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裏, 沈遙川每天晚上回來都會帶棠鯉進遊戲倉玩兒一個小時。

畢竟現實裏的一個小時能抵遊戲裏的三個小時,這樣算下來每天還是可以玩上很久的。

棠鯉在遊戲裏和沈遙川買了一塊地皮建造家園,種了許多植物, 還背著橘子在遊戲裏偷偷養了一隻貓貓水母,顏色和橘子一模一樣, 名字也叫橘子。

電子寵物沒有留下任何氣味, 橘子這回絲毫沒有發覺,棠鯉就這樣收獲了雙倍快樂。

他和沈遙川用原本的模樣進入遊戲這麽多天倒也沒什麽人發覺到不對勁, 都以為他們是普通玩家導入了建模數據在玩角色扮演, 他們甚至還撞見過一次與沈遙川長得一模一樣的玩家,隻是沈遙川一臉一言難盡地直接繞道離開了, 並沒有搭話,棠鯉便也假裝沒看見了。

棠鯉私以為還是沈遙川本人要更好看許多的。

日子就這樣慢悠悠地過著,每周末小獅都會背著小包帶著棠鯉去皇後那兒學習治愈類精神力, 皇後也常誇他天賦好, 學習快, 還給他準備了許多好吃的。

小花園的老鼠都被皇後命人徹底清理掉了,作為補償, 皇後給胖胖買了許多電動小老鼠玩具, 隻是胖胖對此興趣缺缺,倒是小獅玩兒得十分快活。

快要過冬的緣故, 天愈來愈冷了, 皇後也停止了讓胖胖減肥的計劃, 打算明年春天再繼續,反正都胖了這麽多年了, 也不在乎一個冬天了。

沈遙川的精神力正在慢慢恢複, 棠鯉也每天掰扯著手指頭倒數著過年的降臨。

直到有一天——沈遙川晚上沒有像往常那樣準點回來, 而是先打了一通電話給小獅,後又打了一通電話給棠鯉,說自己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會很晚回來,給他們點了外賣,待會兒會有小機器人送到別墅,讓他在家乖乖的。

棠鯉直覺肯定是發生了什麽,沒有多問,點點頭讓他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小機器人很快便將外賣送了過來,棠鯉跟在小獅後麵一起過去取的,外賣十分豐盛,橘子邊嗅邊朝他喵喵叫個不停,饞得不行。

小獅和棠鯉都心事重重,一家子也就橘子最無憂無慮了。

吃完飯,棠鯉還是有些擔心沈遙川,可惜係統沒辦法開太大的天眼,看不了沈遙川那邊的情況,棠鯉又怕沈遙川在忙,不敢給他打視頻電話,怕打擾到他,隻能退而求其次地打開光腦給他發了條消息。

【沈糖糖】:哥哥什麽時候回來呀?

【沈糖糖】:[貓貓水母坐等.jpg]

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沈遙川的回複。

棠鯉便也沒繼續給他發消息,蔫兒吧唧地往那些晶石硬幣內繼續注入起了靈力。

倒也不是因為沈遙川沒有及時回複他的消息而不開心,他知道沈遙川不可能故意不回他的消息,相反的,沈遙川就算再忙,收到他的消息也肯定會回的。

他就是擔心沈遙川那邊到底出了什麽樣的事。

就在這時,棠鯉識海中突然響起“叮”的一聲——

【叮~新任務——讓沈遙川知道晶石能夠吸收靈力】

【任務獎勵:10幸運幣】

【任務失敗:扣除100幸運幣】

棠鯉一愣,往晶石硬幣內注入靈力的動作戛然而止。

棠鯉很快便聯想到了今晚沈遙川遲遲沒有回來的事。

主係統突然發布的任務肯定與今晚發生的事情是有關聯的。

十有八.九是沈遙川找到了什麽線索,需要多一條線索來共同構成某項論證。

是和季念的父母有關嗎?

棠鯉不敢現在直接一通視頻電話打過去告訴沈遙川晶石硬幣的事兒,這樣目的性太強了,他已經給沈遙川製造過太多的幸運巧合,再繼續下去肯定會被懷疑的。

棠鯉決定再等等,等沈遙川回來再告訴他晶石硬幣的事兒。

沒想到這一等就是零點。

沈遙川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困得靠在窩窩裏麵睡著了,隻是心裏一直想著要等沈遙川回來,所以睡得格外的淺,雖然沈遙川回來的時候開門聲很輕,但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熟悉的輪椅聲,條件反射般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朝著臥室門的方向望去。

沈遙川滿臉疲容,唇縫微抿,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戾氣,好在精神力並沒有暴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這些日子以來治愈的功勞。

見睡在窩窩裏的小魚被自己吵醒,沈遙川眼底微微動容。

今晚給小獅和糖糖打完電話之後他便屏蔽了光腦,直到晚上回來的路上才看見自家崽崽發給他的消息,他趕忙回了消息,卻沒再收到回複,他沒有直接給崽崽打去視頻電話,而是直接調開了臥室的監控,發現小魚已經靠在窩窩裏麵睡著了,顯然是等他等睡著了,他便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也正因為如此,他回來的時候才格外放輕了動作,沒想到還是將崽崽給吵醒了。

“喵嗚。”小獅也還醒著,頭頂著睡成癱軟的一團兒的貓貓水母,見他回來立馬蹭了過去。

沈遙川朝小獅道了句“沒事”後操控著輪椅來到桌子旁邊,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昭示著身體主人的精疲力竭。

小獅也跟著跳到了桌子上,緊貼著小魚的窩窩。

“哥哥。”棠鯉一手抱著一枚晶石硬幣,一手揉了揉眼睛,連打了幾個哈欠。

沈遙川身邊的戾氣漸漸消散,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手指在柔軟的頭發上麵格外停留了好一會兒,聲音疲憊卻溫柔:“哥哥抱你去**睡。”

顯然是不打算作任何解釋準備直接休息了。

棠鯉卻依舊抱著懷裏的晶石硬幣,仰起小腦袋打起精神查崗道:“哥哥晚上去哪兒了?怎麽才回來。”

沈遙川十分耐心地與他扯謊解釋:“工作加班去了,和褚伍哥哥一起加的班,人很多,很嚴格,不讓看光腦回消息。”

棠鯉點點頭,心道信你才有鬼。

“哥哥抱你去**睡覺?”沈遙川將他抱進手裏,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

崽崽長大一些了,魚尾也比以前長了一小截,隻有呆在崽崽身邊,被小魚聲音軟軟地喊著哥哥,他才會覺得自己還是個正常人。

棠鯉遲疑著點點頭,卻沒鬆開抱著晶石硬幣的手。

沈遙川自然注意到了他懷裏抱著的這枚硬幣,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剛想問“怎麽一直抱著這個”便察覺到微弱的靈力朝他的手指流動,沈遙川瞬間愣住。

“哥哥,”棠鯉知道時機到了,故作懵懵懂懂的語氣,“這個硬幣好奇怪啊......它會吸收我的靈力。”

沈遙川下意識蜷起手指,離開了晶石硬幣,指尖的溫熱靈力也隨之消失,沈遙川卻心髒狂跳不止。

他知道精神力是有載體的。

靈力的載體隻能是生命體,這些硬幣的材料是漩渦附近的大片晶石,倘若那些晶石能夠承載靈力......那也就意味著這些晶石裏麵很有可能含有卷進漩渦內的生命體殘留。

倘若這些晶石能被靈力激活,便能通過機器檢測出裏麵生命體殘留的“信息”,這也是他現在迫切地想要拿到的。

【叮~任務完成】

【幸運幣+10】

棠鯉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麽,但他能提供的線索全都給沈遙川了,剩下的就靠他自己去查了,希望能盡快查到背後的秘密。

沈遙川的驚愕隻是一瞬,很快便恢複了與往常無異的溫和表情,從他懷裏拿出這枚硬幣塞入口袋,將他抱到了枕頭上麵,一邊說道:“哥哥也不清楚,哥哥明天幫你查查。”

棠鯉輕嗯一聲,乖乖團在枕頭上麵。

緊接著沈遙川關掉了臥室內的燈,躺上.床,等待小魚呼吸變得平穩。

棠鯉知道沈遙川每天晚上回來都會洗澡,更不可能連衣服都不脫都躺上.床睡覺,知道他是想陪自己睡著之後離開,也沒拆穿,而是乖乖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

他本來就已經很困了,入睡的很快。

一秒,兩秒,三秒。

沈遙川睜開了眼睛,手指輕輕觸了一下口袋內的那枚晶石硬幣,體內殘缺的精神力宛若幹涸的土地見到了一滴河水般貪婪地汲取起來,沈遙川飛快移開手指,動作小心地坐起身下了床。

枕頭上的小魚睡得著呼呼的,沈遙川遞給一旁睜開眼睛望向自己的小獅比了個手勢,小心翼翼地離開了臥室。

小獅頭頂著依舊熟睡著的貓貓水母,無奈地跳上床,繼續幫沈遙川看起了崽子。

上了懸浮車後,沈遙川果斷打開光腦,給褚伍打了通電話,“老地方,開會。”

褚伍那邊正在抽煙,聞言愣了一下,趕緊回道:“好,大家都沒離開呢,老大您直接過來就好。”

沈遙川點點頭,沒再說些什麽,掛掉了電話。

其實如果不是擔心糖糖的話,他今晚估計也不會回來。

希望小魚一夜好夢,不要醒過來,醒過來發現他離開了,肯定會擔心的。

沈遙川沒有抽煙的習慣,但現在卻很想學著褚伍的樣子抽根煙,嚐嚐煙味是不是真的能解愁。

最近循著季念母親這條線索,他們發現不少零零碎碎的線索。

季念的母親是位十分有名的人體修複師,擅長畫畫和建模,許多身體殘缺的人會找她定製對應的身體部位,她總能給那些人一個十分滿意的“作品”。

正巧季念的父親是位厲害的機械師,倆人琴瑟和鳴,走到了一起,感情很好。

因為工作性質的緣故,季念母親總能接觸到許多常人眼中的“怪物”、她眼中的另一種與常規不同的美。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可能接觸到了一些陰暗的東西,永遠葬送在了黑暗裏。

比如......人體實驗。

其實早在得知糖糖的身世、查到研究所在拿鮫族育崽房的蛋做實驗的時候沈遙川就懷疑研究所背地裏是不是在進行什麽更過分的舉動了。

因為糖糖班上那個叫做蕭叢的小朋友的家裏是開福利院的,還掌握了藍星最大的慈善產業鏈,保證資料不泄露出去的前提下,他近水樓台地拿到了所有福利院殘障人員的資料,其中很大一部分來自於地下區域。

地下區域的黑暗鏈打也打不盡,研究所想從那裏拿到“資源”簡直輕而易舉,隻要錢到位,就能直接交易,買賣雙方都不用留下任何信息。

那些失敗的“資源”很有可能會被丟進漩渦,而那些沒什麽威脅的孩童很有可能會被重新丟入地下區域,任其自生自滅,亦或供人享樂。

畢竟“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經常往漩渦裏麵倒垃圾還是有很大的風險的,不如重新賣給地下區域。

這樣他想起了褚白,褚伍肯定也想到了這點,隻是他們不約而同地並沒有提起,甚至有些慶幸褚白並沒有被處理掉,而是丟入了地下區域。

他甚至猜測......貓貓水母這一物種會不會也是研究所研究出來的失敗的產物,因為失敗被投放進了漩渦裏麵,沒料想卻僥幸生存了下來,並在藍星大量繁殖,成了一種家庭寵物,也正因為如此,研究所沒辦法再去抹殺貓貓水母的存在。

而他的出生——會不會也是因為父母迫切地想要誕下一個人族與鮫族的孩子,打破兩族的隔閡,實現藍星的統一,所以才甘願成為實驗體?

而後來父母的消失,會不會也是因為他們發現研究所的黑暗,才被偷偷滅口?

畢竟在他們無條件相信研究所的時候,那群人想在他們體內動點什麽手腳簡直輕而易舉。

如果真是這樣,研究所從小那樣對他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他隻是個實驗體,將他當成實驗體來培養也很正常,就像隻任人宰割的小白鼠,每天等待他的就是無盡的檢測與實驗。

他不敢再深想。

他不願意接受自己是個怪物。

他隻能瘋狂將思緒重新拉回季念父母身上,告訴自己一步一步來,不管結果如何,崽崽還等他帶季念父親回去給季念慶生呢。

季念父親應當察覺到了季念母親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為之,因為季念的突然出生,他也不敢聲張,而是選擇自己偷偷調查,怕自己動作太大威脅到季念的安全,同時,他對季念十分冷淡,一是想要偽裝出自己不喜歡這個亡妻留下的孩子的假象,二是自己確實沒有精力帶孩子,為了季念的安全,他隻能被迫這樣選擇。

終於,他借著自己在研究所的一點人脈查到了季念母親死亡的真正原因。

他或許繼續查了下去,發現了更深的秘密,被人發覺,殺人滅口,或許他什麽還沒來得及發現便被囚禁了起來。

雖然沈遙川知道季念的父親肯定是凶多吉少,但他還是希望結果是後者。

可他們完全沒辦法進入漩渦尋找裏麵的屍骨,沒有有力證據的猜想都隻是空想,完全沒辦法掰倒研究所。

所以今晚他什麽收獲都沒有,狼狽地逃回了別墅。

說是因為崽崽還在家裏等他,等不到他回來可能會害怕,但他知道,是他自己想要喘口氣,是他想要見到崽崽,聽他喊自己一聲哥哥,來證實自己不是什麽怪物,而是一條可愛小魚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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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沈遙川不見了,浴室的水聲嘩嘩,想必是沈遙川在那裏麵。

棠鯉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從枕頭上半坐起身。

昨晚睡得很好,一.夜無夢。

早上起來沈遙川也回來了,他的心情還算不錯。

係統的聲音適時地響起:【他早上才回來的,也就在您醒過來沒多久之前,回來之後直接去浴室洗澡了,洗了好久了還沒出來,您先看看主係統傳送過來的關於昨天的內容吧】

棠鯉早就等著主係統將昨天的內容傳送給他了,當即重新躺會枕頭上麵,假裝睡著回籠覺,實則在識海中打開了主係統傳送過來的內容。

耳邊水聲嘩嘩,棠鯉的小尾巴漸漸朝懷裏卷起,直至再也沒辦法繼續卷下去為止。

“所以說,研究所在嚐試將許多不同的生命體融合,失敗品丟進漩渦或地下區域,發現他們秘密的都被他們處理掉了?”棠鯉朝枕頭裏麵窩了窩,將臉埋了進去,遮擋住了臉上難看的表情。

係統:【是的,就等沈遙川將那些晶石進行檢測、得出結果了】

係統:【不過“載體”需要靈力的激活,對精神力等級要求很高,治愈類精神力會比較溫和一些,像您這樣直接將靈力注入就行,輸出類精神力可能會將晶石直接粉碎,不過結果應該都差不多......都能激活並檢測】

這也是研究所並沒有查出那些晶石有問題的原因。

但他們還是擔心晶石會暴露背後的秘密,所以才默許了銀柳將之加工成硬幣,有了新的勢力的加入,日後真查出了什麽,也能拉出來當擋箭牌。

真是好算計。

沈遙川等會兒應該會再出門,早上回來十有八.九也是為了讓棠鯉放心。

係統遲疑著又開了口:【他的狀態不太好,您待會兒安撫一下他吧】

聽到係統的這句話,棠鯉揪住枕頭的手緊了緊。

主係統傳送過來的內容包括沈遙川的內心活動,他知道沈遙川心底的難受比文字寫下的更甚。

他才不是什麽怪物。

他是含著父母的希望出生的,不然父母也不會寫那麽多信給他了。

他們希望能擁有愛情的結晶,希望兩個種族能夠打破隔閡,有情人能夠自由戀愛、不再受人冷眼。

事實上,他們的夢想全都實現了。

沈遙川是個十分優秀的孩子。

現在的藍星人族鮫族戀愛自由,不再被原始的繁衍枷鎖所支配。

藍星並沒有因為是顆兩族共生的星球而在星際處於弱勢地位,相反的,兩個種族對外十分團結。

真希望沈遙川的父母能夠親眼看到這一切。

可棠鯉知道,他們多半看不到了。

季念的生日禮物估計也要泡湯了。

就算將研究所的罪行公之於眾,那些死去的至親都回不來了。

很難受,也很壓抑。

就在這時,浴室的門“哢噠”一聲被打了開來。

棠鯉下意識放鬆身體,揉揉眼睛轉過身,對上了那雙冰冷的深藍色眸子。

“哥哥,早安。”棠鯉借著還未全部散去的困意打了個哈欠,裝作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沈遙川操控著輪椅來到床邊,將他抱進手心,眸子裏映著一對小魚的身影,聲音微啞:“再多喊幾聲。”

棠鯉微微愣住,下意識開口:“哥哥?”

“嗯…哥哥最近有點累,感覺很多事情都做不好。”沈遙川知道自己的精神狀態很差,但他實在是提不起精神再在小魚麵前偽裝了。

他心情不好,他不想瞞著小魚,小魚很聰明,肯定能察覺到,他想小魚哄哄他。

棠鯉很快便聯想到了沈遙川覺得自己是怪物的那段話,小尾巴心疼地在他的手上蹭了蹭。

他明明已經做得很好了,隻是很多事情不可能兩全罷了,謎底浮出水麵,也就意味著最後一點期冀將被完全斬斷,這怪不得沈遙川。

旋即,棠鯉慢吞吞地組織著語句開口:“哥哥,路鹿老師說每天起床對自己說一句你很棒,就能元氣滿滿一天。”

“哥哥,你很棒。”

“你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哥哥。”

“真的!”

說完小尾巴一翹。

他……不太會安慰人。

希望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