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羅特同樣注意到了伊維塔左手上的戒指,他對伊維塔點了點頭,然後當著眾人的麵離開了街鋪,來到了他的那輛馬車前。
伊維塔出於好奇,也跟了過去。
他想要知道,馬車裏,那患上絕症的人到底是誰?
會議戒為什麽同樣出現在加斯羅特的手上。
愛麗絲夫人看向伊維塔和加斯羅特,有些擔心兩個重要的證人離開。
但是她也沒有理由阻止兩人離開,所以非常擔憂,但她隻能在商鋪裏繼續審問兩個刺客。
她不抓住這個機會,兩個刺客就會被城市巡邏隊的人帶走,到時候,她再想要拿到一手消息就要付出至少數百金鎊的代價,甚至還未必能保證消息真假。
所謂機不可失,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加斯羅特走到馬車前,撩起馬車的簾布,裏麵頓時飄出來一股清香。
伊維塔覺得這種香氣,與地球上的佛寺裏的檀香很相似,而且似乎都有人讓人寧神的效果。
馬車內部的每個角落幾乎都用幹淨的白布墊著,仿佛是怕裏麵的人磕傷。
而馬車裏還有簡陋的床和桌子等等物品,在馬車內部正中間的人是一個穿著白色布衣和黑布手套的小男孩。
這個孩子生得十分可愛,身上也幹淨,看著就讓人覺得喜歡,他怯懦地抬頭看向陌生人伊維塔。
加斯羅特笑著對他說:“帕米爾,不用害怕,這位小先生是一個很好的人,他剛才還救了一個女士。”
伊維塔抬眼看了一眼加斯羅特。
大概就加斯羅特這種直男癌,才會偏要固執地給先生前麵加一個小字。
他打量著這個孩子,發現他非常健康,至少唇紅齒白,從表麵上看不出來是生了什麽治不了的絕症。
他疑惑地問道:“加斯洛特閣下,您的孩子很可愛。”
這句話是試探。
因為人都有主動去糾錯的習慣。
加斯羅特果然,對伊維塔下意識地解釋說:“他不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一個參加聖教軍的戰友托付給我的朋友之子。”
“我答應我的老朋友。”
“如果他沒有從第十二次聖教戰爭之中回來的話,我會按照約定,收養他的孩子,並照顧他直到他成人。”
“隻是我沒有想到,帕米爾身上有……”
“總之,我們從北方的【北海王國】,一路南行,越過了不知道多少的國家,就是為了尋找治療他的方法。我聽說帕爾維加有一名第三等級的【獵人大師】,掌握了讓一名戰士在戰場之中受到重傷以後還能夠繼續戰鬥一段時間,並且不僅不輸給常人,反而力量變得更強大的技術。”
“所以我在這裏停留很久,以為這種技術可以治療帕米爾,但結果……”
伊維塔皺起眉頭。“結果如何?”
加斯羅特搖了搖頭。“那不過是一種短暫刺激人體,並讓人主動忽略疼痛的技術。”
“我大失所望。”
伊維塔點了點頭。
加斯羅特為了一個對死去的老戰友發下的誓言,竟然收養了身患絕症的男孩,並且輾轉數千裏,隻為了一句承諾。
此人的人品,實在是……不需要懷疑。
而且已經高尚到讓自己都佩服的地步。
隻是自己根本不會做出類似的行為。
加斯羅特說:“我必須離開這裏了,我想要去安布羅斯再碰碰運氣,如果不行,我準備再去南方的各個共和國找尋治療帕米爾的方法。”
“佛羅卡納共和國、貴族商業共和國,貝利薩留商業共和國……”
“善王律法、惡王律法、綠黨律法、黑黨律法、角鬥場律法……”
“我相信,這個世界總會有一個地方,一條律法,可以幫助到帕米爾。”
伊維塔有些不解。“加斯羅特,你做的已經屬於,就算是父親都未必會對自己的兒子做到的事情了。”
加斯羅特摸了摸馬車裏小男孩的頭發,露出笑意。“其實也不隻是為了一句誓言。”
“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帕米爾也習慣了。”
“就算真的像是之前的那個德魯伊說的,帕米爾的問題,這個世上已經無人能解,隻有神靈可以治療的話,那我也要帶帕米爾遊遍大地,不虛人生。”
伊維塔突然問道:“我聽說魔法黑森林裏有一個怪物,叫做契約怪。”
“那個契約怪無法克製與人交易的本能,你為什麽不與契約怪做交易呢?”
“或許他可以治好帕米爾的疾病。”
加斯羅特一怔,旋即苦笑起來,露出無奈的神情。“契約怪的確無法抑製與人做交易的本能,但是契約怪隻出現在他感興趣的人麵前。我曾經在魔法黑森林的各個國家遊曆,但始終沒有見到契約怪。”
“我反而是遇到了黑玫瑰仙子,傳說之中的黑魔法大師黑仙子出現在湖畔的一朵玫瑰裏,可她竟告訴我,她也無法治療帕米爾。”
“但是她可以把帕米爾身上的東西,轉移給一個與帕米爾同年同月出生,但是性別不同的女孩身上。我當然無法接受這種事情。”
加斯羅特苦笑道:“後來因為這件事,我們惹怒了黑玫瑰仙子,仙子認為我們在尋她開心。她就把我們都抓了起來,並要求我給她辦三件事,這樣才能原諒我的無禮。”
“結果每辦一件事情,我都會得罪一個人。”
“最後我竟然得罪了黑魔法森林裏的【巫後】。”
“因此,我隻能帶著帕米爾,來到巫後根本不會踏足的安布羅斯平原。”
一直在旁邊豎起耳朵偷聽的爐石大女巫,聽到這個名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打量【加斯羅特】。“不得了。”
“你得罪了她,居然還能活著跑出來!”
麵對伊維塔看過來的疑惑目光,老女巫謹慎地解釋說:“冕下,那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女巫,富有盛名,但是見過她的人都死了。”
“除了她的仆人。”
“她嫁給了一位國王,然後等國王死了以後,她就成了攝政者。”
“因為名義上沒有任何問題,教會都挑不出錯來,必須承認她的繼承權。雖然教會可以因為她是女巫而剝奪她的繼承權,但是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為巫後從來都否認自己是女巫……哪怕在眾人麵前使用過魔法,但是教會判斷一個人是否是女巫,有獨特的律法——【七項測試】。”
“隻有通過這個測試,她才能在教會法的層麵上,被定義為女巫。”
“否則,她就算當眾使用魔法,也不能被認定是女巫。”
“可巫後偏偏是攝政王,她可以拒絕參加教會的七項測試,於是,教會隻能當她是合法統治者。”
伊維塔無語,這巫後真的就沒有給教會塞錢嗎?!
這教會竟然都繞不過去自己製定的法律了。
加斯羅特詫異於老女巫的博學多識,但是他不想再在這裏多待了。“伊維塔閣下,我很高興可以認識你。”
“同為會議戒的擁有者,我們以後或許還會見麵。”
“但是我不能再停留在這個城市了,因為帕米爾在這裏每多待一分鍾,就是對這座城市裏的居民的生命的巨大的不負責一分鍾。市政廳那邊,就隻能請您去做一個證人了,願萬物之神保佑您。”
加斯羅特似乎不再想要就巫後,這個話題聊下去了。
他駕駛著馬車,消失在了街道上。
伊維塔一邊往回走,一邊思考起來。“他身邊帶著的那個小男孩帕米爾,身上似乎有什麽東西,不過不知道為什麽,他就連待在這座城市裏,都會對整個城市構成潛在危險。”
“瘟疫?”
“可如果是這樣,加斯羅特是最容易被感染的人,他都沒感染的話,就說明這種瘟疫的傳染性很低,對城市沒有威脅。”
“不可能是瘟疫。”
伊維塔喃喃自語。“他們朝著安布羅斯城市去了,安布羅斯是這個火藥桶的核心區域,一點就炸。這個時候去安布羅斯城市,怎麽讓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啊。”
巫師的直覺不是凡人的直覺。
伊維塔總覺得這種不安,可能是自己的天屬性魔力,在提醒自己。
但他不能肯定。
不知道為什麽,伊維塔想起來了在食人魔洞窟裏遇到的森林大公,以及森林大公在死前對安布羅斯的三個詛咒。
伊維塔道:“還有會議戒,到底是什麽!”
“這種東西居然還有許多枚。”
沒辦法了,隻能等下一次見麵了。
伊維塔覺得,下一次與那個高尚的騎士見麵,說不定很多的謎團就會解開了。
他們回到了商鋪內部,愛麗絲夫人看到伊維塔去而複返,頓時就鬆了一口氣。
愛麗絲夫人對伊維塔,說:“先生,我們已經基本弄清楚了這次事情的幕後凶手,而扣押您的人和物資的人,也的確就是這次雇傭刺客暗殺我的人。”
“兩件事都是同一人所為。”
“我們這就前往市政廳,在議會麵前揭露他的罪證,讓他沒有臉再待在這座城市之中。”
“先生,與我們一同前去吧。”
伊維塔思考了一下,挑起眉頭。“其實有個問題,我想要問你很久了。”
“你怎麽敢肯定!”
“今天那個幕後之人能在街上刺殺你們,就不會在你們城市議會開展之時動手?”
愛麗絲夫人臉上淺淺的笑容僵硬了起來。
她迅速從愚蠢的妄想裏脫離了出來。
是啊,她太想要捉到殺死眾多貴婦的凶手,以致於都失去了方寸。
愛麗絲夫人低聲說:“伊維塔……請允許我用這麽親昵的稱呼,您已經是我最可靠的朋友了。您提醒得對。”
“我現在要做的,其實是召集武裝力量,進駐市政廳,保衛議會。”
“因為這不是一場謀殺,也不是一場暴亂,這是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