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尤今天要回北京。
四年前他離開,寧加一沒去送他,他心裏一直惦記著。
商量臨時有事,半路就走了,這會兒就兩人在軋馬路。
付尤煞有介事的側過頭看向寧加一,“咳咳咳,我今天就要走了。”
“嗯,一路順風。”
“……我要去北京了,你就不送送我嗎?”
付尤暗暗咂舌,歪著頭故意看其他地方,其實餘光還在落在身旁寧加一的臉上。
“那我打電話問問爺爺,要是沒事,我就去送你,有事的話,”寧加一踮起腳尖拍拍付尤的左肩,“你就一個人離開吧。”
“……”
“怎麽了?你還要其他人一起送你麽?”
“不是這個意思,行吧。”
一通電話的時間,付尤眼巴巴望著寧加一從頭看到尾。
“我送你。”
付尤行李還沒有收拾,拉著寧加一回外公家,家裏一個人都沒有。
他在客房翻箱倒櫃找耳機,她在客廳陽台踱步看窗外。
十分鍾之後。
“你動作好慢啊,要不要我幫你啊?”
付尤就在等寧加一問這句,忙不迭說:好啊,你趕緊進來。
“付尤,你這是要搬家呀?帶這麽多東西你不嫌棄累麽?”
“不是,東西帶齊了,免得到時候買,現在還沒正經工作,我手頭不是很寬裕。”
付尤說完,嘻嘻哈哈哈笑。
寧加一轉念一想,覺得也是,蹲下來,打開行李箱,扭頭瞧著堆在**的衣服。
“衣服我來整理,你去收拾日用品和鞋子,最好多拿幾隻塑料袋。”
說起鞋子,付尤想起來之前商量跟自己說過的話,停止手裏的動作,挪到寧加一身旁,咳嗽了幾聲:
“加一,你身上帶錢了嗎?”
“帶了啊,手機裏麵也有,你要借多少?”
付尤丟開手裏的AJ,嘴還沒有張開,就被寧加一反問:
“沒錢還買名牌鞋,你到底有多虛榮啊?”
“不是,這是我老頭子送的,傻子才不要,”付尤再一次湊近寧加一,“你還記得上次我送你一雙鞋嗎?”
“嗯嗯,記得。”
“你把錢給我,我送點其他的東西給你。”
寧加一愣了幾秒,也沒多想,“好,我把用微信轉給你。不過你不用送我東西。”
“加一,不是我小氣不送你,是聽說送鞋的寓意不好,我之前也不知道,所以,我送其他的東西。”
寧加一恍然大悟,“這樣啊,沒事,我不在意的。”
“嗯,那就好。”
寧加一心裏五味雜陳,轉頭繼續收拾東西。
“北方幹燥,你要經常喝水,多吃水果,一日三餐都要好好吃飯,別不吃。”
寧加一因耳濡目染,情不自禁開始念叨叨模式:
“鞋子和毛巾被子要經常曬,牙刷每三個月都要換一次,千萬別偷懶。”
“哎?你這條**都破了,你看。”
“那就不要了。”
“那我給你放在一邊,你別自己收拾再塞進行李箱裏麵啊。”
“嗯嗯,我知道的。”
“付尤,你襪子是不是沒洗幹淨啊,怎麽還有一股兒汗臭?”
“是嗎?”付尤拿過一隻襪子放在鼻頭下麵,“還好啦,你再聞聞,是不是沒味道了?”
“胡說八道,還是有的。我給你拿出來了。”
“好。”
“你現在還喜歡吃橡皮糖啊?”
“嗯,心情不好的時候,吃了會舒服一些。”
寧加一蓋好糖罐蓋子,“也是,但記得刷牙哦。”
“這些書……”
“哦,我現在對文字不發暈了,偶爾會看看。”
“挺好的,哪怕隻是童話故事,多看看書也不是壞事。”
“知道了,你好囉嗦啊。”
付尤故意這麽說,他才沒有嫌棄寧加一囉嗦,覺得被念叨被關心的感覺真好。
兩人同時抬起頭,對視一笑,可寧加一想起付尤馬上要離開,她亮閃閃的眸子,漸漸變得黯淡。
寧加一肚子裏麵藏著好多好多,想告訴付尤。
付尤也是。
共同的時光進入倒計時。
付尤背著黑包,提著最大號的行李箱走在前麵。
寧加一手提著給付尤準備的小零食,跟在他身後。
兩人明明可以並在一起出小區,但他們偏不然,就好似走在一起,有些話會不由自主的竄到嗓子眼,可路是有限的,不能夠沒完沒了的走下去。
索性一起沉默,把該說的話照舊埋在心底,等到某一天,再讓它們見陽光。
去火車站的路,短得不像話,出租車司機一路綠燈暢行,步行的一段路,好似商場的上下移動的電梯,貌似不用走,隨著人流就可以達到想要的地方。
分別,永遠都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
寧加一微笑著揚起手臂,用力的對著付尤招手,直到他的背影被後麵的人群淹沒,直到她大腦裏麵出現了一個聲音:你該回家啦。
她站在路邊愣了五分鍾,隨後毫不猶豫去選擇乘坐公交車,視野之內的男女老少,誰都不認識,他們臉上印著笑容,不同的音色在說著不同的話。
那一瞬間,寧加一忽然明白什麽是孤單。
鳳城一路到站,前後車門幾乎同時打開,一抱著寶寶的年輕媽媽略有些艱難的走上來,刷開,下意識掃視,尋找座位。
“姐姐,這邊坐。”
寧加一把自己的座位讓給年輕媽媽。
“謝謝你呀。”
寧加一站在後車門,手握緊冰涼的扶手杆,餘光發現年輕媽媽手上還貼著平口貼。
每到一站,上車的人變得越來越多,多到寧加一被硬生生擠到了末尾。
坐在靠窗的乘客不開窗,車廂內變得沉而悶。
寧加一運氣不好,周身都是男人,要麽是廉價的香水味兒,要麽是老人身上特殊的氣味,混雜在一起,著實讓人難受。
“我最後再警告你一次!!”
站在寧加一右手側邊的男人,一身正裝,看似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他偶爾趁著車轉彎,到站停下的縫隙,手,很不老實的**,不過,三次下來,他摸到的隻是寧加一的包,或者是掛飾小玩偶。
聽聞此話,哪怕有好幾束目光落在自己臉上,他仍舊不以為意,不動聲色回頭怒瞪寧加一,隨後咳嗽幾聲,卯足了力氣擠到前麵。
還有一站,寧加一就該下車,她努力的往前挪動,不巧,她又站在那個男生後方。
這一次,寧加一看得非常清楚,男人借著人多,明目張膽摸前麵女生的屁股,手,還試圖伸到前麵去。
寧加一也不懂,那位女生為何不做聲,愣在原地也不動,恰好就是這樣,猥瑣男才繼續大膽放肆,一路摸到底。
“死流氓!”
話音落,寧加一想都沒有想,伸腿就往男人的屁股上踢去,待他側過身,欲要發脾氣,一腳踢中他的要害。
接連幾聲慘叫嚇得司機師傅,還沒到站,就急刹車,一聽到男人說自己某部位好像流血了,他立即開往醫院。
全車的人看寧加一的眼神十分複雜。
有的敬佩小姑娘,有的嫌她多管閑事,耽誤自己的正經事而不滿。
有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該刷手機就刷手機,該打遊戲的照打不誤。
最迷惑的人還是寧加一,明明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她卻感覺自己被孤立了,那位被摸的女生埋頭不搭理自己,多數人表現的有幾分冷漠。
流氓檢查完了,索要醫藥費不說,嘴上還說要告寧加一謀殺。
寧加一才不怕,拜托司機師傅,帶著流氓一起去警察局。
結果,不出寧加一意料,流氓到底還是怕了,想要逃走,她自然不會放過他。
“警察同誌,這個女人把我這兒踢傷了,我要告她!”
流氓試圖先聲奪人,博得警官同情,熟料,對麵的警察同誌,目光冷峻,直接看向寧加一: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警察叔叔,是這樣的,我親眼看見他猥褻女乘客,我太生氣,沒有控製住自己,踢了他。”
這位是司機嗎?”
“是是,我是的。”
流氓慌了,“不是,我……警察同誌,她看錯了,我就是扶了一把,沒……”
“先別著急狡辯,看完行車攝像儀就知道真相。”
寧加一這才看見被猥褻的女孩子原來是林深深,她吃驚之餘,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流氓有錯,不過,寧加一動手在先,需要賠償他相關的醫藥費,至於是否會立案,寧加一正想問問警察叔叔,側頭看見了張克成。
“加一?”
“……”
寧加一怕自己眼拙看錯了,眨巴眼睛,重新抬起頭,她發現張克成的製服變了。
“局長,這位……”
除了一句局長以外,那位警察說得的話,寧加一都沒有在意。
“別愣著了,來我辦公室坐坐吧。”
寧加一怔怔地點頭,兩隻腳機械地走動。
“你怎麽是一副不太想看見我的樣子啊?”
“不是,不是,張警官,不是,張局長,我就是太吃驚了。”
寧加一注視著張克成,發現他頭發不像從前那般茂密,笑起來眼周圍多了不少皺紋,臉還是從前的臉,整個人的氣質完全不同了。
“別這麽喊,喊我張叔叔吧,好多年都沒有聽到小孩子這麽說。”
“張叔叔,我不是小孩子了。”
“也是,二十出頭的大姑娘啦。”
“張叔叔,您現在當了局長,是不是很忙,所以才沒有回家?”
“是啊,忙得連站腳還得看看時間,”張克成手機屏幕亮了,幾秒後,亮光消失,“我這會兒恰好有時間,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張叔叔,您休息吧,我自己回去。”
張克成已經站起來,待他伸手開門,外麵有一個身材苗條,長有一張網紅臉的女人站在門口。
“克成,我正準備敲門呢,飯點了,我們去吃飯吧,我爸媽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