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回到了A市。
而距離最後一次出現在這座城市裏,已有三年了。
三年的光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埋葬一段過去。
火車站出口,我看著這座從小伴隨我一起長大的城市,內心翻湧彭湃,臉上卻平靜得沒有一絲喜樂。
“姑姑,這裏就是A市嗎?”
我身後,一個兩歲半的女孩子稚嫩的聲音響起。
我俯下身子把她抱起來,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是的丁丁,這裏就是A市,姑姑從小長大的地方。”
丁丁很瘦,很輕,抱起來似乎沒有什麽份量,她一直營養不良,下巴尖瘦,胳膊很小。
“那姑姑你的家呢?”
“姑姑在這裏已經沒有家了,但是我們可以先去看看婆婆。”
濟民醫院。
我帶著丁丁走到媽媽的病房,手放在病房的把手下,一時半會竟不知道要不要打開。
三年了,她是否還像以前一樣形如枯槁地躺著,或者,她已經醒了?此時正坐在**吃護工煮的粥?三年前我可是交夠了五年的醫藥費的,護工一定會把她照顧得很好吧?
“姑姑,你怎麽不進去呢?”丁丁眨巴著大眼睛問我。
我這才清醒地意識到,隻有進去了,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麽樣。
推開門。
然而,眼前的情景讓我瞬間怔住了。
裏麵的確有一個人,是一個七十多歲的男人,旁邊有一個老太太正在喂他吃粥。
可我媽呢?
我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情景,不知所措。那對老夫妻也呆呆地看著我。
好一會兒,身後響起莫醫生的聲音:“梁小姐,是你嗎?”
我回頭,莫醫生正站在門口驚訝地看著我。
“梁小姐,果然是你,剛剛見你從辦公室外麵經過,我以為認錯人了,你回來就好。”
我問他:“我媽呢?”
“你媽?你媽已經走了,”他扶了扶眼鏡。
“走了?什麽意思?”
莫醫生讓我先出來,我們站在走廊裏,他才說:“你媽是去年走的,死於第二次腦溢血,而且她求生的欲望也不堅定,沒幾天就離開人世了。”
我問:“那她一直都沒有醒來嗎?”
莫醫生搖搖頭:“一直都沒有,對了,她的後事是安奕晨幫辦的,就是那個很紅的歌手,當時我們聯係不到你,剛好他來醫院問我,你有沒有回來看過媽媽。”
安奕晨……我心裏一暖。
也隻有他會這樣完全不需要回報地幫我了。
莫醫生說:“我辦公室裏有一張字條,安奕晨說如果你回來了,就把字條轉交給你,好像是你媽墓碑的地址。”
從莫醫生手中接過字條,上麵寫著飛蛾山,二區,三號碑。
莫醫生還交給我一張銀行卡:“這是多餘的藥費,安奕晨幫你都存在這張卡上了,還有十幾萬。”
我感激地接過。
我正準備走,莫醫生又叫住了我,“對了,還有一件事。”
我回頭:“什麽事?”
“記得幾年前你讓我幫你驗DNA……”
我的心一緊。
好一會兒,莫醫生從櫃子底下翻出一張報告,遞到我手上,指著最下一行的結果說:“證實了,你跟梁麗芬女士為母女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所以,你是她的親生女兒。”
……
……
飛蛾山。
我帶著丁丁站在我媽的墓碑前,那墓碑有一張黑白的照片,是我媽年輕時候的,也不知道安奕晨是在哪裏找到的。墓碑上有一行字:梁麗芬之靈。
丁丁興奮地指著照片問我:“姑姑,這就是婆婆?”
我點點頭。
“那婆婆現在在哪裏?”
我指了指天:“上麵”
“變成小鳥了嗎?”
“是的。”
“變成小鳥才開心呢。”
我卻已開始流淚。
“媽,你真的好殘忍,為什麽不撐到我回來見你最後一麵?你就這麽走了,是為了讓我一直帶著遺憾嗎?你就真的這麽恨我?”
為了不讓眼淚流出來,讓丁丁害怕,我仰著頭,看著天空。
如果出身貧寒也是命,那我認,如果我這輩子注定要有一個視我為仇人的親媽,我也認。
但是,被賣到偏遠地方,眼睜睜地看著尊嚴被人踐踏至腳底,我不認!
****
我租了房子,又給丁丁找了托兒所,安頓好她之後,我便開始了自己的計劃。
陽光咖啡廳。
陸楓導演在不拍戲的時候,每個周二的早上都會來這裏喝咖啡。
這是我以前當經紀人時掌握到的信息。
導演不像明星一樣總有一群記者跟著,他們的隱私還是得以保護的。
當我端著一杯咖啡在他麵前坐下時,他抬頭瞥了我一眼,我對他笑笑。
今天的我特意把長發挽起來,露出柔美的頸部,穿一條淡藍色的裙子,施了點粉,讓自己看上去像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
盡管我這幾年曆盡艱苦,但我也隻是一個24歲的女孩而已,演女大學生並不難。
我知道陸楓有一部關於青春的戲正在籌拍,而女一號暫時還沒有定下來。
陸楓隻是不經意地瞥了我一眼,但不一會兒,眼神便亮了。導演就是這樣,有時候費盡心思也敲不定該由誰來演,突然看到一個符合的,就會眼神發亮。
他問我:“你今天是為了女一號,有備而來的?”
我點頭:“是的,我有一些內幕消息。”
他喝了一口咖啡,問:“你是誰?”
“我叫梁扶桑,以前是安奕晨的經紀人。”
他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對我的欣賞改為不屑:“原來你以前是經紀人,怪不得會有內幕消息,也算是深諳娛樂圈的人,懂得娛樂圈裏的規矩。但是,我要找的女主角是清純的女大學生,我希望找一個並不接觸過娛樂圈的,也就是本色演出的。”
他的電影是由網絡小說改編的,我事先讀過那本小說。
我捋了捋頭發,模仿小說中女主角常有的動作,然後笑笑:“如果我能讓電影賣座呢?賣座比什麽都重要吧?”
他臉上略有懷疑:“憑什麽我找你演就能讓電影賣座?”
我喝一口咖啡:“我以前是經紀人,既然我知道要怎麽炒作一個歌手,那麽我也知道怎麽炒作一部電影,隻要你答應讓我演女一號。”
“哦?梁小姐有什麽方法?說來聽聽?”
我從包裏拿出幾張照片擺在他麵前,“楓導您看看,這些行不行?”
他接過來,驚訝地看著我。
……
……
陸楓最終點頭同意了讓我出演女一號。
回到租住的公寓,我把長發放下來,把那條淡藍色的麻布裙子也脫下來,卸了妝,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幾年沒怎麽見陽光了,臉上蒼白得很,皮膚下麵隱隱露出細小的血管,皺紋還沒有,也比以前更瘦了,我想這是我的優點,以後在娛樂圈混也不用拚了命地減肥了。
現在租住的公寓,也不再是以前的老房子,而是位於市中心一處管理較好的小區,月租四千,電視空調還有沙發、床等家具應有盡有。
媽媽走了,我也不想委屈自己的丁丁,住個好一點的,等片酬一到帳,不愁交不起房租。再者,我想給丁丁一個好的環境,不希望她像我小時候一樣,從小生活在別人同情的目光裏。
我換了一套運動服,趁陽光還不是很猛烈,便去小區外麵跑了一圈。
雖然不用減肥,但身體一定要鍛煉,拍戲總是辛苦的,沒有健康的體魄很難堅持得了。
跑到大汗淋漓的時候,我才回來,又換一套衣服,睡一覺,接著去幼兒園接丁丁。
晚上,我和丁丁坐在小客廳裏,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
起初看的是兒童頻道,《喜羊羊與灰太狼》,丁丁一邊看一邊開心地笑,卻不肯好好吃飯。
一集結束後,我拿來調控調到財經頻道,這個台的內容對她很是枯燥,她不看了就可以好好吃飯了。
但是,這次輪到我定定地盯著屏幕了。
財經頻道一直播放的都是關於鍾彥博複出的消息。
“三年前,鍾彥博突然辭去凱納集團總裁的職務,從此隱退商界,在他隱退期間,這個職務一直是他媽媽何雪莉擔任……而如今,鍾彥博再次擔任凱納集團總裁,隻是不知道中間這三年他究竟幹了些什麽……”
接著,就是一些“知情人士”的推測。
有人說三年前鍾彥博跟媽媽何雪莉發生衝突,他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
也有人說,他三年前去了美國繼續深造,隻為了積累更多的經驗。
……
電視裏,鍾彥博在一群記者的圍攻下,戴著墨鏡從凱納集團大廈走出來。
三年了,他依然是那個偉岸高大又有氣質的男子,三年後的他,臉上那層深遂如冰的表情更加深厚了。
我關了電視,放下筷子,一個人走到陽台邊。
抬頭看著夜晚的星空,竭力不讓眼淚流下來。
鍾彥博,你以前總說我是一個沒有感情,沒有心的人,但是後來呢?我對你付出了感情,把你交給了你,可你又是如何踐踏的?
三年了,你有找過我嗎?
以前的自己真蠢,竟然會對這麽一個男人動情!
……
兩個月後,知名導演陸楓的電影《愛的時光》在B省某大學正式開機。
然而開機那天,唯獨女主席是缺席的。
男主演陸良已經是當紅的小生,前不久拍過一部古裝玄幻電視劇,紅透了半天邊,此次是他登上大屏幕的第一部作品,所以一直倍受關注。
但是,女主角卻成了迷。
《愛的時光》的女主角到底是誰?
一時間,這個話題一直占據著微博和論壇的首頁,很多人在論議紛紛,然而,片組就是守口如瓶,而且一直是秘密拍攝。
遇到一些需要在公眾場合露麵的戲,比如超市等,片方也是提前清理現場,沒有人記者能進來拍到。
又過了一個月,陸楓在微博上曬了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紮著馬尾的長發女主,穿一條淺藍色的裙子,站在B大的情人湖邊沉思,風揚起裙子,清純而文藝。照片隻有背影,沒有正臉。
這個照片一出,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話題又火了起來。
有人猜是當紅女星張露兒,但是不久後,又有人發了技術貼,說不可能是張露兒,張露兒的腿和腰的比例應該是如何,而照片上的女主身材比例顯然不是。
陸楓也不回複。
一直到電影殺青了,作為女主角的我,都沒有出現在公眾場合。
電影殺青前一天,陸楓又曬出一張劇照,這一次是我的側麵,至此,鋪天蓋地的評論又來了。
這次猜女主角的炒作,竟生生地把電影給炒熱了。
直到電影海報出來,我也隻有側麵的照片,隻是海報下方寫著主演:秋海棠。
這一次,又有人開始猜這個秋海棠是誰。
電影未上映就靠一個話題炒火了的電影,恐怕也隻有這一部吧。
片組殺青那天,陸楓和我,還有男主角陸良等幾個演員一起吃飯。
陸楓倒
了一杯白酒,把酒杯倒到我麵前,說:“扶桑,你果然是一個不錯的經紀人,一個優秀的幕後推手。但是我認為你更適合幕後,為什麽一定要跑到台前來呢?人紅是非多,許多藝人在大紅大紫後,都希望能當回一個普通人。”
我喝了那杯白酒,平靜地說:“為什麽要這麽做?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覺得這輩子不折騰折騰,就對不起自己的生命吧。”
陸楓也喝了自己那杯酒:“祝你在演員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
……
……
電影上映前半個月,陸楓終於在微博上曬出我的正麵劇照了。
在那個劇照裏,我清純得像一朵出水的芙蓉。
直到這時,才有圈內有人士指出,“秋海棠”就是安奕晨的前經紀人梁扶桑。
安奕晨本來就是現在灸首可熱的歌星,而我又是他的前經紀人,於是很多人猜測我是靠他的關係才當上女一號的。
那段時間,我新開了一個微博,並通過了認證,微博名就叫秋海棠。
粉絲幾天就漲到幾十萬。
但是,我真正引爆話題的時機,是有人曬出了一組我和鍾彥博的親密照。
那是一個別墅溫泉,我們兩人赤身坐在溫泉池裏,溫泉上麵漂著幾朵紫荊花,他親蜜地摟著我,我則倚靠在他懷裏。
這是用我的手機拍的,三年前我的手機被人掏了電池,但幸好那幫人沒有把我的手機扔了,前幾天我去換了一塊電池,卡裏的照片仍然儲存在裏麵。
還有一張照片,是我和鍾彥博在美國參加的一個宴會,我穿一條紅色的晚禮服,他穿一套白色的西裝,我們親密地摟著彼此……
這才是真正的引爆點!
各大媒體機構開始斷定,我背後的人是鍾彥博。
我在這個時候適時地曬了一條微博:世界上最殘忍的事,不是沒遇到愛的人,而是遇到卻最終錯過;世界上最傷心的事,不是你愛的人不愛你,而是他愛過你後,最後卻不愛你。我們曾相愛,想到就心酸。
既說明我跟他以前的關係,又指出我和他現在已經一刀兩斷了,我現在能做的,是堅強。
於是便有人猜出來了,鍾彥博三年前曾經在公開場合說自己有喜歡的人,而那個人就是我。
雖然網民們對我各說紛紜,有人我趁鍾彥博剛複出的時機裏,借他來炒作,也有人說,我是一個幸運的女孩,雖然一段感情沒有走到最後,但起碼我擁有過。
《愛的時光》這部電影票房是意料中的好,首日上映便達到了一億,預估可達到八億。
按照之前談好的片酬,我賺了幾百萬。
沒什麽好說的,我又換房子了。
像以前的安奕晨一樣,拿到錢自然是去買毫宅。
當我和丁丁搬進那套依山傍水的別墅時,我坐在偌大的客廳沙發上,看著陽光灑在湖麵上泛起的金光閃閃,幻想自己變成了一條魚,可以無拘無束地在水底暢遊。
我的心仍然很痛。
我不明白自己究竟懷著什麽目的,隻知道我要抓住一些能抓住的東西,要讓自己變得強大,否則,不但沒有尊嚴,連小命都很難保得住。
我唯有這樣,一步一步走下去。
**
……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正在陽台上替丁丁剪頭發,她跟我回到A市已經半年多了,剛滿三歲。
短短的幾個月,可對於小孩來說,變化卻是驚人的。
她詞匯量更多,運動量也更多了,換句話說,就是更調皮了。
我給她剪了個齊劉海,她對鏡子照了照,說:“姑姑不但戲演得好,剪頭發也很好呢。”
我笑了笑。
“姑姑,你為什麽總是這麽不愛說話呢?”
我把她抱在懷裏,柔聲地問:“丁丁想跟姑姑說什麽呢?說幼兒園的事?”
媽媽已經不在了,我暫時隻有丁丁一個親密的人了,所以,總是不由自主地想把她帶在身邊,給她所有我能給予的愛。
這時,我的助理小柔打電話告訴我,安奕晨想要見我。
*****
湖邊,安奕晨與我一起慢慢地散步。
丁丁歡快地在我們麵前跑來跑去。
好久之後,安奕晨問:“什麽時候回A市的?”
“七八個月前。”
“為什麽回來也不說一聲呢?”他看我的眼神平靜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麽熾熱,仿佛有一團火似的,灼得我壓抑。
我笑笑:“想說,但沒來得及說,太多事做了。”
“扶桑,你總是不把我們這些朋友放在心上嗎?”
我問:“你指的是你和楊姿嗎?她還好嗎?”
“還好,目前她還是我的經紀人,其實想想也挺不對住她,一個千金大小姐,總陪著我滿世界跑,挺過意不去的。”
我說:“那就嗬護她,守護她。”
他不回答,反而問我:“為什麽你三年前會無緣無故消息,扶桑你究竟去了哪裏……”
我的心一陣陣疼痛,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奕晨,不要問了,我不想再提。”
“好,我不提,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就不提,隻是……如果那是一段痛苦的回憶的話,我希望你能忘了。”
我看著他:“謝謝你的理解,還有,謝謝你為我媽所做的事,奕晨,真希望我們能當一輩子的朋友。”
他頓了頓,俊朗的五官似笑非笑:“仍是不肯接受我?”
我肯定地說:“隻能是朋友。”
他笑了:“好,那作為朋友,我懇請你能像從前一樣,請我吃頓飯,順便……我把楊姿也叫上。”
安奕晨家。
再次見到楊姿,我稍微驚訝了一下。
以前的她留著短發,活潑,總像是打滿雞血似的,連走路都喜歡蹦蹦跳跳。
但現在出現在我麵前的楊姿,留一頭長發,笑不露齒,安靜嫻熟,就像剛從淑女名媛培訓班出來的樣子。
她把手輕輕搭在我的手上,微微一笑:“扶桑姐,好久不見了!”
我拉著她的手進屋,說:“幾年不見,你怎麽從櫻桃小丸子變成了成熟女郎了?”
她笑了笑,臉上竟有些許的羞澀:“扶桑姐,你別取消笑我了,對了,我看過你演的電影了,想不到扶桑姐你從來沒有演過戲,卻有這麽棒的演技,很有帶入感,我身邊看過電影的人都說棒極了,完全不像一個新人呢。”
我們在沙發上坐下,安奕晨給我們泡茶,是上好的普洱茶,幹的茶葉在開水裏慢慢舒展,吸收了水份後,一縷清幽的茶香泌出,入口回甘。
安奕晨說:“我一直都說扶桑具有藝術家的氣質啦,若是一開始就當演員,現在可能已經擠身一線明星之列了。”
我像以前一樣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別拍我的馬屁,演戲而已,隻要事前花時間把角色心理揣磨好,想辦法融入角色,把角色的經曆當成自己的經曆,想像自己當時就在那個環境下,不可能演不好。”
楊姿說:“那也是要有悟性的吧,有些人是天生就有這個天賦,像國榮哥哥,演什麽像什麽,但有一些演員就隻能走走偶像路線,演演麵癱什麽的,扶桑姐你打算往哪方麵發展呀?你現在還沒有經紀人吧?要不我當你的經紀人怎麽樣?”
我連忙拒絕:“不,第一,你是凱納的經紀人,我不會簽約凱納。第二,我不會一直當演員的,我可能隻演兩部戲。”
楊姿驚訝地問:“隻演兩部戲?為什麽呢?趁現在《愛的時光》還火,應該乘勝追擊呀。”
我喝著茶,笑了笑:“我有我的安排吧!”
****
……
由於我並沒有簽約任何一家經紀公司,所以目前也沒有經紀人。拍電影時,片方給我介紹了一個經紀人助理小柔,我看她挺機靈的樣子,便讓她學著打理我的事務,她也很賣力。
那天,我正在家裏看劇本,小柔走過來,緊張地通知我,“扶桑姐,凱納……凱納的老板鍾總想見你。”
鍾彥博?
他終於想起來要見我了?
我對小柔說:“跟他說,不見!”
小柔仍然站在旁邊,不肯走。
我問她:“怎麽了?難道他很難打發嗎?”
小柔這才拿出一條項鏈,說:“鍾總說了,把這條項鏈給你,你就會見他了。”
那條項鏈,有細細的鏈子,下麵點綴著一朵花,秋海棠!
秋海棠?我不是已經丟了嗎?
在那個下著雨的夜晚,我冒著雨到處找他,一次次打他的電話,最後在我們一起住過的那幢別墅前,把秋海棠扔在那裏。後來,我便被人壓上了麵包車……
我閉上眼睛,不堪回首那段記憶。
小柔仍然站著:“扶桑姐,那我們要不要見他?”
想到我在這一行裏混,以後也總是要碰麵的,不如就當提前打個招呼吧。
我說:“好,約他在紫竹林見吧,明天九點,過時不候。”
……
……
郊區的紫竹林。
那是一處高檔場合,必須持有貴賓卡才能去,但我知道鍾彥博有那裏的卡,訂位置不難。那裏消費雖然很高,但是隱蔽性很好,可以避免被記者偷拍。
停好車,從一處僻靜的小巷裏進去,穿過一片竹林,來到一條長廊,長廊邊上有一座座竹子蓋起來的包間,很是幽雅清靜。
說好的九點,但我故意拖到十一點才去,不是為了考驗他的耐心,隻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他,他在我心裏已經不再重要了,可有可無了。
但出乎意料地,他在那等了兩個小時一個電話也沒有打過來催我,若是以前,他早就生氣地打電話來催了。
停在鍾彥博所說的那間包廂前,我停在門前,看著虛掩的門把手,很久很久,一動不動。
直到裏麵傳來一把低啞深沉的聲音:“來了就進來吧,不要忤在門口了。”
我推門進去。
那間十來個平米的包廂裏,鍾彥博席地而坐,麵前擺著一壺茶,那壺茶已沒有了熱氣。可想而知,他真的等了我很久。
三年不見,他看我的眼睛仍然像以前一樣,深邃而熾熱。
而我卻是雲淡風輕地看著他,曾經像火山一樣熾熱的眼神,現在怕是像是噴發後的灰燼冷冰冰的了吧。
他站起來,走到我麵前,越走越近。
眼看就要逼近我了。
我卻在這個時候招呼後麵的小柔:“小柔,你抱丁丁進來吧。”
當小柔和丁丁出現在鍾彥博麵前時,他明顯愣住了。
我不理會他的愕然,招呼小柔和丁丁在那茶幾旁的坐墊坐下來,這包廂的風格是韓式的,都是席地而坐。
我又按了服務按扭,讓服務員送一些適合小孩子的薯條零食進來,丁丁拍手叫好,歡天喜地的。
好一會兒,鍾彥博才走過來,在他原來的位置上坐下,冷峻著一張臉問我:“這孩子誰的?”
我喝了一口已經冷卻的茶,說:“我的呀。”
他顯然有些發怒:“我是問,你跟誰生的孩子?”
我笑了笑:“我跟一個山野村夫生的。”
“山野村夫?”
這時,小柔和丁丁都詫異地看向我這邊,我對小柔說:“小柔,你幫我抱丁丁去外麵的院子玩會兒吧,對了,把這盤薯條也拿出去,她要是鬧了你就哄她吃。”
小柔答應了,抱起丁丁:“丁丁乖,姐姐跟你出去玩會兒。”
直到包廂的門關上,鍾彥博才突然抓住我的手,臉上的表情迫不及待:“扶桑,你告訴我,這幾年你究竟去了哪裏?為什麽我後麵一直找不到你?還有,這孩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冷冷地笑了:“你找我?鍾總,你不要這麽假惺惺的好嗎?三年前,你在電話裏說過讓我滾的,如今你說找我?這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他一把將我拖過來,緊緊地攬我在懷裏:“對不起,扶桑,當年我……”
我狠狠推開他:“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對不起有用嗎?對不起能挽回我這三年的青春嗎?鍾彥博你不是問我丁丁是怎麽來的嗎?好,我告訴你,就在當年你在電話裏讓我滾之後,我被人拖進了一輛麵包車,全身捆綁著,開著兩天兩夜,最後……”
看著他臉上越來越詫異的表情,我狠狠地說:“最後我被帶到一個偏僻的農村,被人用鐵鏈拴著,賣給了全村最醜的男人。丁丁,就是我跟那個男人生的,鍾彥博,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你滿意嗎!”
我想我最後的表情一定很猙獰,鍾彥博被我這樣的表情嚇得一動也不動,臉上除了詫異仍然是詫異。
“鍾彥博,我現在還沒有證據是誰幹的,但很明顯,不是你媽就是沈思晴或者是她們一起合夥的,還有你,一樣逃脫不了幹係,這個仇我會報的。”
在鍾彥博怔怔看著某處時,我站起來,離開了紫竹林。
……
……
廚房裏,我戴著一幅膠手套,一遍遍地衝洗著一盤雞翅。
水龍的聲音嘩嘩地響。
好一會兒,丁丁手上拿著一個小玩具,跑進廚房裏問我:“姑姑,雞翅膀做好了嗎?”
我這時才關掉水龍頭,摘掉膠手套,柔聲說:“很快就好了,丁丁先去外麵坐著哈。”
丁丁仰著頭說:“外麵也沒有人跟丁丁玩,不如丁丁就在這裏看著姑姑做飯吧,等我學會做雞翅了,我來做給你吃。”
我摸摸她柔軟的細發:“也行,那你就在這裏看著。”
丁丁又問:“今天見到的那個叔叔是誰呀?”
我說:“就是一個普通的叔叔。”
她歎了口氣:“要是我有一個這樣的爸爸就好了。”
我假裝凶巴巴地說:“丁丁不許胡說,你爸爸不長這樣,你爸爸比他帥多了。”
她露出委屈的樣子:“可是姑姑,我有點想我媽媽了。”
我怔了怔。
過了一會兒,我蹲下來,抱著她說:“丁丁乖,再跟姑姑住一段時間,你媽媽很快就會來接你了。”
……
……
收到陸楓導演的信息,《愛的時光》入圍了金鳳獎幾個大獎項。
金鳳獎是近幾年又一個新出的大獎,能入圍的都是一些優秀的電影。
而我,入圍了最佳新人獎。
那天晚上,我經曆了人生的第一次走紅毯。
我想,若是換成幾年前,我一定會羞澀、緊張。然而現在走在紅毯上,兩邊都是記者,上麵還有粉絲們熱情的呼喊,我竟然非常地從容淡定,隻露出淺淺的笑,跟兩邊的記者打招呼。
我穿的高跟鞋隻有七厘米,但我以前做過模特,鏡頭感不錯,再多的閃光燈閃在我身上,我也知道此時要擺什麽POSE才能讓我更上鏡。
直到進入頒獎大廳後,紅地毯上的喧囂與熱鬧才隔絕於耳。
雖然頒獎大廳內沒有嘈雜的聲音以及閃得人睜不開眼睛的閃光燈,隻播著些一些頒獎前讓人振奮的音樂,但裏麵的氣氛會比外麵更壓抑。
來的都是一些入了圍的影帝影後級人物,我雖然演過一部賣座的電影,但充其量還是一個小蝦米,不管見誰都隻能叫前輩,這是行裏的規矩。
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旁邊是跟我合作過的男演員陸良,他入圍了最佳男主角獎,再旁邊則是影片的音樂製作人順方,也是行業內的資深音樂人了。
隻見這時,人群中一陣**。
順著人群看過去,竟看到了鍾彥博。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驚訝的,凱納集團是行業巨頭,他今晚應該是作為頒獎嘉賓來的吧。
這時,頒獎典禮正式開始,無數的射燈投在我們每一個人身上,音樂聲也是經典的金鳳獎奏樂,很是震撼。
男司儀是胖胖的曾禮佳,幽默風趣,女司儀則是上一界的喜劇之星蔡星樂,兩人一句一搭,惹得現場爆笑連連。
我不驚意地瞥了一眼主席台前的鍾彥博,卻發現他這時也看著我,我連忙把目光重新放在了舞台上。
一環環的頒獎過去了,陸良很遺憾地錯過了最佳男主角獎。
我安慰他:“不用傷心,下次還有機會。”
他笑了笑:“不傷心,意料之中的事,不過最佳新人獎絕對是你。”
我驚訝地問:“有內幕消息?”
他點點頭,笑了笑:“非常可靠的內幕消息!”
當曾禮佳宣布最佳新人獎是我時,我著實小小地震驚了一番,因為同時提名的另外三個新人名氣都在我之上。
當我站在台上時,又不經意地看到了鍾彥博,他朝我笑了笑,我移開目光,對著台上的攝影師微笑。
……
……
頒獎典禮過後,下一個環節便是酒會了。
這是一個發揮演員交際能力的環節,因為酒會來的都是一些知名導演、大製作人,還有投資商,若演員臨場應變得好,那麽下一部戲就可以在這裏敲定了。
我的本意是想在這裏多結識幾個投資商,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在頒獎環節沒有出現的何雪莉,竟然在酒會環節出現了。
而且,她一直盯著我,似乎有意製止我跟投資商攀談。
在一個角落裏,我端著一杯酒專門等她。
她果然走過來了。
在這樣的公眾場合,她再狠也不能把我怎麽樣,隻能麵帶微笑,小聲說:“你幾年前不是離開了嗎?怎麽的?錢花完了?”
我也麵帶微笑,如果不知道的,肯定以為我們倆已經冰釋前嫌在愉快攀談呢。
我說:“錢?什麽錢呀?”
“別裝啦,沈思晴父母不是給了你一大筆錢,讓你離開了嗎?”
“嗬嗬,他們是想給一大筆錢,但我拒絕了,後來不是被你給送走了嗎?”
何雪莉先是疑惑一下,繼而說:“送走?對,像你這種給臉不要臉的,送走也就送走了。不過既然我們能送走你一次,也能送走你兩次。”
我嗬嗬一笑:“你還是不要裝了,以前我懦弱,輕易地相信了你兒子,但現在不會了,所以你害不了我了,我會慢慢讓你知道以牙還牙是什麽滋味的。”
“……”何雪莉仍然想說什麽,這時,鍾彥博走過來了。
鍾彥博一來便搶過我手中的酒杯,把酒杯擲一邊的桌上,“扶桑,你跟我來。”
我想甩開他的手,卻甩不掉,“鍾總,你有什麽事可以在這裏說嗎?拉我的手幹什麽?這裏有記者呢。”
他不管,硬是要拉我的手:“跟我來!”
何雪莉想要阻止鍾彥博,但鍾彥博一把將她推開:“你的事,你別管!”
他用力地拖著我,我反抗不了,可我沒忘了回頭跟何雪莉說:“看,是你兒子主動來招惹我的!”
在何雪莉氣憤的目光中,鍾彥博把我拖到外麵的消防通道。
消防通道的感應燈亮了一下,又滅了。
在黑暗中,鍾彥博狠狠地把我抵在牆後麵,捧著我的臉,就要狠狠地吻過來,他的嘴裏帶著酒氣,想必是喝多了。
我不管,用力地一咬。
一絲鹹腥的味兒布滿我的口腔。
他“啊”地叫了一聲,抵住我的手也放開了,我將他用力一推:“你三年前說過不要我的,現在還纏著我幹什麽?滾!”
感應燈又亮了一下,鍾彥博那張仍然英俊逼人的臉上,有憤怒也有痛苦,若是幾年前,看到他這樣的表情我會很心痛,可現在卻麻木了。
他還想抓著我,然而我一腳踢過去,高跟鞋的細跟踢在他腳上,他又“啊”地叫了一聲。
我冷冷地回頭:“痛嗎?這點痛,相對於我這幾年所受的苦,根本算不了什麽!”
我正想逃出消防通道,鍾彥博卻在後麵叫住我:“扶桑,對不起!”
我回頭,給他一個冰冷的眼神:“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們!”
……
……
頒獎典禮最後一個環節,答記者問。
我的麵前竟然也圍滿了記者。
這一個環節是事先安排好的,記者也是在頒獎典禮就定好了的,可問題卻不是事先訂好的。
記者們的問題非常犀利。
《娛娛周刊》記者:“梁小姐,請問三年前您為什麽突然離開A市,當時您是安奕晨的經紀人,他事業正如日中天,您怎麽會舍得放棄這樣的事業離開呢?”
我淺淺一笑:“其實答案你我都心知肚明吧。”
“是因為跟鍾總的戀情有關係嗎?聽說當時你們正在戀愛,但受到了長輩的阻止。”
我笑著點點頭:“事情就是這樣。”
又有《娛樂一周》的記者問:“梁小姐,請問您恨鍾總的母親何女士嗎?”
我說:“不怪她,天底下的父母是沒有錯的,父母為兒女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為了子女好,你們想,當時的我隻是一個小小的經紀人,沒有身家背景,若真的嫁給了鍾總,門不當戶不對的,會有高攀之嫌,你們說是不是?”
記者這時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那梁小姐這一次回來,擔心受到凱納的打壓嗎?畢竟你現在還沒有簽約任何一家經紀公司,沒有後台。”
我搖搖頭:“這一點我倒不怕,若說同行,大家都是靠本事吃飯,不存在打壓一說,若你說凱納的某些人吧,我也不用擔心,畢竟我現在跟鍾總已經是過去式了,隻要我跟他劃清界線,相信沒有人會專門來打壓我吧……”
接著我看了一眼《娛樂八一八》的記者。
那個記者是小柔事先就約好的了,接下來他會問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我一看他,他便心領神會。
“梁小姐,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再一次神秘失蹤,那一定是你口中的“某些人”幹的,對不對?”
我笑了笑:“這可不是我說的。”
我拋了一個苗頭,接下來他們都知道用什麽話題可以吸引眼球了吧。
記者又問:“梁小姐能否透露一下離開A市的這幾年,您去了哪裏,都經紀了一些什麽呢?”
小柔這時適時地過來,她擋在我麵前,抱歉地跟記者說:“對不起各位,現在已經很晚了,扶桑姐也累了,今天的采訪就到此結束吧,大家還有什麽問題的話就先聯係我,改天我們專門抽時間給大家做個獨家采訪好不好……”
小柔拿了件外套替我披上,擁著我出了人群。
翌日。
媒體們用的標題很吸引人:
“梁扶桑承認,三年前消失是鍾家安排”、“演員梁扶桑承認,如果再次消失,一定是鍾家所為!”……
氣得何雪莉第二天就讓人打電話給小柔:“讓梁扶桑嘴巴放幹淨點!”
我讓小柔回複她:“還是你自己小心為妙,別再找我麻煩才是。”
(本章完)