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在福並非完全出於可憐女兒和兩個外孫才鬆口答應,而是不想鬧得人人皆知,傷了小家的和氣。

再者,他早就看出來老伴巴不得兒子住到家裏麵,要是日後自己動搖答應,隻教寧彩霞說自己偏心也無話可說。

寧彩霞嘴上說歸說,心裏的一塊巨石總算是可以落地,她知道父母不會留自己吃飯,牽上兩孩子的手離開,去超市買菜。

見了熟人,寧彩霞生怕父母會返回,笑嗬嗬告訴別人,她如今住在劉翠嬸兒家,而嬸兒的房子就是父母的房子,等同於住自己家。

寧彩霞大女兒章小歡,因為穿得衣服顏色無比豔麗,樣式又老套,被同班同學喊作“花蝴蝶”她多一分鍾都不想在外逗留,鬆開弟弟章小耿的手,也沒和寧彩霞說一聲,直接回家。

這會兒肖曉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起身側頭的同時,對上了章小歡的眼睛。

兩人相看了幾秒。

肖曉對章小歡有印象,無好感,啥話也不想說,拖著行李箱就走。

門,合上的瞬間。

章小歡丟下鑰匙,反身把自己鎖在浴室,對著鏡子反反複複看,不明白新同學為什麽這麽不待見自己。

不多時,門外有人插鑰匙開門。

章小歡沒聽到,吸了吸鼻子,抬起手用袖口擦眼淚。

“小歡,你馬上給我出來,聽到沒有哇!”

等候章小歡的是拿晾衣杆的寧彩霞,她根本不聽女兒解釋,不管三七二十一,嘴上一麵叫著:你個沒良心的笑東西,叫你不看好弟弟,讓他摔成這樣了,一麵使勁兒打孩子。

章小歡又是哭又是求饒,但這一層的住戶不多,加上白天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沒有人可以幫她。

章小耿站在陽台門口,棒棒糖吃完了,開始舔手指頭,一根一根的舔, 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見媽媽打姐姐,再不會害怕,也不會哭鬧。

一家三口圍著餐桌吃飯。

章小耿碗裏麵的肉比盤裏麵的青菜還要多,他隻顧自己吃,不會關心姐姐。

“媽媽,我們什麽時候回家啊?”

寧彩霞還在給小兒子夾瘦肉,“咱們以後就住在這裏,哪兒都不去了。”

住處已經解決了,寧彩霞絕對不會回到那個窮鄉僻壤的鬼地方,繼續種田喂牛養雞,更不想看見那一對公婆。天天吵架,還買不起這買不起那的日子,她半天都不想過,想到以後兩孩子讀書的學費,生活費,兩座山壓在心頭,不得不逼丈夫去外地打工,而她自己來到這邊,感覺過得再不如意,也會比呆在老家好。

她今年才三十七歲,飽經風霜的臉看上去,說是五十歲,也有人相信。

張龍飛和程怡不知其中的緣由,偶爾看見寧彩霞接孩子上下學,還有空坐在廣場跟人嘮嗑,一打聽,原是他們一家人住在劉翠嬸兒家。

說實話,程怡對那套房子有過其他的心思,若是空著也罷,但寧彩霞住進去,她心裏不平衡。

她嘴上也沒把門,和老熟人聊天的時候,無意說了幾句,感歎人在物質前麵,根本就沒有任何原則。

不知不覺,幾個人聊到了張克成。

自從程怡知道自己當了局長,容光煥發,出門感覺倍兒有麵子,聽人誇讚自己兒子,羨慕自己的話,比吃了蜜還要甜,舒坦。

末了,還有人提及寧建宇,向程怡吐露自己自以為是的猜想:要不是寧家和你們關係還錯,寧建宇怕是又要吃牢飯了。

有人補充:他們家女兒也不是個東西,瞧著就不順眼,走在路上跟誰喜歡她似得,拉著人說這說那,煩死了。

程怡明明知道其中的真相,但她遲疑了一會,正準備解釋,已經是另外一個話題,她便是不再提及。

幾人聊到最後,以一句:咱們以後還是繞著那個殺人犯走結束。

程怡聽了,心裏不是個滋味,事實上,她也沒有說什麽。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宋梅從老顧客那裏聽到有關程怡那天聊天的話,哪怕被添油加醋,但大意還在,氣得她差點沒有直接昏厥。

等寧在福和孫女回家,宋梅拉著老頭子告訴他。

知道了又有什麽用,寧建宇殺人的事確實不假,嘴巴也長在別人身上,想管也管不著。

寧在福是這麽想的,宋梅不同,她倒是不在意那些話有多難聽,而是程怡也參與了,外人不知道的事,她都知道,就是這樣,她也在背後嚼舌根。

這算哪門子的好姐妹,好朋友?!

寧加一雖不知道具體的事,想安慰奶奶,結果被寧在福阻攔,說是:讓你奶奶一個人冷靜一會兒。

張克成的婚期已經定下來,張龍飛把寧家看得很重,親自來邀請,熟料,左腳還沒有進門,下一秒就被宋梅用掃把趕出門。

程怡這會兒在家剪喜字,臉上的笑容,多得都快掛不住,聽到動靜,扭頭一看。

“你怎麽愁眉苦臉的回來了?”

張龍飛眉頭打皺成結,坐在程怡對麵,疑惑臉問:

“你是不是跟宋梅鬧不愉快了?我連她家門都沒有進,就被趕出來,在福看著也不攔著點。”

“你也是的,不知道我這幾天都在為兒子婚禮的事忙嗎?哪有空去跟人吵架啊。”

張龍飛轉念一想,確實是這麽回事,順手把請柬往茶幾上一丟。

“嘖嘖,你輕點兒!這是我們兒子結婚請柬,可不是垃圾。”

“今兒周末,兒子人呢?”

程怡對請柬上的哪一張婚紗照,百看不厭,笑眯眯回答:“去醫院體檢了,剛剛還給我打電話,說是今晚回家吃飯,你到時候哪兒都別去,幫著我做飯哈。”

此時張克成和夏菲兒,差不多檢查了一半的項目,兩人坐在長椅上休息。

“你坐著,我去一趟洗手間。”

“好,快到我們了,你別太慢了。”

張克成掰開夏菲兒的手,扭身往洗手間方向大步流星走去。

好巧不巧,杜萌萌烘幹手從洗手間出來。

兩人險些撞到一起。

“哎,你怎麽來了?”杜萌萌看張克成的眼神,吃驚中帶有幾分不悅。“怎麽了?哪兒不舒服啊。”

張克成往後退了一步,本不想回答,結果被杜萌萌擋住了去路,不得不停住腳。

“我和我未婚妻來婚檢,沒哪兒不舒服,謝謝你關心,請你讓開。”

“喲,當了局長就是不同了,跟我說話都這麽客氣有涵養的,”杜萌萌偏不放下擋住男廁的腿,“什麽時候?”

“什麽什麽時候?”

“當然是你結婚的日子!”

“一月十五號。”

杜萌萌掏出手機,“那天不宜嫁娶,你和那個女人結了婚也不會幸福的,你別不信,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信這個,很靈驗的。”

“杜萌萌你有病,趕緊去掛精神科看看。”

張克成也不跟杜萌萌客氣,惱著臉,抓住她手用力往外拉,再一推,也不管摔在地上的杜萌萌,隨即關上男廁門。

“我說的就是實話怎麽了?你生這麽大氣到底是因為不那麽喜歡你未婚妻,還是心裏麵有我們家若若啊,我告訴你,若若現在就在三樓照顧病人!”

男廁內的張克成聞言後,心一緊,呼吸節奏都變了。

“若若當年跟你分手根本就不是因為她愛上其他男人,虧你張克成還是警察,這種事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假的。

你對若若的信任也就那麽多,耐心也是有限的。若若不讓我跟你說話,你聽聽就好。”

杜萌萌扶著自己的左腿,吐著粗氣離開。

夏菲兒也不是有意要聽兩人對話,吃驚之餘,好奇張克成念念不忘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你什麽時候來的?”

張克成側身佯裝抽紙插手。

“剛剛過來,人家明明跟你說快點快點,你怎麽反倒是慢了呢。”

張克成尬笑了幾秒,沒有說話,任由夏菲兒挽住自己的手,繼續做體檢。

臨近傍晚,程怡和張龍飛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飯,就等著兒子和準兒媳婦回家。

叮咚叮咚。

“老張,你快去開門,肯定是兒子他們回來了。”

張龍飛覺得不是,畢竟張克成自己帶了鑰匙,不至於摁門鈴。

果然,隻有夏菲兒一個人站在門外。

“快進屋吧。”

“謝謝叔叔。”

程怡隻看見夏菲兒一個人,不禁問她:“克成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克成臨時有事,就不回來了,我來陪叔叔阿姨吃飯。”

程怡略有些失望,拉過夏菲兒的手走到餐桌旁。

“這些都是阿姨做得,廚藝不太好,你將就著吃啊。”

“哪兒會啊,這些菜看著就就有食欲,我一定會多吃的。”

程怡和張龍飛對視了幾秒,幾乎同時拿上筷子開始吃飯。

“阿姨,您太謙虛了,這魚燒得比我家保姆好吃多了,我非常喜歡呢。”

“好,你喜歡就好,多吃點。”

吃得差不多,夏菲兒抽出一張紙巾,“阿姨,克成最近特別忙,他也不想這樣,但也沒有法子,以後我會常來看看您二老。”

程怡先是一喜,隨後感覺夏菲兒這話中有話。

“孩子啊,等你們結了婚,大家都住一塊就好了。”

夏菲兒微微一笑,抬頭看向程怡:“克成沒跟您說嗎,結婚後我們在新家住,房子一早就裝修好了。要是二老想去住,隨時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