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不相瞞,顧某身上的天道詛咒正是因為我家師妹的萬法源體惹來的。”顧長生歎了口氣道:“給秦尊上和酥酥師姐帶來了這麽大的麻煩,我代裴師妹替你們道個歉。”
秦無衣的臉龐上流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其實上一回她便隱隱猜到了裴檸檸是這種傳說中的體質,隻不過小貔貅有意低頭回避了秦無衣的視線,似乎是不想告訴顧長生,她這才沒有當那個多嘴的人。
另外……麻煩什麽的你確定不是你這個混蛋帶回來的麽?
一想起了此前被迫與顧長生開了一場小型師徒銀趴的事情,秦無衣不免有些氣惱。明明是我救的你,最後差點被你繞過去對你產生愧疚了!
“果然是她……你帶她去了天權古路?”
“不錯。”顧長生點了點頭:“本來是想直接帶著裴師妹找無衣長老你的,但當時情況緊急,我不得不冒險行事。”
“這麽說來,你和那個姓裴的小丫頭都見了清明?”秦無衣忽然眉頭一皺道:“她……”
“呃……無衣長老放心,裴師妹的嘴很嚴的,絕不會泄露此事。”顧長生拍了拍胸脯替她擔保道:“我以我的人格保證!”
“你確定你有這東西?”
秦無衣沒好氣的一句反問頓時讓顧大黃毛臉色一僵,訕訕道:“多少還是有一點的……那什麽,我們言歸正傳。”
“進入了天權古路後,我和裴師妹躲避了天道意誌的抹殺,但是裴師妹的狀況卻在急劇惡化。這個時候路師姐毅然決然地挺身而出,以高尚的、無私奉獻的大無畏精神救了裴師妹一命……”
“你和清明做什麽了?”秦無衣忽然語氣嚴肅地問道。
“我們一起幫裴師妹重築道基,碎基成丹鎮壓於天宮之內。”顧長生正要繼續說些什麽,秦無衣卻猛地站了起來呼吸急促:
“你和清明真的行了此等逆天之事?荒唐!胡鬧!清明她現在可還好?”
“馬上帶我去天權古路見她!”
顧長生不知道這個舉動的凶險程度,可秦無衣卻是清楚得很。替人築基結丹本就是逆天之舉,縱使是身懷大氣運的頂尖強者也不敢輕易行此事。更何況這個結丹的對象還是個萬法源體!
這一次顧長生和路清明能平安活下來,一方麵是天權古路內的天道有缺,另一方麵也是他們的運氣好,若是中間出了半點差池,隻怕兩人都會魂飛魄散隕落世間。
“無衣長老不必擔心,路師姐體內的詛咒也被我轉移過來了。她現在一切都好。”顧長生寬慰道:“您應該記得我可以轉移天道詛咒的吧?”
“……”
顧長生的這一番話成功讓秦無衣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她也是關心則亂,一時間差點忘記了路清明身邊還有這頭神神秘秘的好人可以幫她解除詛咒。
等等,要是顧長生轉移詛咒隻有那一個法子的話,那豈不是說明我和寒酥清明師徒三人都被他……
“寒酥那邊又是怎麽回事?”秦無衣咬牙切齒地道:“她為何會說做那一切都是因為我……你有沒有和她提起過解除詛咒的具體經過?”
“沒有,完全沒有!”顧長生斬釘截鐵地道:“就算是打死我也不可能出賣無衣長老你的,這種事情捅出來對我有什麽好處?無衣長老莫非連這都看不明白麽?”
“你最好是跟你說的一樣!”秦無衣冷聲道:“那白絲是怎麽回事?”
顧長生沒有辦法,隻能是一五一十地把酥酥曾經給他畫過的餅給說了出來,末了還可憐兮兮地補充了一句:
“無衣長老,這都是當初我為了執行你給我的任務而埋下的因果呀。”
秦無衣低頭沉吟片刻,雖然這個理由聽起來很扯淡,但是放到她的孽徒祁寒酥和顧長生這兩人的身上,莫名就變得合理了起來?
“你確定寒酥不曾知曉那個時候發生的事?”
“反正我沒說過。”顧長生小聲補充了一句:“但若是聖女大人冰雪聰明發現了些許端倪,那我們也沒辦法不是麽?”
這句話說得秦無衣眼神少見地一慌,向來從容冷傲的麵容有了些許手足無措的羞惱。不管她在外人麵前多麽威儀萬千冷傲無雙,可在自己徒兒麵前被顧長生輕薄這件事對她來說還是太過超前了。
社死,頂級社死!寒酥她不會真的察覺出什麽了吧?莫非她那個時候已經清醒了?
顧長生,你讓我以後怎麽麵對自己的徒兒!日後我管教她的時候,她萬一給我來上一句以後我們各論各的,這話我該怎麽接?
和孽徒搶男人?我秦無衣還做不出這種荒唐的事情來!
“無衣長老不用擔心,依我看酥酥師姐不會亂說話的,畢竟她也不希望這件事情被別人知道吧?”
“你給我閉嘴!”秦無衣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再敢亂說信不信我一劍戳死你!”
“信信信……不過無衣長老,現在你應該糾結的問題不止是酥酥師姐那邊了,關於你前陣子好端端的向我托孤的事情,路師姐已經知道了……”
秦無衣鳳眸之中眸光一凝,淡淡問道:“你告訴她的?”
“不錯,路師姐她好像知道無衣長老你準備去做什麽了,特意讓我來阻止你。”顧長生裝作自信滿滿地開始詐秦無衣:“無衣長老,要不你還是收手吧?不然我擔心路師姐衝動之下可能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秦無衣沉默了半晌,緩緩出聲道:“既然清明已經知道了,那你就替我瞞著她好了。”
“這怎麽行?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無衣長老你去送死的!”
“誰說我要去送死了?”秦無衣反問道。
“那你告訴我,這件事是不是和天權古路的秘密有關?”
“……”
“被我猜中了吧。”顧長生繼續問道:“就算不是去送死,那也必然具有很大的風險,無衣長老莫非是想讓路師姐回來的時候卻隻能聽見師娘隕落的噩耗?”
不得不說顧長生這個理由找得確實很到位,秦無衣最放心不下的還是祁路兩個徒兒,若是路清明回來發現她真的隕落在了太初劍塚內,心情可想而知是多麽悲痛。
可要是她不去太初劍塚,那天權古路一事該如何收場,路清明又該何時才能真正回歸?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隻需要替我瞞住寒酥和清明即可。”秦無衣思索片刻最後還是淡淡道:“若事不可為,我不會白白送死的。”
這句話相當於給了顧長生一個承諾,但顧長生想要的可不是一個盡力回來的承諾。他沉聲道:“無衣長老,我還是那句話,有時候太想要照顧別人的感受,是會失去自我的,你太想為路師姐做些什麽,這樣的做法不一定是好的。”
“倘若無衣長老不嫌棄,大可以和我商量一二,就算我不一定能夠出力,至少也可以出出主意不是嗎?”
秦無衣心中微微一動,居然出乎意料地沒有反駁顧長生的這句話,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顧長生在她眼中已經不再是那個凡事要靠她罩著的弱雞小弟子了,甚至於在某些方麵他可以平等地與秦無衣對話。
就比如天權古路這件事。
她知道這是顧長生一直以來想要追求的平等交流的局麵,可秦無衣卻不想就這麽如了他的願——顧長生想要和她平等對話是因為他說過喜歡她,而秦無衣刻意維係這種身居高位的差異感,就是為了讓顧長生死心。
隻不過……今天發生的事情多少有點讓顧長生得逞了不少。
“等我需要你意見的時候,我自然會找你。”秦無衣平靜道。
“……”
“我怕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就見不到無衣你了。”顧長生一字一句認真道:“秦無衣,我不想看著你死,我想要你活著。”
“你好大的膽子,敢直呼我的名諱。”秦無衣冷冷地掃了顧長生一眼,被她鳳眸注視著的顧長生卻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我對無衣長老做的過分的事情多了去了,直呼名諱算得了什麽?今日若是無衣長老你不告訴我你究竟想要去做什麽,那我下回就在酥酥師姐和謝師妹的麵前喚你名諱,你待如何?”
“你這是在威脅我?”秦無衣的麵色驟然冷了下來,這麽多年了顧長生還是第一個敢在她麵前如此挑釁的家夥,她渾身氣得發抖,心說你還知道你對我做的事情過分啊?
知道過分你倒是別做啊!
“倘若無衣長老此次離開大概率會死,為何還要在意我怎麽做?”顧長生這一回倒是出奇地硬氣道:“長老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隻要你試圖一意孤行,我一定會帶著酥酥師姐和路師姐一起去找你,你送死,我們就跟著你送死。”
隻聽得一聲清脆的劍鳴,秦無衣的配劍從劍鞘中抽出放到了桌麵上,冷冷地開口道:“你確定?”
換做是平常的時候,顧長生估計看到這雪亮的劍鋒就開始打退堂鼓了,但今天算得上是他和秦無衣的一次較量,有些時候能退是因為無關緊要,而有些時候哪怕是劍架在脖子上也不能退後半步。
“我非常確定。”顧長生道:“而且我也確定酥酥師姐和路師姐一定會跟著我一起去。到時候一家人整整齊齊地死在一起多好。”
“你敢拿寒酥和清明威脅我?”秦無衣似乎動了真怒,冷冷地把劍架在了顧長生的脖子上:“我若殺你,你沒有反抗的機會,甚至沒有去天權古路避難的機會。”
老子好心好意勸你不要一意孤行去自己尋找什麽答案,你居然反過來這麽對我?
“秦無衣,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學會依賴別人!”顧長生也被秦無衣的態度弄得有些煩躁,聲音不由地冷了幾分:“還是說你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想欠我的?”
兩個人就這麽針鋒相對地對視了片刻,誰也不肯先低頭服輸,顧長生脫口而出的秦無衣三個字赫然顯示出了他心中的惱怒。
“莫非依賴我對你來說就這麽難?若是如此剛剛我幫你轉移詛咒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幹脆一劍殺了我?是因為我還沒有幫酥酥師姐徹底解除詛咒,多少還有一點價值對麽?”
顧長生的一句句反問讓秦無衣眉頭微蹙,此刻她心底多少也有些後悔用這個態度對待顧長生,但身為尊上長老的高傲讓她無法輕易低頭。
她當然不可能想殺顧長生,隻是以前這麽一威脅,他多少都會認慫低頭,這一次卻和從前完全不一樣。
二人都沒有想到今夜的見麵會演變成這麽一個僵硬的局麵,氣氛幾乎冷到了冰點。秦無衣緊緊抿著薄唇,手裏的劍收回來也不是,不收回來也不是,於是乎冷冷出聲道:
“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
“確實輪不到我來管!就當顧某一直以來都在扮演一個醜角好了!”顧長生轉過身去態度冷淡道:“既然如此秦長老還請回吧,天色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舔了這麽久了還對我要打要殺的,真當黃毛大帝沒有脾氣了是麽?
他轉身下達了一個逐客令,秦無衣聞言鳳眸一凝,這似乎還是顧長生這麽久以來第一次主動趕她走……
“怎麽,秦長老還有話要說?”顧長生眼見秦無衣沒有挪步,再度冷冷道:“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吧,免得旁人看見了誤會。”
“哦對了,明天我要陪我家師妹,秦尊上有事的話還是另尋旁人吧,恕不遠送!”
聽著顧長生語氣中的疏離,秦無衣微微一愣,神色有些惱怒拂袖轉身離去。
秦無衣的高傲讓她無法在這個時候和小綠茶她們一樣低聲下氣地認錯,顧長生在生氣,她何嚐又好過?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還繼續留在這裏就不是秦無衣的風格了,隻是她走到門口的時候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眸中閃過了一絲掙紮,剛要轉身開口,就聽見顧長生淡淡道:
“秦長老放心,我顧某人雖然在你心中不算是什麽正人君子,卻也不會拿路師姐當籌碼做什麽。路師姐也是我的朋友,她回歸的事情我會全力助她,但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和您沒有半點關係了。”
“您這麽想和我撇清關係斬斷瓜葛,那我便遂了您的願。今後無論是酥酥師姐還是謝師妹,我和她們之間盡量不會牽扯上您,這是我對您最後的承諾。”
“秦尊上,夜深了,請回吧。”
秦無衣鳳眸猛地一凝,看了顧長生一眼後眼底似乎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遲遲沒有發聲,緊抿著唇慢慢走到門外,踏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