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棠鯉多加思索係統這句話裏的意思, 眼前的白光突然散去,眼前的場景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是夜。

腳下是綿密的沙子,身前是一片映著月的大海。

沿著海岸, 不遠處亮著絢爛的霓虹燈光,嘈雜聲隨著距離漸漸削弱, 卻依舊能夠感受到那邊的熱鬧。

涼風拂過, 棠鯉**在外的皮膚不經打了個寒顫。

時間應該是秋天。

就是不知道距離他離開過去了多久。

他離開的時候是冬天,現在是秋天, 最好的結果是過去了一年。

因為這個世界已經通關了的緣故, 係統也失去了對這個世界的查閱權限,隻能靠他自己慢慢“探索”了。

棠鯉順著海岸朝鬧市走去, 邊走邊在識海中詢問係統:“你剛才說什麽?”

係統:【好奇怪,沒有收到新身份的提醒】

棠鯉不經微微蹙眉。

他是身穿的,身上依舊穿著係統空間內兌換的衣服, 也保持著幻化出雙.腿的狀態, 沒有變出魚尾巴。

倘若主係統給他安排了身份的話理應不會如此。

現在看來倒像是……主係統隨意將他丟在了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 什麽也沒給他。

棠鯉倒是並不在意,沒有身份總比給他一個什麽奇奇怪怪的身份要好得多, 隻是沒有身份也會寸步難行, 各有利弊吧。

棠鯉並不認為主係統審閱了他的申請那麽久,會給出一個隨隨便便的安排, 問道:“以前出現過這種情況嗎?”

係統:【我也不太清楚, 我去查查, 您自己小心一點】

“嗯。”棠鯉也沒繼續糾結身份的事兒,說不定沒有身份也是新身份的一種呢, 回來就好。

雖然隻離開了十幾天, 但棠鯉卻感覺自己就像離開了十幾年似的。

他很想沈遙川, 很想橘子,很想小獅,很想幼兒園的崽崽們……

想到這裏,棠鯉不經加快了些腳步。

經過這段時間來的訓練,走路、跑步這些比較簡單的需要用到腿的運動已經難不倒他了。

但在係統空間內行走奔跑與在沙灘上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雖然沙子上混入了些許貝殼碎片,硌在腳底劃破了一些細小的口子,但棠鯉卻依舊視若無睹般繼續奔跑著。

有點兒疼,但很真實。

他真的回來了。

隨著眼前的光亮愈來愈近,棠鯉心中的熟悉感也在不斷放大。

他好像來過這裏。

直到看見一個女人坐著的手工鋪子,棠鯉心中徹底有了答案。

是銀柳的“跳蚤市場”。

雖然與他上次過來有了很大的變化,但他還記得手工鋪子阿姨的臉。

他曾在這個鋪子刻過枚帶有“鯉”字的晶石硬幣,還將硬幣送給了沈遙川。

棠鯉下意識抬頭,望向一幢金碧輝煌的建築——賭場。

雖然來到了曾經來過的地方,但棠鯉心中的不安感卻愈來愈深。

這裏的變化太大了,就連賭場都翻了一新。

倘若不是那個阿姨,棠鯉可能都認不出來這裏。

這個世界……究竟過去了多長時間?

肯定不僅僅隻是一年,一年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大的變化。

那會是多少年?

雖然藍星人的平均壽命很長,哪怕過去一百年沈遙川可能還是之前那副樣子沒什麽太大的變化,但他完全不敢去想自己離開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後,會發生什麽樣的變故。

時間能夠帶走很多東西,也能改變很多東西。

棠鯉不敢再想。

來都來了,他也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隨著漸漸深入煙火氣重的人群,棠鯉感覺周遭的溫度都升高了兩度,但夜晚海邊的風卷著水汽刮在身上還是挺疼的。

他穿著一身短袖短褲,與周圍穿著毛衣外套大衣的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好在這裏距離賭場很近,漫無目的地走著不少賭博輸光全身家當的流浪漢,他們也大多穿著短背心,被賭場侍者趕了出來,十分狼狽。

雖然並不情願,但棠鯉還是不得不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流浪漢。

雖然不知道沈遙川在不在銀柳,但主係統將他安排在這裏肯定有他的用意。

這裏人多,他可以打聽到許多消息,包括但不僅限於現在的時間、沈遙川的近況等。

而且他現在身無分文,與路邊的流浪漢沒什麽區別,但他有錦鯉體質,可以去賭場賺點錢,當做重返這個世界的啟動資金。

棠鯉很快便將目光鎖定在了手工攤位那個慈眉善目的阿姨身上。

他與阿姨打過交道,知道她人性格溫和,應該不會在她那兒碰壁。

不過她的攤位前正站著一對情侶,應當是在定做些什麽,阿姨也正低著頭在點著燈的桌上認真篆刻。

棠鯉默默站到這對客人身邊,打算等人走了再問問阿姨,加上周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說不定就能聽到些什麽消息。

幸運的是,站在他身前的這對情侶十分話嘮,嘴巴一直就沒停過——

“不知道拍賣會進展得怎麽樣了,昨晚是預熱,今晚聽說好多大人物都參加了呢,真想過去看看,可惜沒有資格。”

“明晚才是拍賣會的重頭戲,每年都會上藍星論壇首頁,不知道今年壓箱底的寶貝會被拍上什麽樣的價格。”

拍賣會……

棠鯉眼睫微垂。

沈遙川當時帶他來這兒的時候距離拍賣會還有段時間,後來因為出了研究所那事兒,拍賣會被迫延遲到年後了,他還沒和沈遙川去過拍賣會呢。

不過既然是拍賣會,沈遙川十有八.九應該也是在銀柳的。

想到這裏,棠鯉的心情好轉了不少。

兩人的交談還在繼續——

“聽說小太子今晚也來了,買了不少東西呢。”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就是不一樣,聽說他的懸浮車都是鑲金邊的。”

“沒辦法,鮫皇就這麽一隻崽子,才兩個月大,自然寵著。”

棠鯉心髒狠狠一緊。

小太子……鮫皇……

棠鯉很快便聯想到了沈遙川。

他離開的時候沈遙川還是鮫族的太子殿下,如果這裏真的過去了很多年的話,沈遙川應該已經是鮫族的皇了吧?既然是鮫皇,說不定…說不定已經有皇後和孩子了。

如果真的過去了很長的時間……沈遙川有了喜歡的人、有了新的崽子也很正常。

隻是他沒想到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會這麽快,連個競爭的機會都不給他。

像是被人憑空潑了盆冷水,棠鯉下意識吸了吸鼻子,努力瞪大眼睛,不想讓眼淚就這麽掉下來。

可惜係統下線查資料去了,他連個安慰的人都沒有。

但這也是他自己做下的決定,提交的材料上也寫得明明白白,每個世界的時間流速都不一樣,回去之後不一定還能遇到自己想遇的人,就算遇見了也可能會發生許多變故,他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他沒想到才剛回來就給了他這麽致命的一擊。

就算時間沒有過去那麽久,他也不敢保證能讓沈遙川也喜歡上自己,雖然與係統開玩笑說如果沈遙川不喜歡他,他就用那張“狐狸的魅惑”卡牌強買強賣,但他知道,如果沈遙川真的不喜歡自己……他是不會勉強的。

係統沒少與他說過穿越者選擇留在某個世界結果be得很慘的例子,他又怎麽知道自己不會是這麽多例子中的一個?他又怎麽能夠保證自己會成為那個例外呢?

但人總是心存僥幸的,不撞南牆死不回頭。

“唉小哥你怎麽哭了,賭博真的要適度,回頭是岸。”情侶中的一個發現了棠鯉的不對勁,將他當成了那些連衣服都輸光了的賭徒。

棠鯉手背胡亂擦了擦眼淚,努力平複了一下情緒,聲音依舊微微顫抖:“可以問你們一個問題嗎?”

“嗯,你問。”要是換成其他賭徒他們可能並不想搭話,但無奈棠鯉生得太好看了,就跟個落魄小美人似的,與他說起話來聲音都不自覺地溫和了許多。

“小太子是什麽時候出生的?告訴我年月就可以了。”棠鯉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緊握成拳,指甲硌得手心生疼。

情侶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棠鯉的問題竟然會是這個,但還是十分熱心地告訴了他答案。

小太子破殼的時候可在藍星“火”了一把呢,畢竟他可是輸出類的SS級精神力,僅次於沈遙川的SSS,後來他便被鮫皇給收養了,早早立了太子。

鮫族慕強,並不在乎什麽皇族血脈,強者便能擔任新皇,這個太子自然也是當之無愧。

“謝謝。”棠鯉心底暗暗琢磨著這個數字,結合兩人方才聊天中說到的“小太子才兩個月大”,很快便得出了答案。

距離他離開……原來已經過去十八年了啊。

“誒,那是小太子嗎?”突然,情侶中的另一個說道。

棠鯉趕緊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心髒就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人群中,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穿著一襲黑色大衣,身材高挑,輪廓硬朗,臉上的表情卻很冷淡,從人群中經過的時候總叫讓人一眼便能看得見他。

是沈遙川。

頭發長長了,腿也好好的。

比坐在輪椅上更能撩他心動。

而他的肩上此時正飛著一輛迷你懸浮車,懸浮車內趴著一隻長相可愛的崽子,崽子很乖,不吵也不鬧,低頭認真看著自己的光腦。

明明不久之前那裏還是屬於他的位置……

棠鯉剛憋回去的眼淚瞬間又掉了下來,淚水模糊了沈遙川的身影。

隨著距離的靠近,棠鯉隱約察覺他的目光隨意朝這邊掃了過來,棠鯉趕緊閉上眼睛,轉身狼狽地逃了,由於重心不穩的緣故還差點兒跌了一跤。

-

盯著那道赤著腳轉身差點兒摔倒的背影,沈遙川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雖然隻匆匆瞥了一眼側臉,什麽都沒來得及看清,但總感覺莫名有些熟悉……

是軍校的學生麽?

為什麽會是這副打扮?

沈遙川的肩膀上,沈瀟乖乖坐在懸浮車裏,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他在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個堂哥。

聽說銀柳的跳蚤市場很好玩兒,他便偷偷跑了出來,買了些喜歡的東西,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抓回去了,還是堂哥親自來抓的他。

沈瀟一臉怨念地在自己的小光腦上慢吞吞地打字——

【沈瀟】:嗚嗚嗚爸爸

【沈瀟】:堂哥怎麽來了呀!!!

【沈瀟】:他把我的ling花錢都摳光了!!!

【沈瀟】:[貓貓水母大哭.jpg]

【沈潯】:我讓他過去的

【沈潯】:他沒把你打死都已經很仁慈了,明晚拍賣會結束回來上課,別在外麵給我丟人現眼,你看你一句話錯了幾個字

【沈瀟】:我要li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