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生終究是錯誤地預估了裴檸檸引來雷劫的恐怖之威,饒是他三件底蘊至寶齊出,卻囿於自身實力以及不敢完全展現威能的緣故而落入了下風。

彼時的他已經是帶著裴檸檸衝出了有一段距離,再想回到劍宗的租借洞府大陣裏跟雷劫玩寸止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無可奈何之下顧長生隻得是用昆侖鏡進入了天權古路躲避雷霆的威光。

他原本以為憑借自己多重至寶護身,不說**平雷劫,至少帶著裴檸檸突圍去找秦無衣救命是可以做到的。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殘酷。走投無路的顧長生終究還是帶著小貔貅潤去了天權古路。

搖光域所有人都把天權古路當成了恐怖無比的死寂之地,可在顧長生這裏卻似乎成了他跑路的避難所。在顧長生和裴檸檸消失於搖光域的一瞬間,九霄之上的天威一下子仿佛失去了目標,雲層中滾動跳躍的雷光遊走不斷,卻遲遲未能落下。

雷劫:?

我這麽大的一個必殺目標呢?哪去了?

縱然有千種不甘,可怕的雷劫也無法就這麽幹等著目標出現。沉悶的雷聲仿佛是天道意誌的怒吼,在訴說著自己的憤怒。

天權古路內,顧長生狼狽不堪地摔倒在地滾了幾圈,裴檸檸在進入的第一時間便被某種無形力量抗拒,整個天權古路殘缺的天道意誌本能地在排斥這個女孩。

顧長生沒有想到裴師妹進入天權古路受到的抗拒排斥比秦無衣還厲害。他匆忙爬了起來將昆侖鏡放進了裴檸檸的懷裏替她屏蔽天機,一邊抱起了女孩查看她的情況。

神識剛剛進入裴檸檸的體內經脈丹田,顧長生的臉色便再度沉了下來。和方才搖光域內相比,裴檸檸的靈力幾乎逃逸得幹幹淨淨,氣息跌落到了穀底,再不想辦法的話隻怕是女孩會魂斷於此。

“顧師兄……”小貔貅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我是不是馬上就要死了……”

“呸呸呸,胡說什麽!”顧長生惡狠狠道:“裴檸檸我警告你,我欠你的錢還沒還給你呢,你死了我難道把靈石燒給你嗎?”

“嗯?”裴檸檸愣了愣,似乎在思考著顧長生在她墳頭燒靈石到底會是什麽樣的一副奇葩場景。顧長生此刻已經是無暇繼續給小丫頭說笑話,心急如焚地對著空無一人的天權古路大喊道:

“路師姐!路清明!顧某求見!求你救救我家師妹!拜托了!我知道你在這附近!”

裴檸檸:?

我一定是快噶了所以出現幻聽了,顧師兄是不是都急糊塗了,怎麽連路清明路師姐都叫上了。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路師姐,路清明路師兄不是在天權古路裏嗎?

其實顧師兄不用這麽急的,與其喊著不存在的人祈求奇跡的發生,倒不如就這麽安靜地抱著我,讓我可以帶著笑意閉上雙眼好了……

“不用這麽大聲,我沒聾。”

路大帝的語氣淡漠中帶著一絲古怪意味,她一襲白衣緩緩從不遠處陰影裏踏出步子,縮地成寸輕輕兩步便來到了顧長生兩人的麵前,瞥了一眼虛弱無比的裴檸檸……

“發生了什麽?”

“路師姐!求你救救我師妹,我知道現在隻有你能救她了!”顧長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扯住了路清明的衣袖:“她被雷劫重傷,現在的氣息正飛快衰落,再不想辦法恐怕就真的要神魂俱滅了!”

“路師姐,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吧?我求求你……隻要能救我師妹,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顧長生斬釘截鐵地道:“底蘊至寶,太初古劍,宗門賞賜我都可以不要,我隻要她活著。”

路清明微不可查地輕蹙眉頭,好看的眉眼之中忽地流露出了一絲異樣的神色。

自從認識顧長生這麽久以來,她似乎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如此失態。

一直以來她和顧長生的大多數交流其實多少都沾染了點利益,盡管之前顧長生舍命救她煉化太初·爻陽劍讓她短暫有過感動,但後來也被黃毛大帝占便宜的操作給消耗得一幹二淨。

路清明本以為顧長生和誰都會是一個模樣:膽大妄為,厚著臉皮能占便宜就占便宜,有原則但不多;道德底線極為靈活,吃到他嘴裏的就別想著讓他給吐出來。

可就是這麽一頭道德底線靈活的好人,卻為了他的那個師妹如此動容失態,甚至甘願放棄之前死纏爛打爭取來的巨大利益。

這似乎不是她之前認識的顧長生,但又確確實實是她認識的那個顧長生。

路清明平靜如止水的心境忽地起了一絲波瀾,她淡淡開口道:

“我說過不救了嗎?你不告訴我前因後果,我又如何出手解救?”

“不想你師妹死的話,就快點說清楚狀況。”

顧長生聞言也明白自己關心則亂了,深吸一口氣平靜了幾分語速飛快地開口道:

“我家師妹不久前突破結丹的時候曾經引來雷劫,被秦尊上出手化解後最近又嚐試突破,卻引來了更為恐怖的雷劫,甚至把劍宗租借洞府的防護大陣都劈開了一個口子。”

“那天劫專門針對她而來,據裴師妹所說,她的體質一旦踏入修行,隨時都有可能死去。突破瓶頸的時候概率更大。”

路清明漂亮冷漠的臉龐流露出了一絲凝重,沉吟片刻後問道:“你給我描述一下那劫雷的形狀和顏色。”

“哦,那是一種五彩斑斕的黑。”顧長生連忙道:“雷柱和我腰差不多粗,更粗的我沒見過,不過我想要是真見到了估計也就沒機會過來求救了。”

路大帝眼神微微一動,又問道:“你師妹……是不是學神通術法的速度和威力都遠大於旁人?”

顧長生愣了愣,似乎想起了裴檸檸那進度飛快的小雲雨決和那進度奇慢的劍訣修行進度,忍不住點了點頭補充道:

“好像……好像是這樣的……這也有問題嗎?”

路清明搖了搖頭,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她走過來蹲下身子,將手掌輕輕放在了小貔貅的丹田之上,神識浸入其中……

丹田之內,一座未完成的殘破金丹天宮赫然映入了路大帝的眼簾,明明還沒有所謂的天宮鎮物,可裴檸檸天宮的廣闊和勃勃生機卻遠遠超乎了她生平所見。

不遠處一抹金色的道蘊散發著威嚴的光芒,似乎在消耗自身修補著裴師妹未完成的金丹天宮。

這經脈中洶湧的古怪藥力……還有這蘊含完美大道意誌的道蘊……都是哪裏來的?

路清明臉色無比古怪地瞥了顧長生一眼,從裴檸檸體內天宮的樣子以及天劫等等描述來看,她倒是很符合傳說中的那種體質……

可問題在於,那種體質的隕落期一般不都是集中在化嬰境左右麽?怎麽會提前到結丹就引來如此恐怖的天劫?連劍宗的大陣都給劈出口子來了?

要知道劍宗的租借洞府大陣防護能力絕對是一等一的,普通劍峰的護峰大陣都不如它頂級。能夠把這樣的大陣劈得支離破碎……

顧長生有問題!

“你給她吃什麽了?”路清明注入了一道天霜劍意在裴檸檸體內暫時鎮住了破碎天宮,起身問道。

“什麽吃什麽?”顧長生愣愣道:“我沒給她吃東西啊。”

“那她體內為何會有如此品質的金丹道蘊。”路清明平靜開口道:“你可知曉她是傳說中萬源道體,修行神通術法的速度可以做到一日千裏。”

“古往今來擁有這種體質的人不超過一隻手。而且都如彗星般崛起後隕落。”

“怎麽會這樣?”

“因為這是一種極為完美的修道體質。”路清明輕聲道:“我輩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倘若任由這種體質的人一路修行下去,最後一方仙域的一切,包括靈氣本源都會被她掠奪幹淨。”

顧長生聽完張大了嘴巴看著懷裏的小貔貅,心說人家路大帝也才隻是大帝之資,你個小丫頭居然有獨斷萬古的潛力?

合著是因為裴師妹未來有可能會太過逆天,老天爺看不下去了要提前封她號是吧?

“可是路師姐你剛剛不是說這種體質的人會如彗星般崛起麽?怎麽她還沒崛起就要噶了。”

“因為你。”路清明冷冷地吐槽道:“方才我看了一下,她的築基是完美築基吧,再加上你給的完美金丹道蘊,若是她結丹成功,不出意外的話又是一個完美金丹……”

“咳咳……這個有什麽問題嗎?”

“有,而且有大問題。”路清明瞥了他一眼道:“尋常人完美築基完美結丹是可以戰力大增,可對於這種體質的人來說,越是完美無缺,就越是容易被天道規則意誌給提前盯上。”

“所以古往今來擁有這種體質的人,修行的時候甚至會故意留下缺憾來暫時逃避天機。”

顧長生:“……”

我淦,怎麽還有這種事情的!

本來還尋思係統每次升級道具都給兩份,省下來的一份肥水不流外人田給小貔貅呢,沒曾想我居然是她差點提前暴斃的罪魁禍首?

狗係統,你罪大惡極!

“那麽……有沒有辦法可以救她?”

“有。”路清明道:“讓她散去一身修為做個普通人。這是最簡單也是最可行的辦法。隻不過她曾經修行有成卻又散盡靈力,壽命會比普通人還要短許多。”

“換一個。”顧長生斬釘截鐵道:“我不要這個。”

“如果我說這就是唯一的辦法呢?”路清明輕聲問道。

“那你就給我一個她散盡修為後重新修行的辦法。”顧長生平靜道:“仙界這麽大,總能找到讓她平平安安長長久久的辦法的。”

路清明沉默了片刻,忽然轉過身淡淡道:“倒是還有另一個辦法,隻是有一定風險。”

“有多大?”

“不到三成把握。”

“需要我做什麽?”

“這七成的風險不止包括你師妹的,還有你和我這些參與者的。”路清明淡淡道:“即便是這樣,你也願意嗎?”

“我願意……”顧長生遲疑了片刻緩緩道:“路師姐願意幫我,顧某人感激萬分,若是屆時真的出現了問題,你隻管自己保全……”

“不必說這些,當初爻陽劍煉化我欠你一條命。”路清明輕聲打斷了他的話:“我不喜歡欠別人的,這次就當是我還給你了。”

顧長生心中微微一動,搖了搖頭道:“我當初救路師姐你,隻是當你是朋友,並沒有一絲一毫挾恩圖報的念頭。”

“我會救你,僅僅因為你是你,和其它的沒有關係。”

“你當真是這麽想的?”

“不錯。”

“你總算對我難得說了幾句真話。”路清明眼神平靜如水道:“我還以為你我之間會一直充滿欺騙與謊言。”

顧長生微微一愣,旋即低垂眼簾道:“路師姐……抱歉……”

“你沒什麽好抱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路大帝帶著淡淡矜持的傲氣道:“我不需要你對我有愧疚,同樣也不想對你有愧疚。”

你可以為了救你師妹選擇和我坦誠相對,放下所有的麵具和偽裝;卻為何之前偏偏要一直與我虛與委蛇互相拉扯?

路清明的心底忽地湧現出一抹無名的情緒,這情緒很是複雜難明,將她原本就不怎麽平靜的心緒再度掀起了波瀾。

或許在顧長生的心底,隻有裴檸檸才能夠讓他放下偽裝和欲望驅使,真正以真心換真心的存在?

好像……也不是這樣的?至少在之前他許許多多的夜裏陪我說話的時候、一起練劍的時候、冒著生命危險前來火海之中救我的時候,心中也是純粹無比的吧。

是我的性格太過淡漠孤傲,不肯將心底的那一絲感激說出口,這才導致了後來與他的交流愈發麵具化麽?

倘若我好好的表達自己的情緒,放下冷傲的麵具,會不會結局不太一樣?

路大帝一時間神情有些恍惚,冷冽無雙的眸子中湧現出了一絲遲疑,她分不清這種情緒到底是不是她應該有的,又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所以我現在是在嫉妒裴檸檸嗎?嫉妒她可以占有顧長生純粹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