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默菲不可能立刻見到輝光女王, 因為女王還在白都呢。確切地說，是在皇家獵場——現在叫做室外次聲試驗場。
當然，陸希現在並不是打算製造次聲武器, 這個試驗場為的是配合路西恩和唱詩班，複製返魂香的旋律。
場地裏, 一台由電機控製的次聲器跟聖女們混在一起, 看起來確實有點別扭。但是演奏出的曲子卻十分優美, 雖然次聲部分她是聽不到的, 但能聽到的部分來說，顯然是能讓心曠神怡，甚至本應該讓人不適的次聲, 似乎也沒有什麽影響，反而是有點電音的感覺。
演奏者們也很高興, 原侯爵夫人弗麗卡就興奮地向她稟報：“陛下, 現在的曲子已經跟我聽過的幾乎一模一樣了。”她不敢打包票說完全一樣，是因為她也就聽過那麽一次而已, 盡管這聲音仿佛刻在她腦海裏，但她也不敢說大話。不過依她看來，應該是成功了——老天，已經花費了這麽多時間, 連她的小女兒都會走路說話了，她感覺自己像是吃了大半年的白食, 天天都感覺壓力山大，現在可終於有能拿得出手的成績了。
而且光球很快給她做了佐證：“確實是一樣的了。還挺出乎我意料的……”有些效果竟然是利用人聲與次聲的相互幹涉而達到的，人類還是很有想法的。
“陛下——”路西恩也走過來, 臉上也有顯而易見的興奮, “我們感覺到了, 這首曲子裏有著旺盛的生命力！”
事實上，他感覺自己從這旋律中體會到了更多的東西，體內的神術力量甚至都開始蠢蠢欲動，似乎想要重新生長了。要知道在舊聖城大教堂下的“門”被衝開的時候，他的信仰一度動搖，體內的神術力量也像死去一般失去了生機，還是因為安東尼給他們唱詩班攬到了“祈福”的活兒，那僵化一般的神術力量才重新有了點兒鮮活勁兒。
但是現在，他感覺自己好像眼前的迷霧忽然消散，看到了一條雖然曲折漫長，但卻步步高升的路途，隻要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他覺得自己的下一次晉升絕不是沒有希望的！
甚至他都有一種感覺——教皇也不是神官的終點，隻是目前沒有人比教皇的等級更高而已。
而且這大半年，不隻是他，唱詩班裏的聖女也有十五個人晉升了。
十五個！唱詩班目前總共四十六名聖女，十五個人晉升的比例是三分之一，這個比例是高到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的程度！雖然說晉升的人當中有十個都是最低等級，相對來說往上跨一步比較容易，但這仍舊是驚人的比例！
這些聖女有的是在發現自己的歌聲能夠祈福的時候晉升的，但更多的是來了輝光之國，在研究“聲波”的過程中晉升，尤其是三個等級較高的聖女，其中一個甚至一連晉升了兩級！
這要是他回聖城去報告，聽到的人八成都會以為他在假名邀功，根本都不會相信！
不過路西恩現在根本不在乎別人相不相信了，再多的讚譽，又怎麽比得上自身眼見的進步呢？
“那很好。”陸希對於光球的判斷是很相信的，“那今天就可以開始複活實驗了。”
包括路西恩和弗麗卡在內，整個唱詩班都並不知道他們演唱的這首曲子是做什麽用的，現在聽見“複活”兩個字，都不由得驚訝起來。
既然是實驗，肯定是先少量，陸希從最先發現的鼎空間內，把那個被碰碎了胳膊的人像搬了出來。
“您是說，這首歌曲，能讓這個人像變成活人？”路西恩難以置信地問。這個，這是神跡吧？
“並不是神跡。”陸希淡淡地說，“這是特定的對應魔法。不是所有的塑像都能變成人，隻不過是因為這個塑像原本就是將活人石化的結果。”真要能把泥像變成活人，直接就矽基變碳基，那確實真叫神跡了。但現在這個“人像”，應該隻是細胞深度休眠的結果，因為那條被碰碎的手臂擱了一段時間之後，漸漸變成了一種略微發粘的東西，乍看像軟泥，但在加熱之後還是發出了蛋白質燒焦的氣味，可見基因應該還是沒有大變的。
這“塑像”讓聖女們有點緊張，但到底還是訓練有素，旋律仍舊準確地響了起來，帶著一種無形的生機，環繞著人像。
陸希緊緊地盯著人像，旁邊的弗麗卡忽然間顫抖了一下，從嗓子裏擠出低低的聲音：“陛下，他，他手動了！”
陸希本能地將眼睛移下去看那隻手，視線似乎隻是這麽一轉的工夫，那灰撲撲的人像顏色就有了細微的變化，轉為了一種黃灰色，忽然之間就像是皮膚的質感了，隻是好像缺乏水分，仿佛老人那種幹燥粗糙的皮膚。
她再把目光移回人像臉上，就見那雙原本也是灰撲撲的眼睛已經完全變了樣子，不再是雕刻出來的眼珠，而是一雙真正的眼睛了。隻是這眼睛裏才露出些困惑的神態，一陣風吹來，就騰起了一陣灰塵——剛剛蘇醒的人仿佛燒盡的紙灰一般，被這一陣風吹散，連帶著身上的衣服，一起頹然委地，化成了一堆真正的塵土。
“怎，怎麽回事？”一個聖女帶著點哭腔問道，“他——沒成功嗎？”
“不，成功了，你們做得很好。”陸希歎了口氣，這是軒轅氏在離去之前告訴過她的，“時間太久遠了，已經超過了身體的極限。想想他們一直活著，已經有幾百年了。幾百歲的人，死去也是很正常的。”
當初使用這個辦法的時候，是想要遷入那個小世界中去，所計劃的時間最多幾年而已。誰也沒想到，這些鼎中的人們沒能按計劃進入小世界，卻在光明大陸滯留了數百年，恐怕大部分人都是熬不住的，最終能夠醒過來的也不知道有幾個，或許還是巫師居多，畢竟是覺醒者，比普通人的身體要更適應魔法力量。
“有沒有什麽辦法，把你們的歌聲儲存下來，再播放？”也免得這些聖女要親眼目睹自己喚醒的人就這樣消失，對她們著實也是一種打擊。
路西恩明白她的意思：“或許可以用留音石試一試。”
“那就試試吧。”陸希看了聖女們一眼，“不要難過，沒有你們，這些人永遠都隻能做一尊雕塑，在時間足夠久之後也仍舊會化為塵沙。如果能夠醒來，就是你們救了他們。”
“不要這樣。”路西恩也皺眉看著聖女們，“並不是每次拯救都能夠成功，醫院裏的醫生也不能救活所有的病人，但是他們仍舊每天都在努力。難道像你們這樣，看著一個病人死去，就放棄自己的工作嗎？”
“是啊——”陸希笑了一下，“尊重生命，盡我全力，這就夠了。我聽說你們當中也有人想要做醫生，如果無法接受死亡那是不行的。”
一名聖女小聲說：“可是陛下，您就沒有救不活的人……”她就想做醫生，且聽了不少關於女王做的手術，什麽剖胸開腹，什麽切腸剜心，但最終病人都活下來了。
陸希失笑：“這怎麽可能呢？如果什麽人都能救活，那就是神了。何況，就連神也做不到。從前的神棄者，你們不也知道嗎？我也同樣有救不活的人，隻有用心鑽研醫術，精進自己的手藝就是了。”
別說救活所有的人，她現在連自己可能都要救不活了。光球已經告訴她，新聖城這一失陷，整個光明大陸的信仰值跌得仿佛08年的股市，一綠到底，爬都爬不起來。對光明大陸來說這是好事，但對陸希來說，卻顯得她身上的信仰值越發明亮了。
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大圈，最後可能還是保不住自己。而且新神降臨的速度比光球估計的還要快一些，最後算一算，她在光明大陸這個世界能停留的時間可能還到不了十年，比之前以為光球是係統的時候還要短。
這對陸希來說不是不遺憾的。誰還嫌活夠了呢？何況這麽一來，海因裏希該有多失望？陸希每每想起來當初在海風郡的房頂上，他是怎麽把臉埋在她手裏流淚的，就覺得心裏一陣難過——這個世界，她對得起所有的人，就是有點對不起海因裏希。說起來他們倆簽的那個靈魂契約，到底對他有沒有影響的？
“還是有的。”光球老實地說，“如果你被新神吞噬了，他的靈魂也會受傷。”
“那你就沒辦法給解開嗎？”
“契約是你們自己簽訂的，也隻能自己解開啊……”
“要你何用！”
光球無話可說。半晌才弱弱地說：“已經不是主奴契約，就很好了……”
這倒也是。假如還是主奴契約，陸希死，海因裏希也得跟著死。這麽一想，陸希頓時慶幸之前哄著海因裏希把契約給改了，要不然現在再讓他改，那家夥賊精的肯定會起疑心。
這麽想著，陸希忽然覺得很想見到海因裏希，這要是有個手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