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崩潰
燕北天拿杯子的手僵住了,黑棋的突然轉向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盤,包圍圈在合攏的一瞬間是最危險的,而王子明選擇的時機就是這一瞬,完美的包圍圈出現了裂痕。
“老廖,這麽棋該怎麽應?”管平向廖子明問道。
“這步呀?不知道。”廖子明搖了搖頭答道。
“怎麽,你們沒研究過這一手嗎?”管平驚訝地問道,如此重要的變化三位高手研究了幾天居然有漏掉了不能不讓人奇怪。
“沒有,我們沒有注意到還有這樣的下法。”孔方有點不好意思地答道,剛才吹得那麽響,結果才一會就自已打了自已一個巴掌,雖然都是老朋友沒有外人在,但如此快的轉變有些不自然也是正常的。
“不奇怪,我剛才也一直以為黑棋隻有就地做活和向外出逃兩條路可走,根本就沒想到還有第三條路可以選擇,你們沒有注意也不奇怪,黑棋的這手棋的確是太出人意料了。”趙東方不想讓孔方他們難堪,不過這也的確是實話。
“這步棋很厲害嗎?要跑早一些不更好嗎?那樣出頭不更暢一點嗎?”趙長亭問道,在坐眾人當中以他的棋力最低,這種地方的奧妙他還不能理解。
“豈止是厲害兩個字就能形容,也許要用鋒利才能表達這步棋的嚴厲。如剛才所說黑棋隻有就地做活和向外逃出兩條路可選,但不論呢一種白棋都很容易處理,就地做活因為黑棋活的太小白棋隻有把外圍包住就可以滿意了。要是直接向外逃出白棋可以借攻擊占據主動權,而黑棋變重了之後要再向邊上走白棋就有可能先擇硬殺,這也就是為什麽大家都認為黑棋布局要失敗的原因。可是黑棋先往邊上走好象是要做活的樣子,因為這時候棋還不重,白棋硬殺沒有把握隻能封鎖,但黑棋在邊上找出一個眼位之後不做第二個眼直接衝擊白棋封鎖線上的薄弱處,這個時候白棋的選擇就比較困難了,如繼續強行封鎖,則黑棋可以借機在中間擠出個眼位來,這樣黑棋就成了先手活,而白棋的外圍還有斷點,早晚還得再補一手,布局階段連落兩手棋這對高手來說是幾乎沒法接受的。如果放黑棋逃出,相比於正常定式,等於白棋讓黑棋把原來屬於自已的實地白白送給了對方,至少損了十目以上,更難辦的是黑棋還多了一個眼位,整塊棋的厚薄差了很多,白棋找不到很有效的攻擊辦法,而自身還有可能成為對方的攻擊目標,局麵同樣不容樂觀。”趙東方解說道。
“嗬嗬,我就說小王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現在信了吧!”趙長亭得意地答道,好象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似的。
“好啦好啦,知道您老人家先知先覺好了吧,看給您樂的,嘴吧都快到後腦勺去了。”孔方沒好氣地說道,雖然心情不好,不過趙長亭的輩份在那兒呢,除了發發嘮騷也沒別的招。
研究室裏的熱鬧燕北天是毫不知情,他現在所感到的隻是慢慢從額頭滲出的冷汗。比起精心準備的秘招被破解更讓燕北天難以接受的是王子明所表現出的自信。很顯然,這個變招是對手第一次見到,否則也不會長考十多分鍾,這在限時兩個小時的比賽裏可是很長的。而在長考之後則出手如電毫不遲疑,這可以說明他在下第一步時就已經知道了必然會是這個局麵。
不能說沒有心理準備,在對黃三的那盤棋進得研究時就知道對手不簡單,但當真的正麵麵對時對手的強大實在是超出想象。如果是自已一時興起走出來的招數被破解也就罷了,那終究是有運氣成份在裏邊的,但這一招可是匯聚了石景山三大彩棋高手數日研究心血所得,如此輕易得就讓人給看穿了怎麽不讓人氣餒?
和旁邊研究室裏觀戰的人不同,作為對局者的棋手對於局部得失要更為敏感,剛剛的交手戰從發起到現在不過七八個回合,中間的變化沒一百也得有八十,自已是因為深入研究得出結論這麽走是最佳招法,但對方偏偏能在千頭萬緒中輕易地就找到了唯一的出路,足以證明對方局部計算的精確,而能把握住包圍圈合攏的最後一瞬果斷出手,那份沉著冷靜更是自已難以匹敵。下了這麽多年棋燕北天還是第一次在布局階段就有了不是對手的感覺。
然而不管燕北天是怎麽想的,棋局總要繼續下去,僅僅一個交鋒就認輸這不是他燕北天的風格,數十年的彩棋生涯不是光靠運氣就能混過來的。放下茶杯,燕北天用力地用雙手搓了搓臉頰,努力把煩亂的心緒拋到腦後,重新冷靜下來審視起局麵。
局麵已不容樂觀是無可質疑的了,如何收拾敗局是當務之急。放黑棋先手做活是無法接受的,麵對高手布局階段讓就讓對方連占兩處大場和坐以待斃根本就是同義詞,思前想後隻有把黑棋放出來,雖然前途渺茫,但終究黑棋現在隻有一隻眼,以自已的力量還是有機會的。
燕北天做出的決定和研究室裏的研究結果一樣,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業餘棋手大多中盤力棋極為強大,燕北天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他不是這麽下才讓大家奇怪呢。
然而王子明並沒有想把棋慢慢拖下去的想法,在他看來棋下到這個地步就算明知是吃了大虧也隻有忍下來先把黑棋壓在邊上再說,雖然落了後手棋型又很薄,但再薄的外勢也是外勢,現在棋盤上隻有一個角定了型,空空****的棋盤上可下的地方還很多,未必就找不到扳回局勢的機會,可是現在放黑棋出了頭,白棋也就被一分為二,本來連在一起還嫌太薄現在成了兩線做戰那更是處處漏洞,對於象他這樣的高手來說對手的崩潰已近在眼前。
王子明再一次開始了長考,這一次的時間用的更長,他已經定下了決心,要在這裏讓燕北天爬不起身來。
如果說剛才的長考隻是讓燕北天心焦的話那這次的長考就讓他如坐針氈,白棋兩邊有薄味他也知道,不過兩塊棋雖然都沒眼位但頭終究是在外麵,一時半會也看不出黑棋有多厲害的招,而且現在局麵落後雖是過份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除了等待對方的出招外就沒別的辦法了。現在能指望的就是對手如原先所猜測的那樣戰鬥力不強。
這一次的長考王子明用了一刻鍾,一次花去了八分之一的時間在限時兩個小時的比賽中絕對算得上是貨真價實的大長考了。在深思熟慮之後王子明出手了,中腹自已並了一手!
燕北天在王子明下了這招棋後後心中一喜,對手的戰鬥力果然不強,在實地大為占優的情況下隻要盡快地把弱棋的頭走暢,讓白棋找不到進攻的目標就足以保持局麵的領先了,就這個意義上說無論是單關跳出還是小飛出頭白棋都沒法阻攔,可偏偏他是以最慢的方法出頭,那就怪不得自已心狠手毒了。
在經過十餘分鍾的謹慎考慮之後燕北天終於下了殺心,再一次的迎頭罩住,一時間黑棋上無出路,下邊隻有一眼,局勢是驚險萬分。
“有轉機了!”興奮地叫出聲來的是黃三,本來以他的資格是進不了對局研究室的,但因為這次比賽和他有一大半的關係所以也冠冕堂皇地坐在這裏。剛才聽到趙東方說燕北天的棋不好辦時真把他給急壞了,如果真的燕北天都輸了石景山就沒人能給他出頭了,那以後自已的麵子就真的沒地找了。現在看到了一線希望,他怎麽能不開心,情緒振奮之下也顧不得自已的資格身份大聲叫上了。
“黃三,你高興的太早了吧。以黑棋剛才表現出的計算力要做活這塊棋不會是太難的事,隻要黑棋活了,那白棋最多也就是比剛才厚一點,雖然差距拉近了些,但離轉機差得還早呢。”管平冷靜地說道,雖然怎麽樣做活他一時也看不清楚,不過因為白棋也不厚,所以如果是他下他也有信心讓這塊棋安穩地活出。
“是嗎?追回一點是一點,隻要比剛才好點就有希望。”黃三有點失望地說道。
“嗬嗬,黃三,怕你的希望是沒了,你看,黑棋反擊了。”趙長亭笑道提醒道,閉路電視中顯示的正是黑棋淩空一挖。
“真狠啊!”趙東方讚歎道。
“是呀,一挖兩斷,原來呆並出頭就是為了這一挖呀,我還以為黑棋是怕自身聯絡出問題呢,這個王子明對棋型的感覺可真是夠怪的。”管平稱讚道。
“白棋怕是不行了,本來要包住這塊棋就有點勉強,現在又讓人給分開成了對殺,本身又沒眼,凶多吉少啊!”趙東方接著說道。
“嗬嗬,趙哥,是不是心理暗暗慶幸沒有急著親自動手?”管平笑著湊近趙東方低聲說道。
“切,你小子又何嚐不是。要是前天你練攤時要是這位上了,怕你現在也笑不出來了吧?”趙東方偷偷瞄了趙長亭一眼低聲也回道。
“哈哈,誰說不是呢。看來這半年是沒機會打古城的主意了。你我可以省省心了。”管平自嘲般地說道。
“你呀,說說罷了。”趙東方根本就不相信管平會穩下來。
“你我誰不知道誰,你做不到的事我就能做到嗎?憑心而論,你有把握贏他嗎?”管平正色地說道。
“懸,我隻能說懸。在沒有更多的資料前我是不會輕易碰他的。”想了想趙東方答道。
“那就是了,你都不敢我又怎麽會敢,所以隻有等半年之後他寫完書離開古城時再說了。”
“嗬嗬,算你聰明。”趙東方笑著稱讚道,不管怎麽說,管平所講的雖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卻是最穩妥的。
棋局就如管平所說,白棋被分開之後隻得兩邊忙活,但奈何左右兄弟打架,最終讓黑棋以有眼殺無眼生生吃掉七個子,這下子不僅黑棋盤麵實空一下子就領先了二十餘目,更加上借白棋忙活之際把左邊罩住成了幅射全局的厚勢,白棋無論在哪裏行棋都得受到這道厚勢的影響,就算是想拚命也無處可以發力。
棋局至此燕北天除了推枰認負已經沒有了其它可以選擇的了,再下下去除了讓觀戰的高手譏笑外就沒有其他的作用了,他還不想讓自已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柄,贏得起也輸得起,這才是彩棋高手的風度,就算是沒能達到預期的目的,但至少不能讓自已再賠上名聲。
就這樣,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裏,王子明掙到了他的第二筆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