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葉舟滴溜溜地轉著眼珠子, 竟真抬頭朝兩位先生身後看去。
一眼掃過,終於在第三人看到那張有些尖酸刻薄的臉時放下心中大石。
“尋到想找的人了?”傅先生笑著問。
盛葉舟站起身,朝兩位先生拱拱手, 麵上坦**回道:“尋到了,我表兄在其中。”
“表兄, 何人是你表兄?”
“第三人便是學生表兄。”
今日穆誌為著一襲灰撲撲的栗色袍子,不知故意還是隨手為之, 整個人更顯牙尖嘴利, 就像是顆幹癟的板栗般叫人哭笑不得。
傅先生回眸看去, 神色也是一頓。
“咳咳——”傅先生很快收斂異色,戒尺朝盛葉舟旁空出的書案指了指:“那你便坐到盛葉舟旁去。”
“是,先生。”
穆誌故意朝下壓著嘴角,雙眸卻滿是亮色, 那努力克製心中喜意的怪異表情, 逗得坐在前麵的廖飛羽失笑出聲。
啪啪啪——
“這四人便是日後甲班的同窗,書堂人少,你們自尋了書案坐下吧。”傅先生又道。
待幾人各自尋位置坐下,傅先生一揮衣袖, 留下魏先生複又折回乙班書堂。
“咳咳。”堂中安靜下來,魏先生輕咳兩聲,將帶來的戒尺輕放於書案之上:“今日老夫先教你們執筆與磨墨。”
眾人一聽,不敢懈怠,立即取出筆墨置於案上。
“葉舟, 你手受傷不方便磨墨, 便先將筆墨拿來做演示。”魏先生溫聲笑道。
說罷, 不然盛葉舟送來便自己大步走到他書案前。
本以為魏先生會將筆墨拿到前方演示,可他在盛葉舟案旁站定後轉身招手讓眾人全都站起圍到此處來看。
盛葉舟連忙起身讓出椅子。
魏先生撩袍坐下, 右手輕放於書案之上,腰背挺直。
“首先,執筆著力之處在於手腕之處,運筆需平穩不可隨意抖動,其次不可彎腰駝背或趴於案上……”
說話間,魏先生執筆隨意在硯台之上拂過,手腕懸空於紙上,看似下筆輕柔,筆下大字卻蒼勁有力,筆鋒如畫銀鉤。
“你們年歲尚幼,無需刻意講究手腕發力之法,先將字寫工整,再求其他。”魏先生又道。
盛葉舟看得嘖嘖稱奇,觀魏先生寫字,實在是太賞心悅目。
對於先生所說的手腕發力過早,盛葉舟深以為然,他們現在骨肉還未發育完全,拚命講究姿勢隻會適得其反。
祖父盛禺山便深受其害,所以早先就叮囑過盛葉舟這幾年要適量練字。
“可看清了?”放下毛筆,魏先生問道,眾人齊齊點頭。
“那接下來我便講講研磨之法。”
魏先生拿起墨錠的動作略有停頓,接著湊近聞了聞隱隱飄來的花香氣,才繼續。
“推磨法講求輕而慢,墨錠平正,可用左手研磨,不可斜墨或用力往前推,就像這般輕推……”
魏先生說著,右手撩起左袖,左手持墨錠放於硯台之上,動作輕柔地打著圈。
硯台上的清水經由那一圈圈的轉動後逐漸變黑,直至完全變成了均勻的墨色才停下手。
“墨濃淡適中,墨色均勻方可停手,切記不可貪多。”
執筆拂過硯台,魏先生又再次寫下幾個大字。
不用內行門道,盛葉舟一眼就瞧出了這幾個字與方才自己磨出來的差別。
天道酬勤四個大字。
先前的墨在筆鋒之處明顯淡了許多,字體用力點中淡得更加明顯。
第二排就沒有這種情況,墨色均勻,且有隱隱香氣襲來,不是墨香,反倒是有淡淡花香。
“先生,可是墨磨得好才有香氣?”盛葉舟不免好奇問道。
魏先生捋須大笑,笑聲震動胸口聲聽來很是渾厚,他放下筆,拿起墨錠在布巾上輕輕擦幹淨水漬,而後遞給盛葉舟。
“你再聞聞?”
盛葉舟聞言,接過來湊近細聞。
“原來是墨錠的香氣。”
“這墨錠自出自江臨莊,熬膠之時需將水換成花蜜水,據說捶打之時因極易失敗,故此墨錠被稱為珍墨,就算有銀子都難以尋到。”魏先生望著盛葉舟笑。
盛葉舟驚了大跳,書房中還有好幾塊,平日裏全用來寫大字練習磨去不少。
這不就是……暴殄天物!
“要想激發此墨的香氣,需得研磨輕柔,待清水微微有些熱氣之後香氣便會更加濃鬱,且久經不散。”魏先生又說。
盛葉舟:“……”
何止暴殄天物,簡直是“罪大惡極”
見盛葉舟雙眸震驚得狂顫,魏先生笑得更是和煦,他忽地抬手輕撫盛葉舟的腦頂:“再好的墨也是給人用,隻要你沒平白浪費,那便對得起此墨也對得起你父母。”
盛葉舟的名字在考試那日便在啟蒙班眾位先生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本以為是個穩重深沉的小少年,沒想到竟是個年畫童子,伸出的小手跟藕節似的,很難不讓人想起家中還在牙牙學語的幼孫。
“學生謹記先生教誨。”盛葉舟躬身拱手。
心裏已經想好,回去就立即將幾塊墨錠全都收起來,先去書局買幾塊便宜貨練字比較安心。
再用珍墨“鬼畫符”他怕就要因自責難以入眠了。
“你手不方便,先坐下來練習磨墨,執筆之事痊愈後再練。”
魏先生起身讓出椅子,再折身讓其他孩子都回到自己書案前練習。
書堂中瞬時安靜下來。
盛葉舟看看珍墨再看看表兄的墨錠,幹脆伸手朝他抬抬下巴示意重新從書箱裏拿塊新的。
小動作也沒逃過魏先生的眸子,見盛葉舟一隻手小心地將墨錠擦幹淨收好,心中不由輕歎一聲。
小小年紀便懂滿而不溢,怎叫師長們不喜這樣的學生。
午時一到,魏先生離開,書堂中還是一片安靜,眾人都忙著將早上練習寫字用的謄抄做最後收尾。
“走,吃飯去。”
不消片刻,乙班那邊也結束授課,喧鬧聲大得像是能掀翻屋頂。
兩道人影旋風似地衝進甲班書堂,一人一邊依著門框衝堂內吹起了口哨。
兩道口哨又尖又響,其中一個有十來歲的高個子少年嬉皮笑臉地高聲道:“周明澤,你還裝聽話學生裝上癮了?我們就等著你呢。”
這一聲叫喚剛落,書堂角落站起個蘭衣少年,將書袋隨意往肩上一甩大聲回:“憋死老子了,這就來!”
“沒想到甲班都是些穿開襠褲的娃娃,怕是連先生的話都聽不懂吧?”高個子少年又嘻嘻笑道。
徐嘯有些怒意,身子晃悠幾下後回頭一看其他人。
心中有氣的因身份不敢辯駁,甲班幾位勳貴子弟卻根本不在意,盛葉舟專注地洗著毛筆,動作舒展緩慢,就和方才魏先生差不多似的。
“都是些吃奶娃娃,就別瞎逗了,萬一哭起來可哄不住。”
沒人搭腔,門邊另一個墨衣少年就接下好友的話,順道又嘲諷道。
盛葉舟隻覺無趣,為何總有人吃飽了沒事幹要來諷刺幾句才舒心。
“無趣,讀書都讀傻了。”高個子少年不滿被無視,不耐煩地利落轉身離開。
“書呆子。”
三人勾肩搭背走遠前,蘭衣少年的聲音幽幽傳回。
“他們都這麽罵咱們,你咋完全無動於衷?”徐嘯轉過身,不解地問廖飛羽。
廖飛羽收起筆墨,有些皮笑肉不笑地看回去:“你為何不罵回去?”說著也不管廖飛羽作何表情,將書箱往書案下一塞站起身繼續道:“想拿我當劍使,當誰都是傻子呢!”
盛葉舟抬眸看過去,正見廖飛羽招手:“去吃飯。”
“這就來。”盛葉舟點頭,擦幹淨書案濺上的墨滴後才緩緩站起身來往前走。
經過徐嘯時,見他滿眼不可置信,好似還沒反應過來為何廖飛羽為何一夜之間就翻臉了。
穆誌為也連忙跟上盛葉舟,六人跨出門口都沒聽到丟了麵子的徐嘯開口。
徐嘯此人,心思不淺……
***
來到膳堂,果然又是剩湯剩菜。
俗話都說一回生二回熟,這回不用廖飛羽帶,他們步子一轉徑直就去了後廚。
“木叔。”盛葉舟走在最前頭,先乖巧叫人,隨後從腰帶取下個荷包:“我們每日都趕不上吃飯也不是個事兒,能不能勞煩木叔您日後幫我們做點新鮮飯菜?這些銀子權當菜錢。”
廖飛羽沒想到盛葉舟會送銀子,傻乎乎地愣了半晌才猛拍腦門懊悔。
“是我失禮在先,難怪祖父罵我。”
木叔是廚房廚子,昨日用書院的菜肉給他們做飯本是逾矩,一回兩回還行,次數多了別人總會說閑話。
反正膳堂中各府給主子開小灶的比比皆是,他們找木叔單獨做飯菜也算合理。
“你這小娃娃倒是有幾分玲瓏心思”木叔將煙袋隨意往腰帶一插,很是幹脆地接過荷包看都沒看就塞進了袖口:“日後你們便來廚房吃飯。”
“謝謝木叔。”盛葉舟連忙躬身,其他人見狀也跟著拱手感謝。
溫和有禮的幾人讓木叔笑意滿滿,大手一揮後回到廚房去準備飯菜了。
若是在尋常書院,學生端方有禮隻是常事,但這啟明書院卻有些特殊。
其中不少富貴公子可從未將他們這些做粗活的看在眼裏,多得是頤指氣使眼高於頂,好聲好氣商量又送上銀子的人少之又少。
先不論銀子有多少,但就是讓木叔覺著心中舒坦。
幾人回到昨日所坐的石桌,盛葉舟才笑著將表兄介紹個其他人認識。
既是親戚,其他人對穆誌為都表現得很是熟絡,廖飛羽張口就打趣起那件灰撲撲的袍子。
閑聊幾句後,盛葉舟才開口問起:“昨夜可是挨訓了?今日我還以為你會第一個跳起來罵回去呢。”
不用點名是誰,眾人齊齊看向廖飛羽,就連不明所以的穆誌為也好奇望了過去。
廖飛羽撓撓臉,臉上泛起抹愧色:“祖父說我還未上幾日學,就得罪了不少人……讓我日後別用他做筏子,他……他嫌丟臉。”
廖山長是我祖父這句話就好像廖飛羽的口頭禪,他走哪用到哪。
頻率高得廖山長都聽聞了此事。
昨日廖飛羽回府被好好敲打了一番,讓他別狗仗人勢……
“祖父還讓我日後多學著你點,別老跟個憨貨一樣被人利用。”廖飛羽努努嘴,大手一拍盛葉舟肩膀:“方才我就是學你才忍下了下來。”
“別人就是指著你出頭,若你真生氣,那才真是上了他的當。”陸齊銘早看出看徐嘯心中的小九九。
不就是想讓廖飛羽事事衝到前頭,他好躲在後頭狐假虎威。
“咱們來讀書和他們置氣作甚,若是今日杠上,沒得日後天天來尋不痛快,何必呢。”蔡楊擺手。
盛葉舟點頭
這些人就是處於貓狗都嫌的年紀,你越是反應大,他們就越是來勁兒。
前世對付那些喜歡出言挑釁的初中生,盛葉舟的策略就是微笑對之……笑完就忘。
“陸曉生可知那幾人是誰?”
被廖飛羽冠名百曉生的陸齊銘翻了個白眼,細想半晌,隨後開口:“我隻知曉咱們甲班的那人叫夏勝,吏部夏侍郎第三子,與葉舟你大伯應挺熟悉。”
“大伯沒與我提過夏府。”盛葉舟輕笑,複又道:“也從未來府中拜訪過。”
意思很明顯,兩家不熟!
“我算是想通了,日後這些人不來主動招惹,咱們就不管他是誰,若是來尋麻煩,就把廖飛羽推出去,看誰敢惹。”陸齊銘又道,這是明擺著讓廖飛羽當冤大頭。
廖飛羽:“……”
“反正我是沾了你們光,書堂裏的這些人我可一個都得罪不起。”蔡楊爽朗一笑,低聲自嘲。
幾人都不知該如何接話。
不同出生確實如天塹般讓人無法難以逾越。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日後我們出去說是蔡狀元的至交好友,你可不能翻臉不認人。”盛葉舟打破沉默接話。
“是蔡探花。”蔡楊笑著糾正,看神色並沒有半分陰霾,方才那話明顯就是玩笑而已。
“那不行,家父想要當探花郎的爹,我不能不孝!”盛葉舟笑回。
“哈哈。”眾人都笑,紛紛調侃盛葉舟和蔡楊臉皮厚。
腳步聲響起,木叔端著托盤走近,朗聲笑著打趣幾人。
“想得倒是美,童生都沒考上,小娃娃們就肖想狀元探花……”
“嘿嘿。”
幾人傻笑,幫著接過盤子擺好。
飯菜入口,盛葉舟眼前就是一亮,清脆爽口的青菜沒有半分苦澀,點點蒜末激發香味,嚼之滿口生香。
今日的飯菜與昨日明顯大不相同,明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木叔!”盛葉舟激動抬頭,口齒不清地嚷嚷道:“今日才是您親自掌勺吧?”
“算你小子識相。”木叔點燃煙鬥,因笑意牽動眼角皺紋,看上去是越發慈祥了幾分。
“能吃到木叔親手的飯菜你們就偷著樂吧。”廖飛羽嘴裏塞滿飯菜,說出來的話都聽不太清:“平日裏木叔可不輕易下廚。”
“你們幾個都得謝謝這小子。”木叔用煙杆子點點盛葉舟的腦袋,接著就翹腳坐到了他們身旁青石上:“慢慢吃,別噎著。”
幾個半大小子,很快就狼吞虎咽地將飯菜消滅。
風竹吹過沙沙作響,正午的烈日全都被擋在了幾米開外。
吃完飯,幾人卻不著急回書堂,反正下午還要下到書院上課,比起書堂中的悶熱,反倒是這裏更加愜意。
提起吃喝,盛葉舟與甘禾淵最是感興趣,圍著木叔問東問西。
木叔被兩個孩子逗得哈哈大笑,
一直到時辰差不多了,幾人才告別木叔去到練武場。
本以為下午多了乙班的二十多人,俞先生的劍術課會熱鬧許多,沒成想幾人來到練武場一瞧,空空****的場子上還是隻有先生一人坐在樹下閉目養神。
就連甲班的其餘同窗也不見蹤影。
提起乙班,方才閑聊時廖飛羽還告訴了他們個小秘密。
原本廖山長定下的是二十人,沒成想許多沒搶到名額的府上鬧到宮中,由聖上出麵後才增加了十人。
就是千辛萬苦求來的讀書機會,到頭來沒多少人珍惜。
俞先生見他們幾人走來,站起身從樹下走出來,麵上神色依舊冷冷淡淡。
“從今日起,若是不想上劍術課的,可自行離開,此門課不做強求。”
盛葉舟:“……”
昨日先生才三令五申不得遲到,一夜之間態度竟完全翻轉。
看來昨夜不止廖飛羽被訓,俞先生也因某些事不得不改變了規矩。
俞先生負手立在一側,靜靜等著六個孩子做決定。
話已經反複說過好幾次,心中早已猜出接下來會聽到的話,所以說完他便已搜尋起下午要打發空閑的事。
盛葉舟垂頭思索狀,腰側突然傳來癢意,甘禾淵伸出手輕撓不停,一雙眸子眼巴巴地瞧著。
轉頭去看,發現其餘幾人也都望著,好像就在等他拿主意似的。
“俞先生,學生願意上劍術課。”盛葉舟幹脆上前一步躬身,話是說給先生聽,也是讓幾個小夥伴參考:“學生曾聽祖父提過,貢院夜裏寒重,若身子骨不好是熬不過這漫長幾日的。”
俞先生神色稍頓,讚同地點點頭。
隻聽盛葉舟又說:“要想身子骨強健,與寫字正好相反,寫字需靜才能出好字,要想身強力壯就必須得動起來,動靜皆宜方能長遠。”
“學生也願意。”
“葉舟說得對。”
幾人一聽,甘禾淵最先跟上來,他堅信跟緊盛葉舟就不會錯。
俞先生錯愕不已,不由多看了幾眼那個下巴還殘留著絲青紫痕跡的小少年。
動靜皆宜……還有將武藝與讀書相提並論的學童。
比喻雖不貼切,卻讓俞先生心口鬆動,僵硬的唇角溢出絲絲淺笑,如冬雪融化般使得他麵容溫煦起來。
“先別說大話,能堅持三個月再來說。”俞先生曲起食指輕敲盛葉舟腦門:“既然你們要留,那便全部過來站好。”
說著,神色一斂,又變回那個嚴肅的俞先生。
三個月……
因下毒受傷等一連串的事,盛葉舟心中早已暗下決定:兩手都要抓。
不管健康還是讀書,他都要!
***
五年後。
盛府,啟安院。
天還未亮,盛葉舟早早就因屋後蟬鳴不得不離開臥房,來到廊下乘涼。
前年滿十歲之後,祖父就撥了個院子給他,位置與碧濤院挨著,護城河就隔著麵院牆。
自四月之後,暑氣愈發肆虐,就算夜裏也熱得人不得安生。
剛躺下不久,已為人母的冰蘭就連忙送上溫熱茶水給主子解暑,廊下還不會走路的孩子麻溜地爬到躺椅前嗚嗚啊啊吸引著盛葉舟注意。
盛葉舟也不嫌孩子身上髒,彎腰將人抱起來輕輕拍拍身上的灰塵,笑著逗了幾句。
“馬車已被妥當,少爺您現在可要出門?”詢問的隨從一襲褐色短袍,身形高大,看長相與孩子有七八分像。
盛葉舟抬眸,輕輕點頭。
站起身來,將孩子遞給冰蘭後,盛葉舟笑著點了點隨從宛如三個月身孕的腹部:“羅小二,你平日可是將冰蘭姐姐的吃食都搶了?”
“少爺您說笑。”羅小二憨厚地撓著腦袋,語氣裏露出絲微不可聞的無奈:“都是少爺賞下來的吃食太好吃,小人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日複一日的兩點一線生活,盛葉舟除了刻苦讀書,偶爾也會親自下廚做些飯菜權當換換口味。
自習室裏堆積如山的美食他也會時不時拿出來分與兄弟姐妹與院中仆從們吃。
君子遠庖廚的說法,他從未放在心上過。
柳氏勸過幾回,後來見盛葉舟麵上答應得好好的,私下還是不聽勸,每每得了甚吃食還會給碧濤院送上一份,久而久之也就不勸了。
孫兒有孝心,當長輩的也不能不識好歹不是。
“等小苗再長大些,就全給出小苗吃。”盛葉舟笑。
小苗是羅小二與冰蘭的長子,兩人成親後,就一直在啟安院辦差,平日裏盛葉舟都在書院進學,這院中就他們夫妻兩人打理。
羅小二嘿嘿笑著:“小苗吃和小人吃沒甚區別。”
府中其他少爺身邊都跟著好幾個貼身小廝,隻有五少爺不習慣有人隨時跟著,身邊除了個不會說話的張劉,再無他人伺候。
院中事少又清淨,羅小二就是典型的心寬體胖而已。
“少爺讓準備的食盒張劉已送上馬車。”羅小二繼續稟告。
五年時光,盛府馬夫都已習慣了趕著馬車迎接晨曦從城牆後升起。
五少爺通常會比府中其他少爺提早半個時辰出發,所以每日出門時,天色不過微微有些亮光。
盛葉舟剛上車,他就揚鞭吆喝著馬兒出發,借著手中油燈照亮還不甚清楚的路麵。
日複一日……一直重複了將近兩千個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