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昆侖鏡的主人,顧長生自然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這裏頭昆侖玉的氣息,隻是令他感到意外震驚的是,謝青衣所處的大獄裏卻沒有時光滯凝。

這種異常情況……莫非是謝青衣偷渡了?

顧長生滿臉狐疑地打量著現場,大偵探黃毛四處走了走,試圖找到淨世教的人出手的痕跡,隻可惜終究還是一無所獲。他站定在原地沉吟片刻,末了有些惆悵地歎了口氣。

壞了,這下他省昆侖玉的如意算盤落空了……早知道這老小子有這種心思,當初我就應該跟著一起去監督他!

他早該想到的,謝青衣對妻子的愧疚之意表麵看起來隱忍,實際上卻十分濃烈,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驚人。有朝一日這種情緒在見到妻子的那一刻宣泄出來,恐怕會讓他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來。

現在的問題在於,顧長生該怎麽把謝青衣給帶回來……

正當顧長生猶豫是不是多少請個外援一起去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輕盈的步伐聲,他愣了愣有些疑惑地轉過頭去,恰好對上的是秦無衣那雙高貴冷傲的鳳眸。

隻一瞬間,顧長生的臉色就垮了下來,這似乎還是他與秦無衣割袍斷情後的第一次單獨相處。尤其是他之前還放下了狠話說要徹底斬斷了與秦無衣的因果,結果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得不推遲……

我現在當場回溯把我的狠話兌現了還來得及不?

他收回了視線,不卑不亢地冷靜開口道:“弟子顧長生見過秦尊上。”

這一句開口便無形中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秦無衣抿了抿薄唇,神色間似乎有一抹複雜,卻很快被她收斂起來,她輕輕摘下麵紗,語氣平靜道:

“不必多禮……是清梔和謝夫人讓我回來的。”

“秦尊上不說我也知道。”顧長生隨口道:“既然尊上還要查探此處,那弟子就先告辭了。”

大小綠茶母女是怎麽想的,叫秦無衣回來跟我一起解決謝青衣越獄事件不是給我添堵麽?還不如叫上路大帝呢!

哦等等,路大帝前兩天才被我氣得拳頭發緊,叫她回來說不定也挺危險的。

“……”

顧長生說著抬手行了個禮,越過秦無衣的肩頭擦身而過,燈火通明的通道處,絕色神女的表情在這一刻總算是微微有了些動容,她咬了咬嘴唇忽然開口叫住了顧長生:

“站住。”

顧長生止住了腳步,轉頭問道:“秦尊上還有事吩咐?”

秦無衣一時間忽然有些恍惚,她其實寧願顧長生看向自己的眼神還帶著那種怨恨或是憤怒,也不希望他對待自己像是陌生人一般平淡。

因為有些時候愛與恨都是在乎的表現,可無視不是。

她稍稍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緒,轉頭用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開口道:“謝尊上出逃一事,我想應該和你有關,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把此事查清楚。”

“和我有關?”顧長生指了指自己:“秦長老你有證據麽?”

“我有證人。”秦無衣幽幽道:“黃尊上已經承認了他暗中幫助你潛入大獄見謝青衣一事了。”

顧長生:“……”

該死,黃頂天好歹也是個尊上長老,怎麽滑跪就這麽快!就不能多硬氣一會麽?

你們父子倆要是多少能中和一下就好了,一個反骨都骨質增生了,另一個壓根就沒有骨頭,油滑得要命!

“那就請秦尊上去找掌教至尊來定我的罪責吧。”顧長生扯了扯嘴角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顧某人不懼流言蜚語!”

“你可能還對我們劍宗的權利體係有一些誤解。”秦無衣淡淡道:“掌教至尊貴為掌教,卻也無法直接幹涉定罪或是赦免,太上、尊上、執事長老三大長老分別負責擬定、決策,複核,其後交由執劍堂、養劍堂、七殺堂等機構執行。”

“謝青衣既是尊上長老之一,又是七殺堂的長老,這樣的案子即便是掌教至尊親臨也無法一句話將事情壓下,須得走過流程方能查明真相。”

顧長生:“……”

本來還以為一宗掌教至尊類似於凡俗王朝裏的皇帝,沒想到劍宗掌教那個老登也有點拉胯啊……

不過想想也是,修士也是人,權利如果不加以限製的話,就會導致獨裁暴政。

“如果我說我不配合呢?”顧長生反問道。

秦無衣頓了頓,輕聲開口道:“你怕了?”

“我怕什麽?”

“你怕和我見麵,怕和我接觸,更怕事情會走向你無法預料的地步?”

顧長生定了定神,抬眸望向了秦無衣那張絕色的麵龐,毫無疑問論起容顏氣質,這個女人絕對是最美的,她的美高貴而又驚豔,像是雲端遙遠疏離的神女,一顰一笑都能輕易牽動男人的心神。

路大帝和酥酥的容貌同樣並世無雙,可現在的她們年歲尚淺,像是一朵花還未完全綻放出自己的美。顧長生強自壓下心中的情緒,皺著眉頭道:

“秦尊上這是在說什麽?我為何要怕你,之前怕的不是一直都是你麽?”

秦無衣低垂眼簾,平靜開口道:“既然你不怕,那為何不敢與我一同查明謝青衣越獄的真相。”

顧長生:“……”

好好好,激將法是吧,秦無衣你玩的好啊……

他冷笑一聲,反問道:“憑什麽你一句話我就要帶著你一起去?秦尊上莫不是真的以為自己可以隨意拿捏顧某了?”

“我從來沒想過要拿捏你。”秦無衣輕聲開口,接著抬起眼眸道:“你是不是要回溯時光去找謝青衣?”

“……”

“此事與秦尊上無關!”

“有關。”秦無衣幽幽道:“你答應過我要帶我去看一眼第六峰覆滅場景的……”

顧長生原本緊緊攥著的拳頭忽然鬆了開來,半晌後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了,顧某答應過別人的事情向來都會做到,這一次也不例外。”

秦無衣眼底溫和的笑意還未完全掠過,顧長生接著又道:“之前我還答應了要與秦尊上徹底斬斷因果的,隻是因為回溯的機會珍貴,我希望先解決昆侖大界的一些事情再最後斬斷因果……”

“但是現在看來,還是順道一起解決好了。”

秦無衣:“……”

“我不記得我求過你這種事情。”秦無衣麵無表情地道:“這不是你對我的承諾。”

“這不是秦尊上請求的,而是我自己想做的。”顧長生平靜道:“斬斷因果之後,想必你我之間都會相處得更加輕鬆一些。”

秦無衣的小手猛地攥緊,旋即又緩緩鬆開,明明眼底全是抗拒,嘴上卻依舊淡淡道:

“你自己考慮清楚就好……”

上一次伸手攥住顧長生的衣角想要挽留他,結果卻被他割斷了衣角,高貴冷傲如秦無衣又怎麽可能容許自己重蹈覆轍,再一次被顧長生無情地甩開……

“我考慮清楚了……秦尊上,事不宜遲,我們開始吧。”

秦無衣微微頷首,下意識地對顧長生伸出了手,而轉過身去的顧長生卻沒有如她預想的那般握住她的小手,隻是頭也不回地囑咐道:

“抓住我的衣服,我帶你一同回溯。”

……

時光長河再度濺起了兩滴微不足道的小水花,片刻失神過後,顧長生帶著秦無衣來到了一處他無比熟悉,而秦無衣卻倍感陌生的地方。

“這是……哪裏?”

“上古昆侖大界。”顧長生輕聲回了一句,接著道:“我需要先去驗證一些猜想,隨後再帶秦尊上去第六峰覆滅的地方,以及尋找謝尊上。”

因為時光不能逆流而上,顧長生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心疼,於是乎決定先回昆侖界驗證一些自己心中的疑惑,然後再解決別的事情。秦無衣聞言心中沒來由地微微一鬆,竟然生出了幾分慶幸……

這麽說來,斬斷因果的事情又可以推遲一下了?

這一回顧長生選擇的節點比上一回的要提前一些,大變還未完全拉開序幕,昆侖界也還沒有掀起浩浩****的山河圖流浪仙域計劃。

他想要找到這個計劃最開始的提出者,順便問問他為什麽搖光域的山河圖還沒煉製完,以及昆侖界的七幅山河圖煉製完成後,會發生什麽事情?

顧長生這邊再度換上了太初滌塵袍,搖身一變成了太初宗門的真傳弟子,一身華服俊逸出塵,旋即轉過了頭對著秦無衣道:

“一會我要去附近太初宗門據點打探消息,為了不被人懷疑,秦尊上就暫時扮作我的捧劍侍女好了。”

秦無衣:“……”

為什麽總感覺顧長生這句話說得好像很熟練的樣子,他也和別人說過類似的話麽?

“為什麽?”

“因為不當捧劍侍女的話那秦尊上就沒有合適的身份可以安插了。”顧長生淡淡道:“你不會想讓我叫你妹妹吧?”

“你可以叫我小姨。”秦無衣倔強道。

“那您就在這待著吧,我一個人去。”

“……”

沒有辦法,秦無衣最終屈服在了顧長生的威懾之下,頗有幾分幽怨地跟在了顧長生的身後當了個低眉順眼的小侍女。然而氣質這種東西是沒辦法靠低頭來掩飾的,風華絕代的秦尊上哪怕是盡力收斂自己清冷絕色的氣質,跟在顧長生後麵的時候看起來也不像是侍女,反倒是像正宮一般散發出令人仰望臣服的氣息。

顧長生:“……”

“秦尊上,你能不能有點侍女的樣子?”顧長生忍不住道:“你這樣萬一露餡了我可怎麽辦?”

“我又沒當過侍女,為什麽會有侍女的樣子。”秦無衣淡淡道:“你可以把我當成是偽裝成侍女的護道者,這樣就好接受了。”

“……”

為什麽路大帝和秦無衣最後的選擇都是當護道者,這難道就是傲嬌係的傳承麽?

顧長生此刻也沒空搭理秦無衣,他一路禦劍順著指引,很快來到了一處劍形的輝煌建築,巨大的劍柄直衝雲霄,宛若從天而降的恐怖巨劍直插在了地麵之上。

哪怕隻是遠遠望上一眼,顧長生依舊會被太初宗門的恐怖底蘊給震撼道——這哪裏是太初宗門天權域的山門,分明是一柄正在蘊養淬煉的底蘊至寶胚子啊……

若是等到它出世的那一天,會不會直接跟太初古劍一樣恐怖?

顧長生暗暗咂舌,隨後鎮定自若地來到了山門前,他的速度微微停滯了一下,似乎在等那幾個結丹境界的守門弟子上來盤問一番。

可令人意外的是那些弟子不但沒有上來,反而是在顧長生放慢速度的時候恭敬無比地行了大禮,原先那幾個飛在他前頭的太初普通弟子也連忙降落到了顧長生的下方,望向他的眼神滿是敬畏和憧憬……

顧長生:?

不是……你們都不來盤問我一下的麽?就這麽大搖大擺的讓我進來了?

還特麽上古宗門呢,這個防禦係統跟紙糊的似的,怪不得被人滅了!

似乎是聽見了顧長生嘴裏小聲的嘟囔,身後的秦無衣輕聲開口道:“劍宗古籍記載,太初滌塵袍是太初真傳的唯一標識,不可摧毀,不可轉移,人死則衣冠湮滅……沒人會傻到來盤查一個太初真傳的。”

顧長生愣了愣,心說自己現在的修為不過是化嬰罷了,真傳弟子的名頭就這麽好用?能讓一群化嬰乃至快要歸墟的大佬看見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看起來這件太初滌塵袍,作用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啊……

他沉吟片刻,隨後決定隨手抓住一個幸運兒開始詢問自己想要的訊息,很快顧長生便揪住了一個看起來行色匆匆的師弟:

“弟子錢一,見過真傳師兄!”

一看自己是被太初真傳弟子給揪住了,錢一臉上原本的不耐煩之色迅速消失,換上了一抹誠惶誠恐之色,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接著道:

“不知師兄可有差遣?”

“沒什麽,我隻是想問問……你們這兒的長老何在?”

“不知師兄想要找什麽長老?是執劍堂的,還是養劍堂的?”

嗯?看來這太一劍宗的宗門體係是太初宗門傳下來的,顧長生心中微微一動,接著又道:“天樞域太初宗門,可有尊上長老或者太上長老在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