?”

她哭腔隱隱,“我不想在這裏呆著。”她不想看著他和林曉暮相認。

陸彥誠抱她上車,“好。”

別墅的門開了,溫寧聽到宋梔的喊他,他下車講了兩句話又上了車。

車子飛馳,溫寧捏著指骨,“他們對你說了什麽?”

“說要對付我。”

溫寧猛地抬眸。

陸彥誠挑眉,眼底帶了分戲謔,“還說今天我要是走了,這輩子都別想進林家的門了。”

溫寧心情複雜地抿了抿唇。

男人側過身攏她細腰,語氣繾綣,“陸太太,你要對我負責到底。”

回到水悅淺灣,溫寧直接去了書房。

她柔白指尖落到黑色的桌上,遲疑了一下,挪到那個本子上,“生日願望,我都看過了。”

“剛結婚不久,我不小心看到的。”

陸彥誠拿過本子,“看完了嗎?”

她轉過身,揉了下眼睛,“恭喜你得償所願。”

陸彥誠拉她手腕,桃花眼覆了層慍色,“你不問問什麽對我才是得償所願?你跟她不一樣,上次在陸家我說得不夠直白?”

溫寧仰頭,小臉掛了淚滴,倔強又楚楚可憐,“我知道不一樣。你為了她從來不過生日,為了她從不打架,為了她的貓出著差半夜趕回來。”

溫寧甩開他的手,“你連工作都是為了她,我都想不出一件事你不是為了她。”

陸彥誠手懸在空中。

溫寧捂著頭,顫著聲問,“是不是和我結婚也是因為我像她?”

陸彥誠深吸一口氣,把她按進懷裏,“不是。”

小姑娘無助地哽咽著,“你為什麽要這樣欺負我。”

陸彥誠把她抱到桌上,雙手搭在她兩側,微微傾身,和她平視,“能不能讓我辯解一句?”

溫寧淚眼婆娑看著他。

書房燈色亮如白晝,她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幾天不見,他下眼瞼覆了層淤青,卻絲毫不影響他模樣的明豔,眼神帶著淡淡的光芒,耀眼,溫柔,讓人稍不留神就會沉淪進去。

他看了眼四周,“本來不打算在這裏跟你說這些,以後回想起來,你肯定嫌我不上心。但不說的話,你會哭得更凶。”

他笑了下,“哥哥見不得你哭,你不是都知道嗎?”

溫寧眼神滯住,情緒好像卡在一個很奇怪的點,紅著臉踢了他一腳。

陸彥誠沒躲,擦掉她眼淚,眼神變得認真,“溫寧,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你了,不管你是不是林曉暮,我都會喜歡上你。”

溫寧心髒重重跳了一下。

“一開始,我不敢去打擾你。在酒店門口,你主動喊的那一刻,我人就是你的了。”

也曾掙紮過,覺得你配更好的人,但你的**太大,讓我忍不住據為己有。

陸彥誠垂眼,“不確定你介不介意,認識你之後,我比以前更想快點找到林曉暮,和林家撇清關係。”

他揉了下溫寧的臉,“現在看起來很介意。”

溫寧掰他的手。

她無理取鬧,她小心眼。

可她控製不住。

陸彥誠語氣鄭重,“找回林曉暮,彌補她,是我的責任,而你才是我的人生。”

他眼眸璀璨,專注,倒影著她的身影。

“你願意原諒我過去的不專心,給哥哥一個機會求婚嗎?”

溫寧心髒猛地酥了一下,像有細微的電流,從心口漸漸蔓延到全身。

她用力捏了捏手指,默了片刻,眼淚掉下來,“對不起。”

男人眼底的光芒黯淡了一瞬。

他抬手替擦她,溫寧眼淚反而掉得更凶,“我想要的你給不了。”

陸彥誠眸色克製,耐心問她,“你想要什麽?”

溫寧被水光模糊了視線,一個勁搖頭,“對不起。”

如果他渣一點就好了。

她離開就不用這麽痛苦。

她相信他喜歡她,甚至愛她,為了她不惜得罪林家。

可她想要的是,他完全屬於自己,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他和林曉暮度過了懵懂的孩童時期,經曆分別,他對林曉暮的思念,伴他走過整個青少年時期,變成了他前行的動力,也變成了他唯一的夢想。

他的青春、抱負和夢想全都是林曉暮。

她無法介懷他的過去,更不敢期盼他們的未來。

他的夢想已經實現,林曉暮會一直出現在他的生活裏,提醒著過去。而他那麽好,林曉暮一定會喜歡他吧。

溫寧吸了吸鼻子,“我想要的是你從來沒認識過林曉暮。”

男人擦她淚水的指尖頓了一下。

溫寧失笑,“不要互相折磨了,我們離婚吧。”

陸彥誠抽了張紙巾,不急不緩擦她眼淚,隨後把紙巾扔進垃圾桶。

他眼底的碎芒黯淡悉數黯下來,冷靜得像在談公事,“你有兩個選擇。”

溫寧抿唇,等他說下去。

“第一,我答應你這輩子都不見林曉暮。”

“第二,等我死,到時候婚自然就離了。”

溫寧從桌上下來,繃著臉,“陸彥誠!”

胡說八道的混蛋。

夜已深,瑟瑟的晚風把窗幔吹得卷成一團,窗外小雨稀稀落落飄進來。

不歡而散。

陸彥誠在書房坐到後半夜,煙抽到最後一根,百無聊賴拿起手機,看到程溪之前發的消息。

【程溪:明天中午曉暮的養母想見你。】

【程溪:我之前約了你嶽母,也是明天。】

陸彥誠回了過去。

【陸:先見溫寧媽媽。】

他想起醫生的話:她還有沒恢複的記憶,小時候的,可能跟原生家庭有關。

一個從不過問女兒的人,是怎麽生出這麽這麽絕情可愛的小姑娘呢。

十一月,海城下起簌簌細雨。陰沉的天色,刺骨的冷意,讓繁華絢爛的江景層蒙了灰暗的色澤。

一窗之隔內,奢華的老洋房溫度宜人,餐具折出璀璨的光芒,服務生們一身名貴的行頭,優雅地給客人們上餐。

陸彥誠看了會郵件,一個雍容的女人進了包廂,帶進一陣膩味的香水,施施然在他對麵坐下。

“女婿,小寧呢?”

陸彥誠眸底驀地閃過一絲征然,差點把手機捏碎,“她身體不舒服。”

薑瑤並沒覺得不妥,喝咖啡小心護著手上鑲嵌了巨大祖母綠寶石的戒指,話裏行間股長輩對晚輩的怠慢,“你們陸家娶媳婦流程倒是別出心裁。”

陸彥誠眼神冷下來,重複一遍,“溫寧身體不舒服。”

女人有雙狹長的眼睛,眼尾勾起妖冶的弧度。

看不到半分溫寧眼中無辜幹淨的影子。

薑瑤大紅唇一動,翹著尾指風情萬千地喝咖啡,“她的丈夫連聲嶽母都不叫,小寧知道不會舒服。”

陸彥誠往後倚了倚,覺得荒唐,笑下了,渾身透著讓人生畏的戾氣,“你配嗎?葉凡秋女士。”

二十一年過去,他不曾想過,會用這樣的方式,和帶走林曉暮的人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