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已過,你可以下山了。”
“十年!哈哈哈……”
“老棒槌,把老子困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十年,我真……”
看著奄奄一息的老乞丐,話到嘴邊淩霄又吞了回去。
對眼前的老乞丐,淩霄心裏很不是滋味。
恨,談不上,可也沒有感激!
十年!
這十年,他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餓了吃野果,渴了喝露水,就像個野人在這山林中穿梭。
其實這些他都不在意,真正放不下的還是自己的親人。
失蹤十年,淩霄甚至都不敢想象父母找不到自己,常年以淚洗麵的模樣。
還有……
那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未婚妻!
現在,恐怕也早已為人母了!
十年前,大學畢業的淩霄,本應娶妻生子過著普通人的日子。
可命運偏偏捉弄於他,竟然在結婚當天遇到眼前這位老乞丐。
寒冬臘月,老乞丐一身破衣爛衫,起初還覺得對方可憐,又恰好遇到他大喜的日子,本想好意施舍一番,可誰成想,還沒拜堂就被老乞丐擄到這鳥不拉屎的荒郊野嶺。
這一待就是十年。
他想過逃走,可這無盡的山脈,不管自己怎麽逃都逃不出去,甚至還險些丟了他的小命。
“淩霄,知道你恨我,可老乞丐我不後悔!”
老乞丐艱難睜開那已眯成一條線的垂目,枯槁的麵容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道:“短短十年,你能修煉到結丹初期,已經超出我的預料……”
“那又怎麽樣,別以為傳法授道於我,就會感謝你,妄想!”淩霄臉色僵硬冷聲道。
“哈哈,老乞丐我已是行將就木之人,也不奢望你能尊老夫一聲師尊,但你卻是老夫最得意的弟子。”
“哼,你是得意了,可我失去的,你又該怎麽彌補我!”
“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乃是命中注定!”
“什麽命中注定,都是借口罷了。”淩霄冷笑道。
這句話,十年裏他不是第一次聽老乞丐說起,在他看來都是對方的托詞,想要讓他安心罷了。
說起來,隻能怪自己運氣不好,流年不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到時候你自然知曉!”
“三千年成仙路,一朝回首皆是空!”
老乞丐一聲歎息,看向天空緩緩說道:“我時間到了,你一直往南就可以走出此地。”
往南?
淩霄疑惑的看向身後,遠處天空一道道刺眼的光芒閃爍,並伴隨著一陣陣低沉雷音,他瞬間感到頭皮發麻!
“老棒槌,往南明明就是死亡穀,……”
淩霄回身剛準備披頭蓋臉的謾罵,可話音未落,隻見老乞丐那垂目的雙眼緩緩落下,白色光華充斥全身,不到片刻,老乞丐身影便一點一點消失於天地間。
看著青石上的蒲團,淩霄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
他不敢想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乘境修士就這樣隕落!
十年來,老乞丐嘴裏一直都在重複提起成仙路,可成仙路到底是什麽,淩霄根本就不知道,也不理解。
同時,他在老乞丐身上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修真!
這是多麽荒唐的一個詞,可卻實實在在發生在他身上。
也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哀!
想想老乞丐生前的話,修煉本就是逆天而行,更何況生在這靈氣枯竭的時代,修煉無疑是難上加難。
雖然,他現在已然是結丹期修士,可修煉境界越往後修煉就越難,將來能走到那一步,他也不知,或許結果如同老乞丐一般,孤獨的消散在這天地間。
淩霄閉上雙眼稍做冥思後,指尖輕彈一縷火焰將蒲團燒為灰燼,緊接在青石上刻下一行字跡。
一切終究是塵歸塵土歸土!
如今老乞丐走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趕緊回家,不知父母現今如何。
身影化為一道流光直往南奔去。
一盞茶的功夫,淩霄這才停了下,看著眼前山穀,千道雷霆劈啦炸響將天地融為一體。
這地方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十年來,他自己都不知道被老乞丐扔進去多少次,每一次都是皮開肉綻的滾出來。
說的好聽,是傳他煉體玄通‘丈八琉璃金身’,可十年間連個屁都沒練出來,更別說金身了。
淩霄甚至嚴重懷疑老乞丐就是為了折磨他。
“操,真是臨死都要坑老子一回。”
淩霄狠狠罵了一句,麵對這千道雷霆,他心裏依然有些發咻。
可是不闖過這片雷劫區也就無法離開。
老乞丐已經走了,相必應該不會騙自己。
淩霄咬了咬牙,一個滑步,隻身沒入雷霆之中。
刹那間千道雷霆奔襲而來,隻見淩霄身形閃動,可不管他如何躲避,不到半會,隻聽雷霆中傳來淩霄哀吼聲與謾罵。
一個時辰之後……
山腳下,一位上身赤膊,滿頭長發,胡子拉碴,腰掛獸皮的人影從灌木叢中竄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下山後的淩霄,隻是剛越過雷區,全身衣物被燒了個精光,就剩下腰間的那塊妖虎皮。
淩霄看了看自己胸前焦黑的痕跡,忍不住深吸口氣。
“出來了,我終於自由了!”淩霄忍不住朝天怒吼。
混身一震,焦黑的外皮瞬間脫落,隻留下數道雷霆擊中的傷痕,但並不要緊,修煉一段時間就能恢複。
畢竟,這十年他就是這麽過來的。
看了眼身後刻有‘昆侖’二字的石碑,無奈搖了搖頭,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竟身處在華夏昆侖。
也枉費老乞丐瞞了他十年!
對老乞丐雖然談不上感激,但也不得不說,對方在他身上確實花費不少精力。
各種天材地寶,不是洗髓,就是增加修為。
否則十年時間,他豈能修煉至結丹期。
略微調整了下情緒,劍指一點,不遠處一根青竹應聲而來,縱身一躍,連同青竹一起消失在原地。
……
金陵市,丹霞區郊外,三聖村!
原本風和日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不到片刻,一場朦朧細雨隨風飄落在破碎的斷壁殘垣上,陣陣悲憫的哭泣在雨中散開。
一位年僅十六七歲的女孩無力的跌倒在破碎的瓦礫前,眼看著丈高的鏟車從身邊經過,巨大的鏟鬥如同一根擎天巨柱轟然落下。
“不,不要……你們放開我。”
女孩想要衝上前去,可剛起身就被身後兩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抓住胳膊。
她想掙脫,可她一個瘦弱的女孩子哪是兩名中年男子的對手。
巨大鏟鬥落下,一聲巨響,眾人眼前的村屋轟然塌陷,哪怕下著雨也無法掩蓋房屋坍塌時的灰塵。
“媽………!”
房屋倒塌的那一刻,女孩終於掙脫身後兩人的束縛,一聲呐喊,奮不顧身衝向倒塌的房屋廢墟中。
嘶吼,哭泣,瞬間充斥這片天空!
女孩一邊用手扒拉身下的破磚爛瓦,一邊呼喊著母親。
不到片刻,破碎的瓦礫讓女孩的雙手充滿血跡。
任誰看著這樣的場景,相必都會為此感到痛心。
一道驚雷劃過,原本朦朧細雨刹那傾盆而下,似乎連老天為他們感到垂憫!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腳踏青竹飛行的淩霄,突然全身一震,一滴眼淚不自然滴落在手背。
“怎麽回事?怎麽會好端端的流淚,按理我已經是結丹期修士,禦劍飛行周身有真氣護體,不可能是風引起的,我……”
淩霄身體猛然一晃,差點從半空跌落,一手捂著心口。
“怎麽會這樣?”
就在剛剛,他竟然感到一絲心痛。
多年修煉,雖然他還沒有老乞丐那如磐石一般的心境,但想要擾亂他心境也絕非易事,除非是親人……
對,親人!
“難道是家裏出事?”
這麽多年,他在昆侖從來沒遇到這種情況。
想到這裏,淩霄麵色刹那間變得凝重,抬頭看向遠處,那是他家的方向,江南省。
“不能再耽擱了,要盡早趕回去!”淩霄呢喃道。
淩霄強壓心頭不安,結丹期修為盡施,速度再次提升,身化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
抽泣聲依然再延續!
女孩依舊跪倒在廢墟前用手挖著破磚爛瓦。
站在少女的麵前,則是一群衣著鮮亮的人群,在他們眼裏沒有看到一絲不忍,有的隻有恥笑的嘴臉。
“豹哥,這小丫頭別看很倔,可長相和身材挺不錯的,要是……”
人群中靠前的一個年輕人,一邊撐著傘,一邊小心翼翼對為首的中年男人說道。
沒一會,名叫豹哥的中年男雙眼微眯,露出一絲奸笑的表情。
“豹哥,你看怎麽樣,要不要我晚上送到你那裏去?”
聞言,中年男豹哥略微沉思了一會,搖頭輕笑一聲,道:“算了,看著挺可憐的,房子已經拆了,我們的任務也完成了,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
“唉好,豹哥你慢走!”
名叫豹哥的中年男說完便帶著一群手下匆匆驅車離開。
見中年男豹哥走了之後,年輕人這才收回點頭哈腰的模樣,呼出一口氣。
轉身看向在雨中哭泣的女孩,年輕人雖心有不忍,可也無奈,做他們這行的,最忌諱聖母心泛濫。
從包裏隨手拿出兩紮紅鈔,不多不少正好兩萬塊,輕輕放在女孩身邊。
“小丫頭,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兩萬塊錢拿去找個安生的地方!”
“滾!”
可當年輕人的手剛離開,隻聽女孩一聲嘶吼,抓起地上的錢,猛的扔了出去。
“你們是強盜,我不要你們肮髒的錢!”
見女孩不要命般的在廢墟裏扒拉,年輕人依舊無奈搖頭。
他雖然看不慣這種事,可豈是他一個小囉囉管得了的。
況且,幾曾何時,他何嚐不是如此,可社會就是如此,富者不仁,窮人遭殃。
用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來形容如今的社會一點都不為過。
不然,他也不會混上這條不歸路,別看他現在是個小頭目,人前耀武揚威,人後不還是狗舔屁股門子搶屎吃。
唉,都是為了混口飯吃罷了。
“媽……!”
年輕人走後沒多久,突然一聲呼喊,女孩從廢墟裏挖出一張黑白相片,相框早已破碎,女孩用手拚命擦掉相片上的泥土,緊緊抱在懷裏。
“媽,我好想你!”
悲憫哭泣的聲音在雨中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