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眸望向棠鯉的時候, 棠鯉也在打量他。

穿著一身黑,臉被遮擋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吊三角的眼睛, 眼白比中間的黑眼珠子麵積大很多,盯著別人的時候陰惻惻的, 看起來就不太好相處的樣子。

坐在監控室內的沈遙川心髒狠狠揪了一把。

崽崽會不會被他嚇到?

他就不應該心軟答應他的撒嬌……

崽崽膽子那麽小, 還剛被嚇過一回,現在應該躺在柔軟的墊子上麵休息, 而不是去那樣的地方, 完成那樣荒誕的任務……

感受到沈遙川身上散發出的極度不悅的氣息,應越不動聲色地放淺呼吸, 生怕惹到這尊大佛。

雖然已經惹到了就是了……

其實原本應該他直接過去砸場子的,他今天化的妝很濃,又穿著女裝, 戴上麵紗後幾乎沒人認得出來, 就連剛才給他通風報信的侍者見到他後都愣了一下。

他很喜歡這種每天都像是切換有一種身份的感覺, 男人、女人,甚至是套上假魚尾扮作鮫人, 很有趣。

可他被小魚連著贏了二十幾把……不管換什麽玩法都能贏, 確實覺得有些新奇。

雖然都是十分簡單的比大小的玩法,但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運氣這麽好的人。

雖然說是去砸場子, 但他更期待的是小魚的運氣。

其他人可能永遠沒有幹他們這一行的更相信、更看重運氣。

“這位新的挑戰者……您的代號是什麽呢?”包廂內的侍者突然開口, 打破了這一短暫的寂靜。

所有來到這裏的客人都會有自己的代號, 代號可以隨意更改,不受任何控製, 且僅僅隻用於賭桌上的押注, 甚至可以每次押注都換一個代號。

棠鯉趴在懸浮車內, 兩隻手手撐著車門邊沿,聲音軟軟糯糯:“小錦鯉。”

這個代號還是應越給他取的,說錦鯉是幸運的象征,不得不說……被他給“歪打正著”了。

“好的。”侍者低頭在光腦上輸入了起來。

就在這時,坐在擂主位置上的那個男人開了口,聲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般,聽著讓人心底並不舒服,語氣裏還帶著濃濃的不耐煩:“別開玩笑了,這是不小心飛進來的幼崽吧?趕緊把他帶走,別影響我的擂台。”

他還要賺錢呢,賺完明天就跑路了,可別耽擱他的時間。

棠鯉卻操控著懸浮車慢吞吞地落到了他的對麵,一雙烏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這一動作也讓男人看見了他蓬鬆的黑色小鬥篷後麵的那堆晶石硬幣。

男人眉頭微挑。

那堆晶石硬幣看起來怎麽說也有二十來個……也就是兩萬多藍星幣。

這是哪家的小少爺出來玩走丟了?

家長呢?

在哪個賭桌前移不開腳了?

孩子丟了都沒發現?

既然送到他跟前……那就別怪他欺負小孩子了,就當是給他家長的一個教訓。

“小弟弟想玩兒什麽?玩這個骰子嗎?”男人目光落到他懷裏抱著的骰子上麵,全然忘了自己剛才毫不客氣想要趕他走的話來。

棠鯉點點頭,陪著他做戲,並將手裏的骰子拋往他的方向,“看誰擲的大。”

骰子咕嚕嚕轉了好幾圈兒,一點朝上,停了下來。

男人拿起骰子笑著把玩了會兒,步步引誘道:“玩兒遊戲是要加籌碼的,你想用什麽當籌碼?車子裏的這些硬幣嗎?”

棠鯉的目光順著他的話落到身後的二十幾枚硬幣上麵,旋即扭過頭來問他:“可以嗎?”

“當然可以,”男人目光落到侍者身上,“給他全都加上,給我也加上一樣的。”

玩一把全都輸光後趕緊回去找媽媽吧。

賭場的侍者是不會插手賭局的,即使有個看起來什麽都不懂的小崽子正在被“騙”。

但雙方的賭注必須是雙方自願的前提下才能生效,隻要是雙方自願,哪怕一方賭注是1枚晶石硬幣,另一方是100枚晶石硬幣,這都是可以的。

隻是男人完全沒有將棠鯉放在眼裏,也懶得在賭注上動什麽小心思,直接加上與這個小東西一樣的就好,省得還要哄騙,耽誤他的時間。

應越猜到了他很缺錢,不會放棄任何撈錢的機會,也猜到了他完全不會將棠鯉放在眼裏,所以這場與棠鯉的賭局上他不會再作弊。

隻要他不作弊,小錦鯉還是有很大可能贏的,他相信小錦鯉的運氣。

侍者見狀將小魚懸浮車內的晶石硬幣全都拿了出來。

棠鯉有些心疼地晃了晃遮在鬥篷底下的尾巴。

“我真的能贏嗎?”

係統安撫道:【肯定可以的,想想剛才贏應越的二十幾把,您可是小錦鯉!】

棠鯉還是有些小擔心。

係統歎了口氣。

它一開始就應該把自家宿主丟進升級流爽文逆襲副本裏麵,讓他好好看看自己的運氣究竟有多好,而不是把他丟進治愈副本裏麵,給別人帶來好運,無法切身體會自身的錦鯉氣運。

但自家宿主的成年形態看起來實在是太乖了,總感覺他比較適合這種輔助類副本……

侍者將棠鯉的那堆晶石硬幣仔細數過之後發現整整二十五枚,便又從男人那邊堆成小山的晶石硬幣裏麵拿了二十五枚出來,賭局也就此開始。

“需要換新的骰子嗎?”侍者十分貼心地詢問。

“不用,就這顆。”男人卻搖了搖頭,摩挲著手心骰子的觸感,將之拋了出去。

每個賭場都會有獨屬於自己的道具,骰子、紙牌等,這顆骰子他看過了,是賭場特供的,上麵也沒有任何做過手腳的痕跡,估計是小東西覺得有趣便抱著玩兒的。

擲骰子也是有技巧的,他不信這小東西能贏過他。

侍者聽罷也沒再說些什麽。

自由場的道具不歸賭場管,客人甚至可以自帶道具過來,隻要不在道具上麵動什麽手腳,賭場都不會插手。

骰子轉了幾圈,在好幾雙眼睛的注視下慢慢停下。

5點。

男人不經發出勝利者的笑聲,私以為那二十五枚晶石硬幣已經到手了,“小弟弟,到你了。”

侍者十分貼心地將骰子遞到棠鯉手中。

小家夥穿著寬鬆的黑色貓耳鬥篷,將小尾巴都給完全遮住,一雙小手白淨可愛,軟乎乎的從他手中接住骰子抱進懷裏。

侍者手上戴著不會在道具上留下任何指紋的手套,但此時他卻希望這雙手套不存在才好,真想摸摸他的小手,那觸感……肯定很好。

但這個崽崽是老板安排過來的,還不知道是什麽身份呢,可不是他輕易就能rua的。

在男人好整以暇的注視下,棠鯉將骰子如一開始拋給男人那樣拋了出去。

男人沒忍住輕笑出聲。

可骰子在桌麵咕嚕嚕滾了幾圈,最終停在了男人搭在桌上的手指旁邊。

6點。

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監控室內的應越沒忍住發出一聲驚喜的“耶”,沈遙川原本緊抿著的嘴角也揚起了十分明顯的弧度。

侍者十分果斷地宣布道:“black5點,小錦鯉6點,小錦鯉勝。”

見侍者將那五十枚晶石硬幣全都放到自己的懸浮車旁,棠鯉激動地在鬥篷下麵擺了擺小尾巴,眼睛亮晶晶的。

五十枚!

距離任務要求的一百越來越近了!

“小錦鯉成為擂主,”侍者目光落到男人身上,繼續說道,“您擁有優先挑戰權,請問是要挑戰還是……”放棄。

侍者話還沒說完便被男人給打斷了:“挑戰。”

這小東西不過是運氣好而已,他不信他把把都能運氣這麽好,就像一開始將骰子拋給他的時候就丟了個1點那樣,這個6僅僅隻是湊巧而已。

真正的技術和經驗不可能簡簡單單被運氣所打敗。

一次兩次可能是運氣好,三次四次可就說不定了,沒有人能運氣一直好下去。

“好的,”侍者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還玩這枚骰子是嗎?”

男人點頭。

這小崽子除了拋拋骰子外應該也不會什麽其他東西了。

棠鯉也沒有異議,主動指著那五十枚晶石硬幣對侍者道:“哥哥,給你。”

其實換成牌的話他的勝算更穩一些,他還有係統這個金手指在呢。

與這個男人的博弈也算是一個小副本,並不算是攪亂賭場秩序,係統的天眼權限也不會被收回。

侍者愣了一下,心情愈發地不錯,“好。”

男人見使者從他這兒拿走五十枚晶石硬幣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心底莫名有些急躁起來。

要是這個小東西這回還這麽幸運的話……那他便相當於輸了七十五枚晶石硬幣。

七十五枚……

男人相當的肉疼,這回擲骰子更加認真了。

骰子轉速由快到慢,最終停在了5點。

男人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擔心起來。

要是這個小東西又好運地擲到6該怎麽辦?

不會的不會的,哪兒有人能這麽好運……

-

一分鍾後。

棠鯉的懸浮車旁堆上了整整一百枚晶石硬幣。

棠鯉藏在小鬥篷下麵的尾巴都快搖出殘影來了。

一百枚了!

但是提示任務完成的聲音遲遲沒有響起,想來是因為怕他繼續賭下去會輸掉,獎勵還不敢太早發放罷了。

棠鯉沒忍住在心底暗暗罵了一句資本主係統,同時又好奇起了這一百枚晶石硬幣的作用。

肯定不隻是它的貨幣價值這麽簡單,畢竟沈遙川以及被沈遙川養著的他都不缺錢。

男人不可置信地望著桌上那枚顯示6的骰子。

這小東西運氣怎麽這麽好?

“再來!你去換枚骰子。”

侍者聽罷乖乖點頭,轉身在包廂內牆壁上的密碼櫃裏翻找了起來。

棠鯉小尾巴輕擺,有些小猶豫。

他是想見好就收的。

但應越他們不一定現在就想收場。

賭博果然很容易讓人陷進去……這種東西還是不沾為好,適度的娛樂沒什麽關係,過了這個度整個人都會被欲.望所“控製”。

係統:【他估計是想著您隻是因為運氣好才碰巧贏了兩把,而且您每次都是押下所有的晶石硬幣做注,隻要下次贏了您就能全部賺回來,嘖,賭鬼大概都是這種心態吧】

總覺得下把一定能翻盤,結果卻輸了個精光,就算是輸了個精光還不死心,覺得自己隻要再來幾把,肯定能翻倍賺回來。

今天綁架棠鯉的那條鮫人十有八.九也是這種心態。

就在這時,侍者將新的骰子拿了回來。

棠鯉無法,隻能繼續陪他玩下去了。

一次兩次是運氣好,三次四次運氣還是很好,錦鯉就是能運氣一直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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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睜睜看著男人身邊的晶石硬幣全都到了自己的懸浮車旁,堆積起來的體積甚至比他的懸浮車還要大,棠鯉隻希望沈遙川趕緊過來,這麽多晶石硬幣他的小車是運不回去的。

分趟運倒是可以……就是累了點兒。

就剩下最後一點晶石硬幣的時候,男人幡然醒悟。

他幹嘛一直這麽老實地陪這個小東西玩兒什麽骰子??

他擅長玩牌,並且作弊手法連監控都難以捕捉得到,今天贏到這麽多晶石硬幣都是靠這個來的。

他幹嘛不和這個崽子玩牌?

隻要…隻要和這個崽子玩幾把牌,這些錢他都能很快再賺回來。

男人如同抓住什麽救命稻草般拿起旁邊堆著的那剁撲克牌,聲音激動:“我們換個玩法,玩這個。”

棠鯉卻打了個小哈欠,眼底漫起一層水霧,“好困。”

男人聽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眼神惡狠狠地凶道:“贏了錢就想跑?!”

棠鯉被他嚇了一跳。

侍者不動聲色地來到棠鯉身邊,倘若這個男人想做什麽過分的事情,他能瞬間將他製服。

別看這個男人個子很高,其實聽他說話的聲音語氣就知道他是個體虛的,身上煙味很濃,應該是個老煙鬼。

想起沈遙川他們正在監控室內觀察著這裏的一舉一動,棠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假哭了出來。

正好他也累了。

賺這麽多他已經很滿足了,對男人剩下的那點晶石硬幣也沒什麽興趣。

他又不是什麽貪心小魚。

守財奴守財奴,守著這麽多晶石硬幣就足夠了。

“嗚……”棠鯉將臉埋進手心,狠狠揉了一下眼睛,整條魚都往懸浮車內縮了縮。

沈遙川看到他哭肯定會馬上趕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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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室內,應越看著火速操控著輪椅飛奔而出的沈遙川的背影差點兒沒反應過來。

這還是那個見到美人都一點反應都沒有、削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冷血無情的鮫族太子殿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