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巫對伊維塔低聲說:“這個巫師被封印的地方,距離我們的領地還是太近了,冕下,不能讓他出來。”
“而且,那個巫師被封印的地方,一定會有一些異常之處。”
“冕下,這就跟挖古跡似的,裏麵會有許多寶物,待我們開發。”
“況且,每個巫師都有自己擅長的魔法,有些知識隻會在師徒和父子之間流傳,所以如果我們能抓住一個巫師,就可以從他嘴裏敲詐出來不少有用的東西。”
伊維塔點了點頭。
他也是這個打算。
保護領地是領主的職責,而雁過拔毛、獸走留皮又是自己的行事準則。
沒辦法,窮啊。
畢竟自己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是一個經營著龐大領地的領主。
每一個領民,都在等待自己給他弄來錢。
他真是太窮了。
洛麗塔猶豫了起來,“我帶你們去?”
在她心裏,那個石頭縫裏的巫師已經是她最後的希望了,她不是沒有想到對方在騙她,隻是不願意去戳破這個可能而已。
見洛麗塔還在那邊猶豫,老女巫氣不打一處來,她抓住了洛麗塔的胳膊,把她拽到了屋子外麵。
“你以為你在做什麽?”
“你以為你付出的隻是做了一些惡事?你付出的是你的靈魂和你兒子的靈魂,因為這個血祭儀式的最後,是巫師會獲取被他吃下的路人的靈魂,將之轉化為仆從亡靈。”
“那個巫師要讓你把新衣服,拿到你兒子的墳墓前燒掉,不過就是看重你兒子生前是軍人的身份。”
“他要召喚穢土之身,要讓死者複活,獲得一個生前是軍人的中等級亡靈。”
洛麗塔眼中一下子有了新的希望。“讓死者複活?”
“是能複活,但是魔法一定會在你兒子身上拿走一些東西。”老女巫道:“讓你兒子變成一個不知疲倦,可以隨意踐踏和利用的傀儡。”
“還有你。”
“你自己照照鏡子……你家的確沒有鏡子。”
“你看看你的黑眼圈,你看看你身上那死人般的皮膚,那個石頭縫裏的巫師正在慢慢地蠶食你。”
爐石大女巫眯著眼睛道:“你一定已經害死了不少的人。”
“這附近的鄰居,都被你騙到了石頭縫那邊吧。”
“你正在把自己變成那個巫師的仆從亡靈啊。”
伊維塔看著還在哭泣的女人,微微搖頭,如果不是因為千歲火即將熄滅,不是因為城市資本和封建貴族的衝突。
她會是一個好人。
但是在這個極端的社會環境之中,洛麗塔變成了一個‘惡魔’。
錯的並非是她,而是這個社會環境。
因為一個好人可以反思,可以去糾正自己的前提是,他還能控製局勢,他還有選擇。
而洛麗塔一家人的悲劇,是從頭到尾,她們都沒有選擇的餘地的。
伊維塔對她道:“洛麗塔夫人,這不是你兒子能否複活的問題。”
“這涉及到了一場靈魂的戰爭。”
“你以前的確沒有選擇,但現在你卻有一個選擇的機會——你可以告訴我們那個巫師的位置。”
“洛麗塔夫人,就讓死者的靈魂回歸萬物之神的懷抱吧,你作為親人,請不要再從中阻止了。”
“不要為你的兒子,在前往萬物之神的懷抱的道路上,創造阻礙了。”
洛麗塔為伊維塔的溫柔,而眉頭耷拉了下來,抖動著肩膀開始哭泣。
“對不起,我真的隻能說對不起。”
“其實我也覺得這樣做不對,可是……對不起!”
“我對不起所有人。我帶你們去……”
她從地上爬起來,撣去臉上的眼淚,接著帶著伊維塔他們朝著山穀和荒地的方向走。
大約是走了二十公裏,周圍就連樹木都已經稀疏,地上全都是碎石。
伊維塔皺起眉頭,這深山裏竟然還有一片戈壁荒地。
爐石大女巫踩在這些碎石上,突然彎腰,撿起地上一塊碎石。“這是……這是一種石灰石,而且有被人為切割的痕跡。”
“這裏不是荒地,這裏曾經有一個巨大的建築。”
“冕下,您快看那裏,那裏是建築的地基。”
“難道說,這裏是古之文明的遺跡?”
伊維塔疑惑地看向她,洛麗塔則是根本聽不明白。
老女巫略有些興奮。“在古之文明神秘崩潰以後,古之文明遺留下來許多無人居住的城市,這些城市被當時還是蠻族的【後世之人】拆卸了,他們把這些精美的石塊單獨弄下來,去搭建自己亂七八糟的房屋。”
“多少宏偉的地標建築,就這樣被糟蹋。”
“隨著時間流逝,這段歲月,就這樣已經過去了千年。”
“於是就連後世的蠻族搭建的建築,都成了古董了。這個建築應該也是這樣被凡人們破壞了。”
老女巫開始念起咒語,她揮動手臂,一塊塊碎石浮在半空,露出壓在碎石底下的地基的原本模樣。
隻見石頭下麵竟然有一塊斷裂了的碑,碑的上半部分已經不見了,應該是被以前的人拆掉了,變成了搭房子的碎石。
碑的底座,隻留下了一小行字。
洛麗塔和伊維塔都不認識那字。
老女巫認識,她表情興奮,磕磕頓頓地念:“冕下,這是古之文明的文字,這是古之文字啊!”
“這上麵的意思是……”
老女巫臉色變了變,一字一頓。“追尋律法之人,必遭天譴——此乃暴君【肖】所建之巨大公共浴場,我們要讓他的暴行與愚蠢被世人銘記,他死後也絕對不會成為天上的神,他隻是一個地上的魔神。”
老女巫疑惑起來。“搜集律法的人為什麽會遭受天譴?”
“胡說八道。”
“這可能是古之文明時期,肖的政敵留在這裏的。”
“反而是死後成神,這個概念很有意思,難道說古之文明的統治者,在死後會變成天上的神嗎?”
伊維塔默然。
如果古之文明的君王,真的會在死後成為天上的神,或者是地上的魔神,那這是一個多麽魔幻的文明?
一個文明等於一個國家,國家的統治者就是神?
老女巫又在附近找了一圈,看還有沒有,其它遺留下來的古之文明文字。
她用投擲魔法,搬開碎石,讓被碎石壓在下麵不見天日的地基暴露出來,結果找了半天隻找到了一處刻有古之文字銘文的碑底。
老女巫念道:“【尼科拉】征服安布羅斯盆地之日,萬神殿請入了千歲火,這是歸於我們的第三百零一道獨立律法。元老院們集體認為,【尼科拉】在死後必會成為行於天上的神,成為一顆不朽的恒星,地上的人對他隻有永遠的崇拜。”
伊維塔差點無語了。
什麽叫成為一顆恒星?
這是要飛到天上,變成太陽?
如果這一切真的不是修飾詞,而是真的話,那古之文明該多恐怖啊。
伊維塔搖頭,“不知道這些文字上的描述,是不是修飾詞。”
“或許隻是誇張化的描述。”
“但是這裏,這個【尼科拉】不也是在收集律法嗎?為什麽他就沒有被自己的臣民所詛咒?”
“而且,千歲火似乎曾經被古之文明征服過。”
老女巫臉色極度難看。“該死的凡人,他們都把這些寶貴的遺跡給拆掉了。”
“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寶貴。他們怎麽敢的!”
“他們居然把古之文明的遺跡拆了去建他們的破爛房子!!!!”
伊維塔對她說:“普通人們不關心古老的過去,隻關心現在,這不是什麽需要被斥責的認知。”
“因為正是這些需要為了存活,而奮鬥的普通人,組成了我們的人類的文明。”
老女巫詫異地看向伊維塔。
有那麽片刻,她都覺得這魔神並非是魔神,而是一個人類的統治者,優秀的君王。
錯覺。
一定是錯覺。
老女巫立刻搖頭,否認這個感覺。
女巫和魔神,狼狽為奸,他們以作惡為樂,討厭遵守規則。
怎麽可能適合當統治者。
發現沒有新的遺跡以後,老女巫和伊維塔,跟著洛麗塔穿過這堆碎石,來到了洛麗塔聽到聲音的那個石頭縫隙那邊。
洛麗塔指著荒草橫著的石頭縫隙說:“就是這裏,我就是在這裏聽到他的聲音的。”
伊維塔看到,這堆石頭縫隙旁邊,除了碎石,還有幾根骨頭。
一道深不見底的幽深縫隙,出現在亂石堆裏。
隻是不知道,這底下的巫師,是什麽時候被封印在這裏的,難道說是在古之文明時期?
還沒等他們靠近,石頭縫隙裏突然冒出來一個沙啞的聲音。“你居然一次帶了兩個人過來,不錯不錯,你現在效率很高啊。”
“等我吃了這兩個人,就離你兒子從墳墓裏爬出來更近一步了。”
“哈哈哈……”
“快讓他們過來!”
洛麗塔沒有動。
石頭縫隙裏的巫師,感到不對勁了。“嗯?洛麗塔,你不會是告訴附近領地的領主了吧?”
“我告訴過你,就算是正式騎士都不是我的對手。我……”
伊維塔給老女巫一個眼神,示意她不要動手。
因為他想要先試探一下對方是什麽實力,別自己搞了個烏龍,翻了車。
伊維塔道:“那什麽,其實我們也是聽說你是一個可以實現願望的巫師,所以我們請洛麗塔帶我們過來,也想要幫助巫師你。”
石頭縫下麵的聲音沉默了一會,接著傳出來浮誇的笑聲。“原來是這樣,啊哈哈哈……”
“看來我聲名遠播了,沒過幾天,就有新的崇拜者了。”
“我的法力真是太強大了。”
伊維塔皺眉。‘對方有明顯地輕鬆下來,再結合他之前說的話,看來他很害怕真的有正式騎士過來。’
‘他的實力難道隻有巫師學徒左右嗎?’
石頭縫下麵的聲音,道:“那麽說出你們的願望吧。等本大人從這裏離開,拿到那個東西,我就會一一實現你們的所有願望。”
老女巫搶答道:“下麵的那個巫師,我是一個不被人愛的人,我想要有人愛我。”
“我要真正的愛情!”
石頭縫下麵的巫師,沉默了一下,接著繼續誇張地說:“好,這並不難。”
老女巫諷刺地笑起來,對伊維塔低聲說:“這家夥也太愛吹牛了,太嘚瑟了。”
伊維塔笑了笑。
老女巫繼續對石頭縫說:“可是一個不行啊,我要一百個人男人對我有真愛,你行不行啊?”
“……”石頭縫底下的聲音直接給幹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